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安南侯周澄凯失了爵位,兄弟之间,妯娌之间龌龊频生,口角连连,老一辈的尚且如此,小一辈的更不用说。不得已,只得请来族中元老,开了库房,拿出田产分家。
这不分家还好,一分家,才发现原来堂堂安南侯府徒有光鲜亮丽的面子,里子却是虫吃鼠咬,烂作一团。
周澄凯,周澄君,周澄坤兄弟三人老泪纵横。好在安南侯府百年世家,底子还是有的,各自分了宅子,田庄,搬了家各过各的日子。
分了家后,周澄君夫妇,周澄坤夫妇这才发现独门独户的过日子虽然清静,却是难的,背靠大树是何等的荫凉。大房再不济,宫里到底还有个贵人在,太后的娘家苏家事后也派人登门,送了些银两,顿时心生悔意,纷纷上门哭着闹着要三府合而为一。
周澄凯夫妇好不容易甩了这一大家子人,刚关起来门来过几天消停日子,哪里再愿意养一大帮子闲人要吃要喝的。自然不会首肯。
就这样闹了几日,不曾想把个周栋梁闹得一命呜呼,归了西!
其实这周栋梁被人抬回来就已不大好,出的气多,进得气少,全靠老参吊着。
按理说周栋梁锦衣玉食的身子不至于此,奈何此人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出事前又被老子毒打了一顿,伤还没好齐全,就让人绑了去。关在牢里十天,早吓得魂不附体,最后这一百下实打实的板子,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周澄凯夫妇虽恨这个儿子累了大家,可到底是亲骨肉,当下哭得死去活来。周澄君,周澄坤夫妇迫不得已,只得歇了心思,强打精神。帮忙打理起丧事来。
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寒贵人进封为寒妃,连跳两级,当日便有寒妃身边的太监前来周府吊唁。
众人看周家虽失了爵位。可皇宠仍在,纷纷登门齐来吊唁,周府一改失爵后的冷清,新府门前一时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只有欣瑶对着李妈妈幽幽叹道:“一个无子傍身,娘家不显的妃子就是连跳五级也于事无补,不过是颗安抚的棋子罢了!”
李妈妈不解道:“小姐,谁要安抚?”
欣瑶眯了眯眼睛,淡淡笑道:“多了去了……”
……
靖王书房里,燕淙元笑眯眯送走了最后一拨前来贺喜的官员。转过身,脸一沉,便回了书房。
燕浣元坐在书桌后,下首的三位幕僚齐身上前道:“恭喜王爷,执掌兵部!”
为首的刘滔上前半步笑道:“王爷此计一箭数雕。真真是好计。韩王此次对南安侯府未有只字片语,只怕是寒了百官的心。”
次首的蔡忠义含笑道:“王爷,江南官场一事,咱们虽拿苏尚书无可奈何,却是把一只脚伸到了江南。今次假玉一案,又废了韩王的一只臂膀。假以时日……”
燕浣元轻轻抬手一摆,蔡忠义及时的收了口。
“一切言之过早。”
“王爷。在下有一事不明。”
“卫公请讲!”
卫瑞上前一步道:“王爷本可以借此一事把安南侯府置于死地,为何还要留着?寒妃升位,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燕淙元长眸半阖,冷然不语,半晌才缓缓道:“卫公。他强我弱,逼得紧了,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水深水浅尚不知时,便要拿跟棍子摸摸深浅。回头过河时,心里才有底。至于那寒妃……”
燕浣元顿了顿,神色复杂。
“卫公,你打了那人一巴掌,自然也要赏颗枣吃。先太后布下的剑还隐在暗处,一切需徐徐图之。”
下首三人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道:“王爷英明。”
……
腊月二十六日,蒋家两艘大船泊岸。
因蒋欣珊出阁,蒋家大房诸人都未进京一事,老太太动了真怒,责令小儿子以她的名义写了一封义正严词的书信,把大老爷夫妇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回过年,蒋大老爷早早的收了租子,关了铺子,盘了帐,怀里揣着苏州府一年的收成,装了满满的一船年礼进京。
因沈氏被诊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不易长途跋涉,蒋元青一家只得留在苏州府过年。同时被诊出身孕的还有蒋大爷的一房娇妾,沈氏的陪嫁丫鬟明翠。
船行至济宁码头时,听得路人议论说安南侯下了大狱,吓得蒋宏建一身冷汗,魂魄俱散,连夜启程,紧赶慢赶,刚刚在二十六日抵了京。
欣瑶没空理会府里的琐事。她正拿着瑾珏阁四店及怡园一年的帐本,与淡月两个,盘得头昏脑涨,怨声载道。
腊月三十,两府人吃了个团圆饭,在老太太跟前陪笑了半日,来不及守岁,便各自歇去。
春节向来是国人的大日子,过了正月初二,各府之间开始走动,蒋家众人既要忙着亲戚好友之间的宴请,送礼,又得操劳一个月后四小姐的大婚,真真是吃得辛苦,送得辛苦,忙得辛苦。
蒋宏生则多了一份差事,他得给上司,同僚送礼啊。
过年这么好的日子,送礼皇帝都不禁,连专门找人茬儿的御史也不多言,哪个当官的不是趁着这个时机光明正大,辣气壮的走动走动?更何况如今的局势,真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蒋大老爷一船的江南特产,三送两送也就见了底!
蒋府的真正的闲人,也就剩下蒋欣瑶与刚刚四岁的昊哥儿。
这兄弟俩,除了每日里老在太太跟前晨昏定省外,大部分时间窝在听风轩书房里玩游戏,再有就是唆使梅子捣鼓些稀奇的吃食,连院门也不愿意出半步!
蒋元晨实在看不下去了。京里的那些个太太,小姐,有几个不热衷于交际的?平日里还今儿你作东,明儿我作东,赏个花啊,游个船啊,联个诗啊,吃个筵席什么的。逢年过节,更是走动的频繁。
他的姐姐倒好,连杜府的宴请都称病推了去,害得他师娘斜着眼睛看了他半日,恁是看得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一个劲儿的陪不是。
蒋元晨心道,我的好姐姐啊,你这回得罪的可是萧寒的嫡亲小姨,我最最尊敬的师母大人啊,她要是想使个坏,你以后在萧府,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啊!
蒋元晨无奈,只得有事没事的在欣瑶面前直哼哼。
偏蒋欣瑶不理他这一茬,只冷冷的道了一句:“我能陪着你们的日子,也就这个月了!”甩了脸子便走开了。
蒋元晨听罢,又是不舍,又是难过,一想到姐姐出嫁在即,连与同窗喝酒都提不起精神来。
蒋欣瑶打发了蒋元晨在耳边的碎碎念,却没想到陆续有亲戚朋友上门添妆。
头一个是她用脚指头都不会想到的二嫂嫂的嫡母袁氏。
袁氏送的礼不轻,一对白玉长簪,一对赤金嵌珠手镯,惊得顾氏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还是吴氏在边上好说歹说,顾氏母女,才敢收下。
顾氏当着亲家母袁氏的面,着着实实夸了庶子媳妇几句,袁氏则把欣瑶赞得天花乱坠,一时间满室的欢声笑语。
吴氏看了看火候,挥退了下人,当着嫡母袁氏,婆婆顾氏面,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含泪道:“四妹妹,嫂嫂知道你不缺东西,这两千两银子,俗是俗了点,却是嫂嫂的一番心意。去年清凉山一难,是妹妹替了我的,嫂嫂能有今日这般儿女双全,是托了妹妹的福,我替两个孩子谢谢你!”
说罢,吴氏盈盈一福。
欣瑶忙上前拉着吴氏的手,却歪着头对袁氏笑道:“袁伯母,您可得好好说说嫂嫂,敢情今儿个不是替我来添妆的,倒是来谢恩的。再大的恩,哪有您养了她十多年的恩来得重,她不谢您,倒来谢我,您也不说说她!”
袁氏头一回听蒋府这个四小姐开口说句全话。这一番四两拨千金的话语从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口中说出,袁氏心下大惊。忙笑着打了个哈哈,把银票塞到二太太手里,又说了些玩笑话,方将此事略过不谈。
等回到女儿房里,袁氏当下交待女儿以后行事,万万不可违了二太太的意,更不能得罪了四小姐,不争就是争!
吴氏顺从的点点头道:“母亲看那四妹妹如何?”
袁氏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叹道:“京城富贵人家的姑娘我看得多了,你这四妹妹,怕不简单!”
吴氏心思微转,略过不谈。
除了袁氏,沈力的嫡母荀氏,冯家的当家太太叶氏,郑家的当家太太韩氏,老太太娘家的三位舅奶奶,七八个舅妈,十来个远房表姐妹均添了妆,连一向不怎么于蒋府走动的孙家的大太太曹氏,也着人送了重礼。
欣瑶拿着礼单,轻描淡写的看了几眼,心下叹了口气,便交给李妈妈收起来。
李妈妈收起礼单,低声道:“小姐,再过两日就是元宵节了,怡园那边给小姐备了酒菜,三老爷,全爷他们都盼着小姐去呢,小姐到底去是不去,也得给个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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