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乘法睡的很是舒爽,醒来之时,微微睁眼,却见两只黑眼珠怔怔瞧着自己。他目光一聚,这一下瞧得清清楚楚,面前正是昨天途中所救的女子。只是这女子换了衣裳,梳妆整齐,媚眼流转,粉面腮红,与昨天的狼狈模样大相迥异。
那女子见司乘法醒过来,忙道:“恩人醒了?”司乘法这么冷不丁的被她喊一声“恩人”,很不习惯,想到自己还不过是个读大学生,哪里是什么恩人不恩人,马上回道:“美女,我救你了,纯粹碰巧,你不要叫我恩人。”
女子听见他夸自己美貌,嫣然一笑,说道:“难怪赵大哥说这是缘分。”司乘法道:“那个赵大哥?”女子回道:“刚刚赵奉璋大哥说这是上天缘分注定。”司乘法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昨天为何躺在黄河边上?”
女子微一沉吟,缓缓的道:“我叫王元青,长安人士,哥哥同人贩运琉璃,不甚遭人暗算,我死里逃生,今承蒙恩人相救,要不然已葬身雨途。”说着就要下拜司乘法。司乘法连忙将她拉起,只见她眼珠中泪水滚出,似是受了极大的冤处。司乘法眼见这么一个美女伤心,出于男人本性,拍到胸脯道:“你看我能帮到什么,我尽力为之。”
王元青听到司乘法这句话,喜出望外,说道:“赵大哥说恩人手上有当今皇上赐的尚方斩马剑,还有皇上的万骑,若能帮助小女子,一身为奴,未尝不可。”司乘法心中得意之极,想到:“你这么漂亮,来为我做奴卑,哈哈哈,老子是威风凛凛了。”
王元青这就把自己的故事慢慢说给司乘法听,原来王元青有个哥哥叫王元宝,兄妹俩都是长安人士,一直以贩卖琉璃为生。这一回在汴州和一个叫赵涛的联合,一单生意完结,赵涛想私吞钱财,趁王元宝酒醉之际,竟将他投入黄河。王元青见势不妙,躲在甲板之下,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待得大船靠岸,乘着卸货之机才逃出命来。
司乘法听完,只感面前这女子实是不同于一般年纪的女子,到底哪里不同,却又讲不出来。道:“那你哥哥现在是死是活了?”刚一问完,心中就暗暗后悔,想到:“这不是废话嘛,酒醉之后扔入河中还有命在。”王元青暗暗神伤,道:“哥哥现在人在何处我都不知道。”司乘法见她神色忧伤,无助之极,不禁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我自然要管上一管。”
王元青双手抓住司乘法的肘部,感激之情由心而生,说道:“恩人,你若帮了我,我怎么报答你才好。”司乘法心中高兴不已,神色依旧肃穆,说道:“大丈夫处事理应如此,谈什么报答不报答了。”王元青小手一伸,翘起一个大拇指,说道:“恩人果然是条英雄好汉,我和哥哥在江湖上贩琉璃多年,这等人物见得着实不多。”
司乘法听她称赞自己是条英雄好汉,心中瞬间就想到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及时雨宋公明、黑旋风李逵、神行太保戴宗、浪里白条张顺……”这些模样一一从脑海中闪过,心想:“他妈的,我又没杀过人、放过火,三瓶啤酒就干翻,也叫英雄好汉。”
这时,罗青山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司兄弟,都怪我糊涂,差点忘了。”司乘法不解,罗青山继续说道:“姚大人临走之时给了我一个锦囊,说是到了开封之后,叫我给你。”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花色锦囊,递给司乘法。司乘法接过锦囊,说道:“神神秘秘,搞什么啊?”说着将锦囊放入袖中,也不查看。罗青山道:“姚大人说你治蝗之时自有用处。”司乘法道:“罗大哥,我们先査一起人命案,等到汴州见了刺史在说治蝗的事吧。”
罗青山心下奇怪,明明是来治蝗,何以做起大理寺的差事,说道:“司兄弟,这到汴州不出三日的路程,查案的事就交给当地府衙吧。”不等司乘法开口,王元青道:“恩公,那府衙全是赵涛的亲属,他们互相勾结,我百口莫辩,申不了冤啊。”
司乘法开始以为赵涛只是一个普通的强盗,一听王元青说赵涛在府衙还有人,心中想到:“我虽有尚方斩马剑,但终究无一官半职,赵涛和府衙有关系,府衙肯定和当朝某位大官又有关系,我去当英雄帮人伸冤,万一得罪这些人,一刀把我杀了……”他不敢在想下去,如果死在了唐朝,那是回到21世纪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但他刚刚在王元青面前拍了胸脯保证,又受了王元青的“英雄好汉”赞词,怎好意思推辞,只道:“这件事牵到朝廷的人,看来很是棘手啊!”
“这有什么棘手。”这句话从门外传来,娇柔清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就见穿绿裙的那个女子走进屋来,正是白靓。
司乘法一见是她,眼睛就不敢直视,双眼只瞧着她的颈部,但见她颈部戴着一串银色珍珠,与那白皙肤色交相辉映,更增光彩。
只听白靓继续道:“孟子曾云:‘民贵君轻’,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几个小小府衙,还能目无王法?”
司乘法听她这么一说,豪气就增了一半,看她十六七岁的年纪竟毫不畏惧权贵,心中更是佩服不已,只道:“就怕他们裙带关系太大,朝中有人。”
白靓很是不屑的藐了他一眼,说道:“世人贪生怕死,本无过错。但你身受当今皇上如此重任,手持尚方斩马剑,竟出此小儿之言,可惜可惜……”
司乘法被她这么一说,心想:“我岂能让你一个女子小觑了。”当即朗声说道:“我司乘法虽不是英雄好汉,但也不是缩头乌龟,今日这人命案子我是查定了。”说完眼角不禁朝白靓瞟见,但见她依旧面色冷俊,无悲无喜,心中竟感到几分失落。
看官,这赵家村一村之地,为何房屋大道都如同长安一般繁盛?其实皆因本地出了一个大官赵诲。他颇得姚崇赏识,官拜中书省主事,心怀乡土恩情,也不知耗费多少钱财,大肆改造了赵家村,使得如同长安一般繁盛。
因这赵家村繁华之极,故而当地的府衙也设在这赵家村里,司乘法一行赶到府衙自是十分便捷。
那府衙的县令名叫赵昭,正在拉屎的时候,听见衙差来禀告说府衙来了一行当官的,他心下纳闷之极,猜不透是来了什么大官,但也毫不敢怠慢,赶紧擦了屁股提起裤子就赶了去。
须知这为官之道,只要横竖是一个官儿,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能巴结的上就要巴结,这是为自己多留后路。
赵昭急急忙忙的赶到府衙公堂,见司乘法小小年纪,坐在大堂椅子上,身旁还站有一行护卫。瞧那护卫服饰,他虽不知是天子的万骑,但心中已断定此行是从长安而来。
原来衙差说的这一行“当官的”就是司乘法一行。赵昭马上走上前去,躬身说道:“下官赵昭,是本地县令,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司乘法左手手一挥,道:“赵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奉朝廷之命到河南山东一带治蝗的,现下入得这河南之境,想来了解一下此地大蝗。”赵昭回道:“多谢大人心系我们这荆野小地,下官这个地方今年雨水偏多,蝗灾甚少。在河南中西北和山东以西一带,蝗灾甚重,但那都不是下官管辖了。”
司乘法神情凝重,说道:“赵大人所辖之地没有蝗灾,自是好事。但现下我们在大人所辖之地,发现一起人命案,还请大人秉公执法,好好处理。”
赵昭一惊,道:“哦。活着的人终会死去,死去的人却不活来,试问大人,我们人为干涉,还有什么意义?”
司乘法心道:“好啊,看来你果然和赵涛关系笃厚,讲了人情,欲要为他开脱。”嘴上说道:“照你这么说,杀人的人还有大功了。”
赵昭道:“他也没有什么功,只是把人的死提前了一下,他不杀此人,此人也会死掉,过程不一样,结果确是一样的。”司乘法道:“那请问他有什么资格把别人的死提前一下?”赵奉璋道:“这其实也不在他本意,皆因缘法如此,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赵奉璋、众万骑站在一旁,听到赵昭这番话,都甚敢惊讶,明明是一桩杀人命案,他竟把它说的如此轻松平常。但见他谈吐之间,又像是由心而发。
司乘法道:“按赵大人所说,这起命案该当如何?
赵昭道:“星罗万象,辰宿列张。风要起,水要流,树要长,人要死,这都是一种表象而已,其实一切都还在哪里,我们无所作为,亦是最大的作为了。”
赵奉璋听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当是什么高谈阔论,原来是一个迂腐不堪的老儿,你如此胡说八道,难道就是有作为了。”
赵昭并不生气,道:“我这无为而治,百姓丰衣足食、各安其业,倒不见得不及强施法令差些。”赵奉璋道:“杀人命案在此,你说要放任凶手,那治国法令何存?”赵昭不急不忙的道:“非也非也,这‘凶手’二字,不过是以世人的视角妄自揣测,所谓的‘凶手’,不过是改变了一个人的存在方式,那人活着在此,死了也在此,凶手又有何罪?”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心想此人果然是个庸官,无不鄙视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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