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钧的马术明显要比初一好了很多,再加上“惊云”跟他也是亲近,知他着急,就尽可能的快跑,帮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他从帝都到小镇,竟是比初一乘骑“惊云”的时候,要快了一个多时辰。
亥时末,晚饭都没吃,一身疲惫的到了良医坊院门口的翎钧,见里面还亮着灯火,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门上的铜环。
“谁呐?”
大半夜的听人拍门,总不是什么喜庆事儿,刚刚伺候了老将军夫妇歇息,从东厢里走了出来的姜嫂,在听到铜环响起的时候,本能的,便有些对来人嫌弃了起来,“这大半夜的……”
“我。”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感觉不到饿和累,这会儿,得知柳轻心还好好儿的在这里,没有丢下他逃跑,翎钧也是松了一口儿,而这一口气松了,自然,也就感觉到了体力不支,连声音里,都带出了沙哑。
他终究是大病初愈的人,身子未来得及恢复完整,这一路的紧张加劳累,怎还能吃得住劲儿?
这一句应完,当下便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听到门外是翎钧的声音,姜嫂先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的跑去了门口,给他打开了门来,见他一手抓着“惊云”的缰绳,脸色苍白的坐倒在地上,本能的,便紧张了起来,转身,就冲着院子里面,大喊了一句,“老王!老王!你赶紧来的!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听姜嫂的声音里满是紧张,正在给马匹加夜料的车夫老王,丢下手里的簸箕,一个蹦儿的就从马厩所在的那个院子里冲了出来,见翎钧正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忙不迭的上前去,把他给扶了起来,“老爷,你,你没事罢?脸色怎差成这样的?”
车夫老王扶着翎钧往院子里走,扭头,看了一眼姜嫂,见她还傻愣愣的没回过神儿来,只顾着要去牵马进门来,气得一拧眉,就冲着大吼了起来,“你这不长眼的婆娘!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马作甚!没见老爷身子不好着呢么!还不赶紧去唤夫人!”
“哦,哦,我,我这就去!”
被车夫老王这么一吼,原本正忙着牵“惊云”进门来的姜嫂,便回过了神儿来,急急的答应了一声儿,关上大门,就朝着柳轻心所在的后院里跑去,“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你快来看看呐,老爷,老爷他像是又身子不舒服了!”
刚刚换了衣裳躺下,准备要吹蜡烛睡觉的柳轻心,听到姜嫂跟她喊,翎钧回来了,还身子不舒服了,一个激灵,就没了睡意,忙不迭的起身,一边儿往自己身上套衣裳,一边儿往门口走去。
虽然这时代的衣裳穿起来麻烦,但对她这会找省事儿办法的,却是半点儿都不为难,脱得时候只解领扣的抹下来,等到穿了,直接从头套上,再系上领扣,就是完事儿,人走到门口,衣裳也穿了个差不多,鞋子虽还没来得及提上后跟儿,却已是没什么伤大雅的了。
“快!快!把他扶进来,放到软榻上去!”
远远的见着翎钧脸色苍白,柳轻心便是觉得,心里微微一疼,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就忙回转了身,快步去了软榻旁边,把软榻上来不及收拾的一应东西,全都用手臂扫到了地上,给他腾出了地方,“姜嫂,你去趟厨房,让厨娘先煮些参茶来!”
车夫老王费劲巴拉的把翎钧放到了软榻上面,帮柳轻心一起,给他盖上了被子,就识相的退了出去,把地方让给了他们“夫妻”俩。
“手伸出来!”
给了翎钧这全不知珍惜自己的人一个大白眼,柳轻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冲他“怒吼”了一句,“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活得腻歪是罢?回去之前,我怎么嘱咐你的?说没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就把自己给照顾成这样儿?!盯着我干嘛!还不赶紧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了!”
“饿了。”
被柳轻心这么一吼,翎钧非但没生气,反倒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趁着她没留神儿,就把她拖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箍了起来,“轻心,你可吓死我了,我可真害怕,怕自己赶来的晚了,你就不见了,丢下我,不要我了……你在这里,真好,真好……”
“饿……了?”
被翎钧这么偷袭,柳轻心瞬间就懵了,听他这紧张不行的跟自己说话,又是怕自己走了,又是怕自己不要他了的,联系着他开头说的……最初的一会儿滞愣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全部意思,“你,你的意思是说,怕来得晚了,我就走了,所以,这一路赶过来,都没吃东西的意思?!”
“恩,没吃,你摸摸,肚子还咕咕响呢。”
见柳轻心只是心疼的责备自己,而不是先跟自己追究,自己跟她隐瞒了身份的这事儿,翎钧便是松了口气,抓了她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就跟她装起了可怜来,“我瞧你这秀色可餐的,要不,先让我咬一口,缓解一下?”
“色胚!登徒子!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我没正形!”
挣扎着从翎钧的怀里出来,摸了他的脉,确准了他是没什么大碍,只是饿坏了,才这样脸色苍白的,柳轻心便是松了口气,转身下了软榻,就直往门口而去,“王嫂!王嫂!去告诉一声儿厨房,尽快的给老爷做些吃的来,他赶了大半天的路,饭都没吃,饿着了!”
跟婆子王嫂交待过了以后,柳轻心便回转身,又到了翎钧躺着的软榻旁边,侧身,在软榻的沿儿上坐了,就冲着他扬了扬眉,示意他有什么要跟自己“交待”的,就尽快“交待”,不然……等她跟他问出来,可就不是只挨顿收拾的事儿了!
见柳轻心给自己“坦白从宽”的机会,而不是直接就跟自己闹,翎钧刚才还在半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松快了不少,忙不迭的拉住她的手,想让她近前一点儿来,自己再跟她告诉,见她不依,只得自己妥协,扭着身子往她旁边里凑了凑。
跟柳轻心,翎钧如实的交待了自己大明朝三皇子的身份,当然,之前他跟她说的那些,除了没告知身份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十成十的真事儿,绝没跟她说半句谎的这“优点”,也有适时的跟她告诉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跟你说……我曾去过你家里,劝你爹娘给你悔婚这事儿,你会猜到是我,没想到……你竟是之前从马上摔了下来的那次,会让你连这个都忘了……”
说到这里,翎钧小心翼翼的又瞧了柳轻心一眼,见她只是眉梢微扬,兴趣盎然的还盯着自己看,让自己接着说,别停下,只得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跟她继续坦白交待了起来,“我承认,开始的时候,我是在怀疑……怀疑你其实是记得我是谁,只是故意装作忘了,给自己避免麻烦的,但……但到了后来,我发现,你是真的完全记不得我了,真的跟以前时候的你,全不一样了,再……再想跟你交待的时候,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了的……你,你记得我画给你的那个符号罢?那是大明朝皇族的徽记,只有大明朝的皇族子弟,才有资格在长命锁上刻的,我……”
“说重点。”
柳轻心装得一副什么都知晓,就等着翎钧“坦白从宽”,再决定要不要“饶了他”的模样,其实,心里面,却是半点儿的底气都没有的。
翎钧的身份,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原本以为,他至多也就是个什么王爷家的世子,祖上有皇室血脉,才顺着皇族辈分叫的……却是做梦都没料到,他,他竟是隆庆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如今大明朝的三皇子!
等等。
三皇子。
史料上是不是说……隆庆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在他死后,继承了大明朝的皇位,成为了明朝历史上,执政时间最长的一个皇帝?
这家伙,这家伙竟是……竟是以后的万历皇帝?!
这……
想到这里,柳轻心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抬头,又打量了一番,半躺在她面前,一副死皮赖脸模样的翎钧,毫不犹豫的就信了,如果是这混蛋当皇帝的话,几十年不上朝什么的,绝对不能算是值当稀奇的事儿!
史书评价,明亡于万历。
依着她看来,如果,真是这怎么看都不着调的家伙当了皇帝,这大明朝没直接就亡在了他手里,那都是他老朱家的祖宗积了德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打算娶你的,轻心。”
全不知柳轻心还想知道什么翎钧,瞧着她“高深莫测”的脸色,顿时就更慌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揪了揪她的衣袖,跟她求告讨饶了起来,“轻心,我的好娘子,我是真的把所有事儿都告诉你了,轻心,半点儿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你想知道,我还没说的了……要不,要不你还是直接跟我问罢,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准儿,一准儿都告诉你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