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九十五章 低调求生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夜寒如霜。

朱尧媛坐在迟岚宫偏院的凉亭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她的面前,摆着两天前,自听弦坊“强买”来的那张琴,弦已调好,却无心碰触。

傍晚时,姜如柏使人来跟她告诉,已将那四人尸身入殓,交他们的前来认尸的亲人带走,每户人家,都给了二十两银子的丧葬资费。

二十两银子。

一条人命。

呵,多么可笑的廉价打点,连一副上好琴弦都买不到,更别说是……

沐德丰。

黔国公府。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朱尧媛要让你们,让你们……

循着翎钧所绘地图前来的万敬初,纵身跃上迟岚宫的宫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伏在琴上嚎啕大哭的朱尧媛。

他好看的柳叶眉,缓缓拧起,对自己的所见,颇有些不知所措。

翎钧曾告诉他,皇宫内院,是个远比坊市肮脏的地方,他若要去见朱尧媛,自己绝不不阻拦,但他,亦需许诺,绝不会让旁人发现。

在他想来,朱尧媛会哭成这般模样,定是在皇宫里,受了旁人欺负。

待回去住处,便给落雪下令,制造个意外,让那惹她落泪的人去死罢,她如此讨喜的姑娘,哭得妆容都花了,多难看呐!

前一日,翎钧已应承了他,若他们两情相悦,他会设法,给他们两人成全。

他不知,什么叫两情相悦,便于回到住处后,跟落雪问了这事儿。

落雪答他说,就是两个人,不讨厌彼此,想一辈子都在一起,就是两情相悦。

因为落雪的这回答,一向作息规律的他,一夜都未能入睡。

他想了很多,关于以后,他有可能与朱尧媛在一起的情景。

然后发现,不论是哪种情景,有她立于身侧,都会使他心生欢喜。

若朱尧媛也是这般认为,那,他们便该算是两情相悦罢?

万敬初这般想着,那仿若万年冰山的脸,竟是隐隐有了消融之迹。

他今日趁夜入宫,来寻朱尧媛,就是要跟她问,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想法的,若她答是,他便去回复翎钧,再使人着手准备,迎娶她的诸多事宜。

坐在墙头,看朱尧媛哭了大半天,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万敬初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如此等下去了。

这么大的风。

又掺上眼泪。

万一,把朱尧媛的脸冻伤了,可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万敬初便自墙头跃下,径直往朱尧媛所在的凉亭走去。

干脆,就直接跟她问,是何人欺负了她罢!

着实不行,就不等他爹的手下动手,他亲自将那欺负了朱尧媛的人,丢进井里淹死,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情。

虽然,他从未杀过人,但……凡事,总难免有第一次的不是?

为了换她欢颜,值得!

万敬初走路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所以,直待他走进了凉亭,到了朱尧媛面前,伏在琴上哭泣的朱尧媛,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朱尧媛稍稍愣了一下。

继而,便慌乱的,用衣袖擦了脸上泪痕,对与她一琴相隔的他露出了微笑来。

“你终究,还是不舍离去的罢?”

因已得消息,说听弦坊里的人都死了,所以,此时的朱尧媛便本能的,把出现在她面前的万敬初,当成了心愿未了,无法往生的孤魂。

若换了寻常人,定早已被吓得哇哇乱叫。

但朱尧媛本就胆子略大,心下里,又觉得万敬初那般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也不可能成了恶鬼,所以,此时与他对面而立,也未露怯意。

鬼,有何可怕呢?

便是最凶恶的鬼,也不及,险恶人心,不是么?

若万敬初当真是孤魂,自不难理解朱尧媛的问话。

然万敬初压根儿就没死,寻常里,又总有落雪等人照料起居,基本可以算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时,突然听朱尧媛这般跟自己问询,又怎能不心生误会?

“你何时知道的?”

人,皆有好奇之心。

翎钧说,朱尧媛不曾修习过武技。

所以,误会朱尧媛是早就发现他来了的万敬初,本能的,便跟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早知道了。”

加了纸罩子的火烛,将本就皮肤白皙的万敬初,映得更显虚无。

它太暗了,暗的连影子,都无法从人身上投射。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尧媛才更坚信了,站在她面前的万敬初,是鬼非人。

“那,你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万敬初唇角微抿,似是对朱尧媛的回答,颇有些意外。

一个不曾修行武技的人,是如何知道,他早就来了的呢?

难道,是他的武技,修行的尚不足以隐藏踪迹?

但这些思量,万敬初并未诉之于口,他只是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便暗自决定,要于以后,勤加修行。

“知道。”

朱尧媛轻轻的抿了下唇瓣,下颚微扬,望向了万敬初的眸子。

这般失礼之举,她寻常时,是绝不会做出的。

但此时,面对万敬初的“亡魂”,她自不会还如寻常般拘谨。

已死了三年的老嬷嬷,曾在给她讲的故事里说到过,人死时,心有不甘不舍,便会变成孤魂,无法往生,若有人愿渡化他们,帮他们实现心愿,他们便会于心愿得偿之时,含笑离去。

这,该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罢?

待他听她弹完《凤求凰》,便该,便该……

所以,她要看他。

好好的,认真的看他。

把他的样子,印进眼里,刻进心里,此生不忘。

朱尧媛的回答,让万敬初颇有些意外。

但沉心一想,觉有可能是翎钧先使人来,跟她说了大概,以便她早做考量,以防遭自己问起时,因匆忙而手足无措,便又释然了。

“那,你打算,如何答我?”

万敬初轻轻的抿了下唇瓣,缩在衣袖里的手,因为紧张,而缓缓握紧。

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在紧张些什么,为什么要紧张。

“好。”

朱尧媛的脸颊,泛出了些许浅红。

在她想来,答应一人,为其弹奏《凤求凰》,无异于同意,那人的求亲。

若他还“活”着,这“好”字,她是万不敢应的。

皇族之女,有几个,能决定的了,自己将来归属?

倘只凭一时心喜,与人私相授受……

不过,现在,就不怕了。

他已经死了。

任什么人,也不可能,让他再死一次,不是么?

说罢,朱尧媛低下头去,小心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然后,坐回了那张,并不算很好的琴旁边。

轻拢慢捻。

婉转绵长。

这张只能算是凡品的琴,竟是因为她的全神贯注,响出了不亚于“听弦”的美妙声色,让驻足在她琴案之前的万敬初,亦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此寂寞。

如此期盼。

如此求而不得,痛不欲生。

唯有这般琴音,才有资格,被称为真正的《凤求凰》罢?

铮——

一声绝响。

宛若裂帛,足令闻者垂泪,观者叹息。

朱尧媛缓缓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的万敬初,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瓣。

她不敢眨眼。

生怕闭一下眼,再睁开时,他已消失不见。

“是你在弹琴么,媛儿?”

通往正院的回廊方向,突然传来了李贵妃的问询。

朱尧媛本能回头,待后悔,再看向万敬初之前站立的方向,那里,哪还有半个人影儿?

他,应是心愿得偿,往生去了罢。

想到这里,朱尧媛便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是我,母妃。”

朱尧媛缓缓起身,用衣袖,揩净了脸上泪痕,声音平静的,回应了李贵妃的问询。

他走了。

她再也没可能见到了。

但日子,还得继续。

自残自杀的人,是无法往生的,所以,她不能吞金求死,去追未及走远的他。

她得活着。

得去做,她该做的事。

他听了她的《凤求凰》,那,便是她的人了。

虽然,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成亲,没有洞房花烛。

但,在她心里,她已是他的妻,他的未亡人。

为自己的夫君报仇,总也不算作孽的,对罢?

双手染血,算什么可怖?

受人唾骂,又有何可怕?

既然,那些欺人太甚的混蛋,非要将她逼迫成魑魅魍魉,那,她又何必,非昧着良心,蜷缩在角落里,哭喊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怎突然想起来,弹这首曲子?”

说着话的工夫,李贵妃已走到了通往凉亭的小道上。

见凉亭里,真的只有朱尧媛一人,才算是舒了口气。

她从未听,朱尧媛把这首曲子,弹得这么好过。

或者说,便是她亲自来弹,也未必能弹得出,刚才那琴曲的意境。

她是擅琴之人。

而擅琴之人,又怎会不明白,有些曲子,是需要用心,才有可能弹得出的,并非,只凭借技艺?

“女儿喜欢上了一张琴。”

“费尽心思,才将他收入囊中。”

“不曾想,未及细赏,就被恶徒毁了。”

人,总会在做出一些决定后,变得与之前不同。

朱尧媛亦是如此。

她笑着起身,对李贵妃盈盈一礼,以琴,来指代万敬初,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今日,独坐亭中,突然想起那张,终究与女儿无缘的琴,只觉得,他便是女儿求而不得的凰鸟,心生悲切,便试着弹了这,之前总也弹不好的曲子。”

“可是聒噪的厉害了,吵了母妃安眠?”

“不曾。”

李贵妃笑着走进凉亭,在之前万敬初站的位置上站定,然后伸手,将朱尧媛额角的碎发,抹到耳后。

“你琴艺精进,母妃听着欢喜,便过来瞧瞧。”

“傍晚时,你兄长使人送来消息,说是想让你明日晌午,去他府上小聚。”

“我瞧翎戮课业未尽,便没急着告你知道,以防他听了去,又没了读书心思。”

李贵妃当然不信,朱尧媛所说的,是因“思恋”损毁的琴,而能奏出这般绝响。

但她没有说破。

女儿长大了,总难免会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只要她懂得权衡,不会因此而自毁名声或害了无辜之人,她这当娘亲的,便不该多言。

毕竟,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女儿知道了。”

朱尧媛颔首而立,答应了一声儿后,便不再说话。

她的心里,是有些责怪李贵妃的。

她想的是,若李贵妃不来的这么“不是时候”,她许还能,跟万敬初,多上片刻“相守”,虽然,这“相守”,只是她一厢情愿。

“时辰不早。”

“你,也早些歇息罢。”

李贵妃知道,朱尧媛是不打算跟她再说什么了,便干脆的,放弃了跟她攀谈的心思。

“你兄长大婚在即。”

“你若能帮衬的上,便帮他一帮,他一向疼你,你……”

“兄长的事,女儿定竭尽所能。”

朱尧媛轻轻的抿了下唇角,不等李贵妃把话说完,就抱起那张,她自听弦坊“强买”回来的琴,站直了身子,跟她行了个送客礼,“时候不早,母妃也尽早歇息罢,媛儿这就回房,洗漱完,就准备睡了。”

“好罢。”

李贵妃轻轻的抿了下唇瓣,跟朱尧媛答应了一声后,就迅速转身,往偏院的门口而去。

从三年前,目睹自己的教养嬷嬷被皇后使人打死,她未出言劝阻开始,朱尧媛便对她日渐疏远了。

她知自己不对,亦明白,自己的不对,给朱尧媛造成了多么不好的影响,但,她从未后悔。

说句不客气,也不好听的。

若时回三年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决断,她,也依然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她不能与皇后交恶。

虽然,隆庆皇帝一直对皇后不冷不热,她,也依然是后宫里,最有权威的那人。

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彼时,翎钧刚刚出宫立府,根基未稳。

翎戮和尧媛,又都年幼,不善揣摩人心。

若非她掐了良心,以朱尧媛教养嬷嬷的无辜殒命,换来皇后的不屑和轻视,她的孩子们,又如何能像现在般,顺利的长大成人?

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她做了一回自私又无情的主子。

但她自认无过。

至少,以她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这角度而言,无过。

“对不起,母妃。”

目送着李贵妃拖着她那沉重的背影,消失在了廊道尽头,一直绷紧着后背的朱尧媛,突然低头苦笑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细小声音,跟绝不可能听到她这声道歉的李贵妃,说了这么一句。

她从未怨恨过自己的母妃。

这三年来,李贵妃都在低调求生,她,又怎忍心,让她以那般柔弱的肩膀,一人独扛?

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

她懂。

一直都懂。(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反叛的大魔王玄尘道途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你老婆掉了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韩娱之我为搞笑狂玉典仙医奥古斯都之路至尊邪神木小海蒋四小姐神医王座良陈美锦死亡名单重生韩国当宅男医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