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风吟潇和四个侍从,回到厅里,傅一航便生拉硬拽的把云冉拖到傅怜音跟前,骂道:
“当着姑母的面,你把自己做的蠢事说清楚!”
云冉浑身瑟缩成一团,头都不敢抬,傅怜音心下直打鼓,本以为这件事会因为那个少年君侯误打误撞的“搅和”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岂料傅一航竟开始追究,真不知道之前在山上发生了什么!
云可馨心下冷笑:让云冉把话说清楚?还是让傅怜音这个毒妇先招了吧,我倒看看她今天有几张嘴能说的清!
“航儿,天这么晚了,歇下吧。”王伶掩饰着心下的紧张,上来拉傅一航,忐忑道,“你看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明儿再——”
“我不!”傅一航执拗的甩掉王伶的手,恼火道,“今天,五妹妹无论如何也要把她自个儿做的蠢事向姑父和姑母说清楚,下次去哪里都别带上她,烦死人了!”
云冉羞惭的恨不能钻到地洞里,然而一想到这次破坏了傅一航和云可馨很解气,以至于什么都不在意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云天扬看云冉一副畏首畏尾的心虚样,料想她定是又闯祸了,平静却严厉道:“冉儿,世子既已发话,你就痛快点说!”
“爹爹,女儿,女儿没有,”云冉嘤嘤抽泣着声音道,“没有,真的,不骗您……”
“没有?你还敢说没有?!”傅一航暴跳如雷,一深一浅的喘着粗气,瞪圆眼睛道,“是不是要我和七妹妹还有下人来揭穿你?!”
说着,仿佛寻求支持一般看向云可馨,料不到云可馨静默良久,一字一顿道:
“来人,给我把阮妈,小玉,还有铁单拖下去乱棍打死!”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包括傅一航都始料未及,傅怜音顿觉脊背发凉:难不成是云可馨知道了什么,乱棍打死?不过九岁的孩子,下手这么狠!
云冉更是魂飞魄散,她再次见识了云可馨不怒自威、清冷果决的一面,之前的“大义凛然”荡然无存。
云可馨未及云天扬发问,几步近前,二话不说就在他面前跪下道:“女儿恳请爹爹为女儿做主!”
云天扬一怔,心想平时的云可馨也并非无理取闹的孩子,会突然这么做一定有原因,于是神情凝重的让她说,而当他听完云可馨的陈述,猝然心惊!以他多年在吏部的主事生涯,以及对傅怜音过往的了解,这件事,如果不是她的指使,几个奴才胆敢这么做除非是活腻了!
但此地是樊城韩王府,他不想在傅家的地盘给她难堪,何况今天还是韩王的册封庆宴,不能闹得太僵,因此也只能让三个蠢奴才先给云可馨“以死谢罪”了。
“好大胆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企图败坏七小姐的名节,”云天扬猛得掌击椅子把手喝道,“居心何在?!”他眼风扫过对门口听到叫唤的几个壮汉道,“照七小姐的话做,把阮妈、小玉还有铁单都给拖下去杖毙,不得有误!”
云天扬话音刚落,就听到三声“噗咚”、“噗咚”的跪地声,再就是接二连三哭天抢地的呼救声——
“老爷,冤枉啊,”阮妈哭声最大,边哭边磕头,“奴才是奉了五小姐之命这么干的呀,老爷……”
“对对对,老爷,确实五小姐,”铁单连滚带爬的爬到云天扬脚边,死命磕头涕泪横流道,“您知道吗?她说这一切都是夫人吩咐的,逼着要把我和七小姐关在一起,败坏七小姐的名誉,让她从此嫁不了人,可,可是奴才哪敢搅进这件事,所以就把七姑娘一人留在了小木屋里,和阮妈还有小玉一道走了,不信,不信老爷您问问五小姐……”铁单的手直直的指向云冉。
“你,你信口雌黄,”云冉跳了出来,面红耳赤道,“我何曾有对你们说这些了,还说成是娘亲的吩咐,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跪在一旁拼命磕头的小玉听到这儿,叩头和哭叫戛然而止,双手抹了一把腮边的泪水,直冲云冉叫道:
“五小姐,做人得有点良心和廉耻,若不是你当时空口白牙硬说成是三夫人的吩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敢这么做?”说着又转头壮着胆子对云天扬道,“老爷,小玉我今天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五小姐给我们一句话,是不是奉了三夫人之命要奴才们这么干的,如果是,奴才们何错之有,如若不是,奴才死不瞑目!”
“大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的地方,”傅越泽沉不住气了,半威胁半恐吓道,其实也想借此速战速决——结果三个奴才的命才不会东窗事发,“岂容你们这三个奴才在这里撒野,来人,给我拖下去!”
上来几个壮汉上前要拉三个奴才,阮妈、铁单还有小玉把嗓子都喊哑了,就是不肯去。
“慢着!”云天扬微眯一下眼睛,冷冷的开口,“韩王,这三个奴才是我三房的,如何处置,本官自有定夺!”
原本云天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眼见三个奴才拼命喊冤,云冉支支吾吾不愿吐露实情,现在傅越泽又来了这么等同于杀人灭口的举动,这反倒让他想要追查到底。
傅越泽一怔,瞥了傅怜音一眼,没敢再开口,他不是怕云天扬,而是惧其性情,一旦被怀疑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不,爹爹,这,这这,”云冉额头冷汗直冒,周身都抖成了筛糠,说话好比吃饭咬到砂砾般痛苦,“这是娘亲要我干的,她让我把傅哥哥和七妹妹关在一起,可是……”云冉也跪了下去,泪眼婆娑道,“冉儿也喜欢傅哥哥,我不甘心,所以就——”
“所以你就能这样陷害我,让老爷、侄儿、七姑娘和下人集体误会我,”傅怜音一定是被惊恐冲昏了头脑,以致想都不想的就跳出来牙尖嘴利的自辩,却在无形间承认了此事皆出自她之手,“五姑娘,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擅改我的吩咐,你——”
“住口!”云天扬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打在茶几上,茶杯跳了两三跳,他猛得起身走到傅怜音面前,因极度愤怒脸白得没血色,切齿道,“夫人我告诉你,如果现在这里不是韩王府,老爷我即刻就写休书休了你!”
傅怜音倒吸一口冷气!成亲近十年,这是云天扬首次用这样疾言厉色的态度对她说话,而且说的还是要休了她!震惊之余,羞愤之情都忘了掩饰:
“老爷,你说什么?”傅怜音瞪大眼睛,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凤眸中泪光闪闪,“你竟然为了几个奴才和庶女的话,要休了你的正妻?我,我……呜呜……”傅怜音随即就掏出帕子掩面而泣。
“不是冉儿,也不是那几个奴才,”因为失望产生的愤怒让云天扬近乎失控的大吼,“夫人方才自己都说是五姑娘擅改了你的吩咐,岂不承认了冉儿说的你要把傅家侄儿和七姑娘关在一起,嗯?!”
说最后一个“嗯”字时,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惊得傅怜音赶忙低下头。
“老爷,妾身糊涂,只是一心想撮合侄儿和七姑娘,所以……”
“你就能不顾七姑娘的名节,布下这陷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傅侄儿将来不愿娶七姑娘,那么馨儿这辈子不是完了吗?”云天扬的神情变得愈发冷漠,连嗓音都哑了下去,“夫人,我真是不认识你了,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老爷,妾身只是是太想让撮合侄儿和七姑娘,”傅怜音还在死撑着狡辩,哀声凄凄,我见犹怜,“万万没有败坏七姑娘名节之意,妾身发誓。”
云可馨愤慨的咬唇:老天爷怎么就不立刻把你劈死,傅怜音!
傅一航怔愣,他原本只是想追究云冉的蠢行,料不到居然会接二连三的都抖出这些内幕,更没想到会掀起一场内宅间的风波,了解到此次事件是姑母的“良苦用心”,傅一航又不忍责怪,反替她说起好话来:
“姑父,都是侄儿太鲁莽,一心想让您惩戒五妹妹,”傅一航拖着云天扬的衣襟祈求道,“却没想到扯出这么多事来,姑父,念在姑母也是一片好心,原谅她吧,别吵了。”
云天扬却对傅一航的示好置若罔闻,他冷冷的撇开傅一航的手,以同样冰冷的语调道:“世子,下官今日突感不适,暂且告退,”他又把目光投向云可馨,眼神里尽是自责和歉疚,也有被掏空的疲惫之感,“馨儿,这事,到此为止,咱们不说了,好不好?”
云可馨早料到会是这样结果,只在那一瞬间眼神一滞,微微的悲凉之感,此后便没再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有看透世事的讥嘲。她连道别都没说,就随丫鬟进了为她准备休息的闺房。
当屋里只剩下云可馨一人,当火红的烛光在她水眸中嬉戏跳跃,她呆滞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流光溢彩,甚至是……振奋,果敢和决绝:
傅怜音,你以为你又赢了吗?高兴的有点早了,这一回,我会让你彻底“认识”七姑娘!
“呼——”蜡烛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