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比云可馨早到几步走到晋王一家还有傅一航家人面前。
晋王李俊楠看上去挺年轻,身穿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发笄绾髻,以紫金冠束住,神情自带着一股皇家威严;晋王妃赵氏是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身着银线绣梅花桃红宫装,梳着堕马髻,只在髻旁戴个点翠凤凰展翅步摇,粉妆玉琢,丰姿冶丽,眼尾眉梢微微含笑,个子不高,但与个子也不会很高的晋王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晋王一家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因此并不认识三房姐妹,只听说三房有个呆憨的“傻姑娘”云可馨,以为最先到他们跟前的就是,于是赵氏望着云冉笑道:“这位就是七姑娘吧……”
“回晋王妃,我是三房五小姐云冉,”云冉使劲浑身解数的要博得在场人的好感,笑得谄媚,“七妹妹在这儿……”云冉指着身旁的云可馨,以“长姐”的口气介绍,含讥带讽道,“别看她傻里傻气的,平时啊,鬼着呢。”
云可馨只当没听见,笑着对眼前的四个人“人物”道:“见过晋王、晋王妃,郡主,还有舅舅,舅妈,欢迎你们来国公府参加三叔公的寿诞。”
“哟,这嘴巴甜的,”王伶一开口就啧啧赞道,却带了几分别有用心的挑拨,“这嫡女和庶女就是不一样,许是血统的关系。”
果然,云冉气得鼻子冒烟,意识到此时此地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傅怜音又在一旁对她大眼瞪小眼,这使她收敛了气焰。
“嫂子,瞧你说的,”傅怜音笑道,“这嫡庶还不是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样的疼,”她迅速瞥了云冉一下,“冉儿,还不下去。”
云冉暗暗叫苦,之前好容易躲开傅怜音,比云可馨早到一步,还想好好“表现”一番,抓紧时间给傅一航父母留个印象,哪知这戏码才刚上演她就得退场,怎么着都有点心有不甘,但母命难违,再怎么不情愿也得退下,却在转身之际听到郡主李郁蓉冷脸喝道:“等等。”
云冉回头,与李郡主打了个照面,事先就知晓她是郡主,因此并不害怕,还满脸堆笑道:“见过郡主。”
李郁蓉宛如观怪物一般上打量云冉,又以相同的眼神端详傅一航,直看得二人犹如芒刺在背,傅怜音当然知道李郡主注意到了什么,还想让云冉快点滚,岂料她的脑子没有李郡主的舌头快,只听李郁蓉拧起娥眉道:
“你们俩这是金童玉女吗?穿的一模一样给谁看!”语锋锐利,直捅向傅一航和云冉的心窝处。
傅一航怔愣,未及他辩白,云冉就微颔首,细声细气,婉转温柔的笑道:“郡主,这衣服其实是二伯婆做了两套,一套给傅哥哥,一件给七妹妹,说是让他们俩在三叔公寿诞这天穿,”云冉微顿,含着报复的快意斜睨了一眼云可馨,又回头道,“只是七妹妹嫌弃二伯婆送的衣服,认为不好看,才扔给了我这个庶姐,说真的,我都快成了她的垃圾站了。”
云可馨小眉头一蹙:云冉这个贱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忘算计她!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云冉却喜滋滋的等着看云可馨被傅怜音教训和惩罚。
“原来你是个庶女,怪不得长的跟贼一样,”云冉等来了李郁蓉郡主毫不容情的挖苦和嘲笑,“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给驴安上在再好看的鞍和镫,也变不成马,驴还是驴。”
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云可馨真是要笑出声来:这李郁蓉郡主真是牙尖嘴利,有趣!虽说现在还拿捏不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歹“歪打正着”的替她出了口恶气。再一看云冉,鼻子都气歪了,马屁拍到马腿上,还被一句“驴还是驴”给踢的远远的。
“蓉儿,这平日你在家里野惯了,怎么到外边还这么不懂规矩,”晋王忍不住轻声训道,“今天咱们是到人家府上做客,懂吗?”
李郁蓉嘟着嘴,满不在乎道:“是,父王。”接着又傲娇的看了云可馨一眼,“二太夫人……为什么给你和傅一航做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啊?你又为什么不喜欢?”有点质问的语气。
傅怜音紧张的朝云可馨看去,不知道从她嘴里会说出什么。
“没有不喜欢,”云可馨不卑不亢,婉转的轻笑道,“是觉得我和表哥同时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出现在三叔公寿诞上,不合适。”
“不喜欢就不穿呗,为什么要送给庶姐,”李郁蓉又鄙夷的瞥了云冉一眼,“这衣服跟她不配!”
“蓉儿!”晋王妃赵氏忍不住瞪了李郁蓉一眼。
云冉低下头,垂着的头发遮住了她那音愤怒扭曲的脸,嘴唇都咬破了,森然的目光移向云可馨的脚上那双好看小巧的绣花鞋,真恨不能眼睛化为一把刀,砍了云可馨的脚。
“都别说了,快到大堂去,”刚赶到此地的云天扬,顾不上令他颜面扫地的云冉,招呼道,“三叔让我们过去。”
“哎哟,差点让孩子们耽误了正事儿,”王伶捏着翠色的帕子在众人眼前挥舞,埋怨道,“快快快,可别让我们三老太爷等着了,他可是朝中元老咯。”
六个大人牵着各自的孩子去了大堂,云天扬跟上之前,想起云冉,又有些于心不忍,转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道:
“五姑娘,回房放套衣服,再拿上你给三叔公买的贺礼出来。”
云冉冷笑一声:“是,爹爹。”
北苑大堂,主持人说了贺寿词,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接下来就轮到敬献贺礼,云瑾修望着眼前琳琅满目、价值高昂的寿礼,呵呵一笑的摸着花白的山羊胡,表示满意,满眼都闪着金色的光芒,那种贪欲竟如此不加掩饰,云可馨也真是服了。
她站在云天城身边,对于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不知道四叔什么感受,这么一来,他会更加痛恨和鄙夷三叔公的吧。想着,想着,她抬头看向四叔,却发现云天城的眼睛望着大堂上首,却不是三叔公那个位置,且目光时不时都会有左躲右闪之感,甚至到最后干脆还把视线停留在青石地上,云可馨奇怪,四叔在躲避什么呢?纳闷之余,她试着看看四周,望望人群,突然,云可馨的视线触及到一个穿着打扮像暗卫的男子身上,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四叔!
不,那个暗卫目光的聚焦点是在四叔牵着她的手上。云可馨心下一怔,这怎么了?四叔牵着她有什么不对吗?那个暗卫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什么的,敢盯梢国公府的四老爷?!但如果敢这么做,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后台很硬。
“四叔,四叔,”云可馨摇了摇云天城的手臂,悄悄道,“有个男子一直在盯着您看,他是谁?”
“你别把他当成是‘好男风’的就好。”云天城拧着眉头,诙谐的回答。
但很显然,云天城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破。
云可馨却没心情开玩笑,总感觉那道目光盯梢四叔已不是一天两天,而且带着阴狠的警告之情,这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大小官员以及国公府大房、二房和三房都奉上了自己的贺礼后,轮到各房的子嗣了,云可馨因当时被禁足,没买寿礼,由云天扬代为补了一份,最后剩下云冉,只见换下衣服的云冉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匣子,款步走向上首的云瑾修,站定,又把匣子放到案上,笑容可掬的等着三叔公拆开贺礼,享受赞誉。
云瑾修一见那精致的黑漆匣子就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好,可是当他把匣子打开,登时瞠目结舌,继而面如死灰,云冉奇怪云瑾修的反应,礼物是自己挑的,总不会有问题吧?想着就朝匣子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她吓得花容失色,继而惊慌失措的大叫:
“死鹰!是只死鹰!怎么会?怎么会?”
大堂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冷汗直冒:三房的五姑娘送给三老太爷的贺礼居然是一只死鹰!
“不,不是这个,”云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给三叔公买的寿礼是一套茶具,怎么会变成死鹰……呜呜……”
云冉话未说完,云瑾修已经“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众人大惊,各房老爷和夫人纷纷跑上前道:“三叔,三叔,你没事吧。”
“这件事一定有人作案,”云天扬大怒,“不会是五姑娘,三叔……”
“五,五姑娘,”云瑾修接过孙如兰递来的毛巾,轻捂口鼻,看向云冉,目光空洞无神,“你,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三叔公,”云冉跪在地上,浑身像狗抖毛似的颤个不停,哭丧着脸道,“我买好了寿礼放在房里就没再去动过,真不知怎会变成了这样,三叔公,我,我冤枉。”
“不,不可能,一,一定有人教,教你这么做,”云瑾修死死的盯住云冉,非得逼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鲜血从他的嘴角滴下,他凄凉的冷笑道,“老夫,老夫就是要知道,这国公府上下有多少人在盼着老夫死……”
未说完的叱问被随之而来的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