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你准备——”傅怜音眼珠转了转,搓着双手,不太放心道,“跟爹爹怎么说?”
虽说平日里云天扬对云可馨的疼爱有目共睹,七姑娘若去帮去“说辞”,肯定会有作用,但毕竟才十岁的女孩子,不晓得能否说到点子上,不要到时候没把夫妻说和,反倒令云天扬误以为是她这个当“娘亲”的教唆孩子,以至愈发反感就划不来了。
“娘亲宽心,”云可馨好似看穿傅怜音心中的顾虑,笑道,“馨儿知道该怎么说,不该说的,我绝无半句多言,”她顿了顿,下面的话直戳傅怜音的软肋,“我会尽力说服爹爹今晚到卧房就寝的。”
傅怜音涂脂抹粉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她第一次对云可馨感激殆尽。
“谢谢馨儿,娘亲……可真没白疼你。”傅怜音亲切的笑道,“等馨儿再长大点,为娘一定给馨儿寻一桩好亲事。”
云可馨心下憋不住想笑:这是干嘛,谈交易吗?傅怜音是不是太急了点。
“看娘亲说的,”云可馨道,“做儿女的哪忍心眼睁睁看着爹娘闹别扭,总要想法子撮和的。”
“七姑娘,真乖。”傅怜音发现自己对云可馨竟说不出半句有意义的话,只是干巴巴道,也许她料不到有一天也会求七姑娘,“比冉儿懂事多了。”
云可馨没再答话,只是笑了笑,“母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傅怜音才带着云筱离开。
晚上,在书房,云可馨恳求云天扬回卧房去与傅怜音“同塌”,云天扬一开始很固执,但经不住云可馨的“死磨烂缠”——她是下了决心的,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云天扬说服,让他回卧房与傅怜音同寝,这样才能彻底获得傅怜音的信任。
“馨儿,为什么非要让爹爹回房睡?我在这挺好的。”云天扬叹口气,无可奈何道。
“爹爹,女儿知道你心里面对娘亲还心存芥蒂,”云可馨道,“但不是有句话嘛,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位和呀。”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云天扬仍旧执拗着。
“爹爹,女儿只想说,”云可馨目光闪了闪,宛如甩出杀手锏一般道,“您的‘后院’离不开娘亲的‘打理’,您纳妾若是能征得娘亲的支持,比什么都强。”
云天扬怔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听云可馨眼神一黯,面沉似水道:“不管您多么不情愿,在您把水莲纳进三房前,您得委屈自个儿一下。”
这话听上去多少有点老谋深算的意味,云天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是从一个十岁女童嘴里说出来,令他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但云天扬暂且撇开心下的讶异,转而思考起云可馨说的话,其实他岂会不理解七姑娘的话中之意,只是跟傅氏早已面和人离,分房已久,再去面对,一想到要同塌而眠就有些尴尬甚至不知如何自处。
“也罢,爹爹不较劲了,”云天扬拉着云可馨的手,轻抚几下她的小头,怜爱的笑道,“七姑娘说的对,傅氏毕竟是正室,多少得给点面子。”
闻言,云可馨便趁热打铁道:“女儿送爹爹回房。”
当父女二人在卧房门口出现之时,傅怜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天扬居然真的回房来了,看一眼身边牵着的云可馨,又羡又妒。
云可馨机灵的把云天扬推进卧房,并说天色已晚,她也该歇下了,匆匆道别,带上门后便抬步离开。
其实她这么急着告别,是有件心事一直在心头徘徊不去:风吟潇被册封清远侯至今已有半年之久,而在上一世,他就是在册封不到半年被逐出了燕国公府,不知道前世之难是否还会降临到他头上,想到上次分别他说叔父风弘文有事要找他谈谈,她就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云可馨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此时的燕国公府正沉浸沉重的氛围中:
江阴侯风弘文开祠堂处置侄儿风吟潇!
此刻,风吟潇已被五花大绑在祠堂中央的一张凳子上,满眼不解的望着他从小到大都钦佩的人物,叔父风弘文。
“叔父,为什么?”风吟潇简短的问。虽不明白叔父为何要突然开祠堂处置他,却也保持着几分冷静。
“本侯是在替大哥和大嫂,还有风家列祖列宗处置你这个不肖子孙!”江阴侯目视前方,冷冷的甩出一句话。
“不肖子孙?!”风吟潇吃惊,“叔父,您怎能用如此严厉的说辞。”
“难道不是吗?”风弘文眼睛撇向风吟潇,语气锋锐道,“大嫂是被你气死的,懂吗?”
“被我气死的?不!”风吟潇叫起来,同时在凳子上拼命挣扎,若捆绑他的不是厚厚的牛皮筋,早被绷断,“母亲是病故,并非因我而去。”
“不是你?”风弘文猛然起身,凶神恶煞一般逼近风吟潇,睁圆眼睛,“你这不肖子孙,在你娘亲身染重疾之际,居然还会出府渔色,甚至把万花楼的姑娘带进府中,藏在书房求欢——”
风吟潇倒吸一口冷气,俊容顷刻间惨白:“不,叔父,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他急着要申辩,却因为脑海里闪过一个娇小可爱的倩影而猝然打住,薄唇微启,好似许多话即将呼之欲出,终究还是闭上。
“怎么,说不出来了,”眼见风吟潇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孱弱,风弘文扯了扯嘴角,既以更为冷酷无情的语气道,“你一直托着不成亲,三番五次忤逆大哥和大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道吗?你自己说,大嫂是不是被你这不孝之子给气死的?!”江阴侯说话好似投匕首,又准又狠。
“不——”风吟潇疯了,像一只困兽激愤的低吼,“母亲不是我害死的,不是——”嘶哑的嗓音压抑不住的悲戚、痛苦和绝望,“父亲和母亲一直都理解我迟迟不婚的原因,他们都清楚,叔父若不信就去问父亲——”风吟潇使劲摇头,踢腿的挣扎道,“父亲呢,我要见他,他在哪儿?”
“你还知道问起大哥?”风弘文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腮帮子鼓了起来,“大嫂因你而亡,大哥也思念成疾一病不起,”他见风吟潇满脸震惊和无措,愈发步步紧逼,“他说再不想看到你这不孝之子,还托我转告你,他已与你断绝父子关系,你从此不再是燕国公府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风吟潇额头青筋暴突的一吼,墨眸中充斥着杀人噬血的光芒,原本清白俊逸的脸更加发白的吓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是突然冷静下来,用尽浑身力气嚷道,“叔父,父亲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江阴侯冷冷一笑:真是天真,到现在还想见父亲!
“来人!”风弘文眼风扫过祠堂内外严阵以待的一排侍从,一字一顿道,“家法伺候!给我教训这个不肖子孙。”
话音刚落,上来四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两个抬长凳,一个执鞭,一个执杖。其中两个汉子在祠堂中央放下长凳后,一把拉起风吟潇仰面压倒在凳子上。
“打!”风弘文扫了一眼宛如砧板上的鱼肉的风吟潇,冷酷的下令。
一瞬间,伴随着木杖厚重的一杖落下,沾了盐水的鞭子如雨点般抽打在风吟潇的腿上,腰背上,所到之处,衣袍皆碎裂成片。
一开始,风吟潇还能感受到来自木杖和鞭子相互交替打在身上所带来的火辣辣的痛楚,俊容都憋成了酱紫色,可当他想到不知去向的父亲和已过世的母亲,心中涌起的憋屈和担忧渐渐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他木然的承受这一切,他吐了口鲜血,微侧过头,墨眸死死盯住风弘文——
“叔父,这是为什么?我要见父亲。”
风弘文沉着脸,负手侧过身去。
风吟潇紧咬牙关执着的重复着:“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我要见父亲……母亲不是我害死的,我要见父亲……”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他的头,重重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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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云可馨轻叫出声,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暗房,心中涌起巨大的担忧。
“小姐,你怎么了?”在门外听到动静的闪灵、闪莹以及闪月提着灯笼破门而入,带上门之后走近床前,看着眼角湿润的云可馨,当下一惊。
“做噩梦了是不是?”闪月关切的坐到床沿,拽了拽云可馨的衣襟道。
云可馨发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又点点头,似是而非。
“七小姐,别怕,我们都在这儿,”闪莹体贴的把手搭在云可馨瘦小的肩头,温柔的抚慰,“你要是真害怕,我们就在你房里守着,好不好?”
云可馨转过脸,对着仨丫鬟低声却难掩急切道:
“我,梦见君侯有难。”
“什么?梦见君侯有难?”闪灵怔愣一下,笑道,“就是个梦罢了,而且七小姐多虑,君侯直觉敏锐,武艺高强,我们大泰和还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相比——”
“这我知道,”云可馨摆摆手,不由分说的打断,若有所思道,“我是说,一个人再怎么厉害,对亲人绝对是毫不设防的。”
闪月惊异的瞪大眼睛,舔了一下嘴唇,道:“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你多想了。”
“闪灵,闪莹,闪月,我拜托你们一件事,”云可馨答非所问,直视着眼前三个丫鬟心急火燎道,“立即想办法潜入燕国公府,刺探一下府邸内的情况,我有预感,君侯他,情况很不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