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此,受了这个伤给他的另一个好处是,至少眼下他暂时是不用易容了,这伤痕斜贯面颊,几乎把整个容貌都改变了,就是叫林震南来,也难一眼就认的清楚他是谁了,何况他人。
像现在这样,既可以用假名招摇过市,又不用改换容貌,日后见到福威镖的熟人,总能认的出来,解释的清楚,若是再见了那些之前以易容相见的人,也很容易解释,只要对他们说,我脸上受了伤有道疤,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所以才易容改扮,改作他人,这么说岂不也顺理成章。
上马前行,既已吃了教训,这是不敢再随便胡乱练功的了,这回算是运气不太差了,没有一剑把自己脖子割断,同样的事情可不能再来一次的。一路上想着自己这张脸,想来想去全都是好事,浑没想到一点点不愉快,不由的时时欢笑。
"你有什么好笑的?"猛然间听到了这么一句,那种充满了无穷神妙武学,无穷力量感的声音,一听也知道是谁,这声音他上回听过一次之后,那也是终生难忘的了。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这句话的,在北京城的时候,他可是一言未发啊。
好奇心?终于意识到武侠上帝的基本特征了,是了,他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最大的特征,就是对万事万物都有着钻研的欲望。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急着想要自己赶紧南下衡阳去衡山派,因为自己那种急切的态度已经引发了他巨大的好奇。
而现在,他也显然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对脸上挨了一剑那么高兴,这好奇心之强,甚至能让他放弃上帝的尊严来和自己说话。对了,之前那次谈话,曾经说明过"他的意志就是规则,让他高兴就是规则",诚然,这话并不错,可并没有解决"怎么样影响他的意志"这个问题。
现在林平之已经大约知道,要让他一直珍视你,最重要的,就得让他对你一直保持好奇,所有被武侠上帝穿越来的人,说到底都是他的玩具而已。就像所有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他手中的一个玩具被玩腻了的时候,可就前途堪忧了。当然了,他不再那么关注你的时候,也可能只是忘却了你,那什么五年的约定,既然这家伙根本没规则,管你五年,五天,还是五百年的约定,他若忘了,便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如果他忘了你,也就会让你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与这世界上所有土生土长的人类一样,同生同朽,你也就真的是这个世界一个普通的大侠,或者普通的绝世强者,普通的天下第一高手了。
但林平之不能冒这个险,何况他如果还想回家,也非得一直与上帝打交道不可。当然了,既已穿越来此,干什么也是冒险,若一直这么与上帝交流,甚至设法左右上帝,那就是冒另一种险,随时可能惹恼上帝的风险,这个险其实冒的更大,但他却根本不在乎。
作为林天雨,我已被人杀了,作为林平之,我已死在梅庄地牢,现在却还在此世界上行走,还在生存,还有理想,那么我每多活一天,每多活一秒,都是赚的,又何需多想什么。至于理想能不能达成,将来的生死成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管他作甚。
但眼下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虽说生死置之度外,那是整个人生的态度,当真面临事情里,又怎能不紧张,害怕,又怎能不去奋战,求生,态度是一回事,遇到事情时的怎么对待,就是另一回事了。心念电转,林平之随即抬头,有些坏坏的笑着道:"不告诉你。"
上帝这一次说话,不像上一次,是要引他去哪儿相见,声音并无方向,却只觉四面八方,天地宇宙之间,到处都是他的声音,虽然就在大路上,他擦肩而过的路人,是什么也没听到的,可林平之却只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句话之中,快要被这一句话的浪潮所淹没了。
既然不知他在哪儿,所以林平之只是抬头向天说了这么一句,一句话说完,林平之停下马来,静静倾听。半晌,才听到一句回答:"哼!小气!"
我成功了吗?林平之心中暗想,他这么说的目的,当然就是要让武侠上帝产生越来越多的好奇心,以使自己这个玩具不至于被急着抛弃,可话虽如此说,跟这大神玩这种行为,可有些过份啊。
又等了许久,却是一点点声音也没听到,这一次对话,看来双方就只有这么三句了。林平之轻轻吁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已湿透了,一棵心已经快要跳出腔子一般,全身的经脉都如要凝固了,整个人僵立当场,便如被迅雷闪电吓傻了的孩子。
他,他注意到自己这个样子了吗?如果注意到,当然会明白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态度,根本全是假的。也或者他就算注意到了,但所有渺小的穿越者,个个在他面前,也都是这么一副样子,他早已看惯了,根本不会多想。
会不会是武侠上帝的注意力又转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自己也承认他穿越若干人,并非只有林天雨一个,但也可能他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从未间断啊。
二十一世纪的迷信者,认为上帝任何时刻,都在关注着宇宙间的一切,所有的一草一木,一尘一滴,都在上帝的直接掌管之中。甚至于是宇宙间每一个电子,光子,所有最细微的一切,每一个瞬间如何行动,都是上帝在直接决定,或者打折一些,是上帝在全时刻的观察着。
当然了,这只是迷信者的看法,真正信神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胡言乱语的。林天雨和林平之,这两个人或者都没真正信过什么,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虽然就算有真正上帝,也不会是随时关注一切存在,可是思维能力广大的神或只是人,却可以同时关注多件事,这却是肯定的,就算是普通人,有时还可一心二用,一心三用呢。
武侠上帝,既是有如此大能,那么他一边在处理不同时空的事务,一边在随时关注着小小的林平之,这却完全可能。可是就像所有信神,相信神在看着自己的人一样,平日里却根本不必在乎神是怎么看自己的,尽管和所有信神者不同,他已经得到了这神的直接召见与说话,可谓殊荣非凡,但也没什么不同。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是没作什么吗,那就没事了,上帝注意自己也好,不注意自己也好,想到什么也好,没想到什么也好,管那么多作甚。一转眼,已经将上帝的事抛之脑后,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的。
随即又欢笑着一路南行,行不多时,听到一片哗哗之声,那却是大河流动的声音,这声音和刚才那两句话比起来,真的是悦耳极了,再朝前跑上一阵,眼前已是一片广阔的水面,正是那条世界上最伟大的大河。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当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是到过长江边不少地方的,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时代的长江,竟比林天雨生活的时代宽阔宏大了那么多。未来的长江,有些地方,当真只是"一衣带水",简直难称大河。
可面前这条大河,竟难分的清究竟只是江河,还是已到了大海,一眼望去,却觉海天一色,便如天地都已沉入这大海之中,唯独与海面不同的是,大海之中,又岂有这漫天波涛滚滚东下。
"怪道自古以来,长江天堑,举天下之力,百万雄师亦难攻破,这样的长江才可称的上天堑,当真是大江横贯,分天地这二。"情不自禁的便是这么一句,他却不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要知道在他心中,自己可是有两个听众的,一个是小雪龙,一个是武侠上帝。
昔太白诗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那两个可是虚无飘渺的,哪像自己现在这两个,都是实实在在。
我随时有两个好朋友在,一个是古往今来,整个时空中最厉害的马,另一个更厉害,是上帝,这可不是世上其他人能得到的好家庭,心中暗想着,却见小雪龙对着长江一声长嘶,他立时会意:"你想游过去?"
虽然这句话小雪龙听不懂,也不会回答,但看来他确实是想游过去,林平之现在已经有些能看懂他的意思了,可是这马会游泳吗?林平之自己是会的,二十一世纪的林天雨非常擅长,两个林平之出生海边,也都是会的,何况既有内家修行,他又精擅用力借力的技巧,更增水性,只要别被冻死,便叫他像鱼一样过日子差不多都快够了。
也许小雪龙行吧,以前看古典小说,真正神驹,往往入水能渡,虽然小说中总要有些夸张,不知是真的假的,可总要有些真实的基础吧,何况小雪龙比世上任何一匹马,总也要强些的。再不多说什么,便已下马,一人一马,朝着江边慢慢的走过去。
忽然,远远的听到有几个人带着一丝惊惶,又有一丝关心的叫喊:"兄弟,有什么事想不开啊!?",这些人是在扯着嗓子大叫了,声音流淌在广阔的江面上,融入江风浪涛之中,听来并不响亮,但关切之情,却清清楚楚。
啊?林平之一愣,随即明白,人家以为自己想要跳江自杀。他当然不是要自杀,但好意是不能不领的,于是运起功力,长啸作答道:"多谢各位关心,只是想要游个泳而已,在下深通水性,料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的回答是以全身功力传出,自然远比这些人叫的清脆响亮,就算这些渔人全无武功,至少总也该懂得他并非常人,可还是有两个人在不停的喊:"小心!小心你脚下!"
脚下?这是什么意思?林平之一时有些不解,随后小雪龙猛地朝前一倾,林平之一时不防,刚想要拉他一把,却无可措手,现在的小雪龙身上并无可以着力之处,随之他也觉脚下一空,然后一人一马,便被卷入了大浪之中。
几个渔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望着被卷入大江的林平之轻哼道:"我们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下水的地方非常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