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新邑酒馆,林平之尽着他那匹马最大的力量速度赶到了这儿,一路上都在想着,最好是自己这一回判断错了,最好还什么事都没发生,最好是少林派的计划还在蕴酿之中,尚未发动,自己还来的及纠正错误。
可希望的虽然好,事情却并不如人意,还没抵达那酒店门前,远远的他便查觉到气息不对了,那儿是嵩山派分舵,但同时却又是家正规经营的饭店,且现在时间近午,每天这个时候,里面是很热闹的,那股气林平之离很远就知道了。
可今天那儿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只凭这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
怎么办,先躲起来偷偷调查一下?林平之想着,算了吧,别再顾秋毫之未了,何况现在事情肯定是很紧急了。纵马直冲到酒店门前,大门趟开着,整个酒店的门面仍很漂亮,地上很干净,除了没有来来往往的顾客,和门口招徕客人的侍女,其他的看不出什么问题。
一撇眼间,便看到对面的路边有些人探头探脑的,随即跳过去,随手抓住一个人指着酒店的大门问道:"这间店出了什么问题了?你看到了吗?"
"不,不,不知道,早上还开门呢,后来不知怎的,店里就再也见不到人,客人也都走了,然后就来了些凶神恶煞般的和尚,也不知进去作了些什么,他们好像又走了,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看这人的神色,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想来再多问几个人,也未必能有什么区别。可现在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在里面设下了陷阱埋伏,等着自己钻呢。
不会的,如果真是那样,里面应该起码有十几个大和尚,绝不可能什么也听不见。可是,我又怎知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厉害高手我完全听不到呢。
"哥哥害怕了吗?"曲非烟笑道,林平之点了点头:"是的,我害怕的很。"
这回答倒让曲非烟吃了一惊,在她的概念里,一个很厉害的男人,通常是绝不愿承认自己会害怕的,她本来有调笑的意思,但林平之的回答却让她很佩服。
"你害怕什么?你害怕的事情,会因为你怕而不发生吗?"曲非烟随口说道,林平之却听的一惊,是啊,有什么好怕,害怕的事情,从来不会因为怕便不发生了。既然没有临阵脱逃,便无需再怕。
小心的拔剑进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却发现这回果然怕的又错了,整间店是真的再无一人,空荡荡的就跟死了一般寂静,甚至连整个酒店内所有摆设都没见有多大变化,虽然也有些地方稍有翻检的痕迹,也不过就像林平之现在这样,简单的查看了点什么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曲非烟咬着手指头问道,林平之摇了摇头:"刚才门外的人不是说见到和尚们了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这之前,所有人就全都跑光了,然后少林中人像我们一样的里外找了一遍,就也都走了。"
"可这不对啊,少林派的人是怎么来的,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可你那几个老师侄们,怎么会先就跑了呢?"
"你问我吗?我又问谁去啊?"林平之摇了摇头,可既然这儿没事,那便不好死等,赶紧去看看自己的人质吧,那个越来越像是朋友的人质,不知道那儿又会怎样。
还好,转过一道街口,还没等走到地方,便已见到大群的少林弟子,这倒是一个奇观,在这世上虽然僧人很多,但平日里也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群的如游街一般。
这倒与林平之的估计大为不同,本拟这儿若不是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几具朋友的死尸,便是正兵刃交击,仅有的几个人正在苦战,可是现在似乎很安静,并无什么发生,倒是少林僧人这般招摇过市,却让他有些诧异,也不知伪装一下吗?
少林众僧们便如一群蝗虫般东转西窜,到处挨家挨户的搜着,不对,这不合逻辑,林平之略略回忆了几天来的经历,自己骑着这匹庞大怪异的马在此处来往,对方应该已经清楚掌握了所有的一切才对。何况退一步说,如果对方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还没把握,就不该这么跑来,自己今天半路上听到辅助僧谈话,那是个事先没人能计划的意外。
悄悄的翻过几间房,寻到一个落单的和尚,随手擒住,拎到一条窄巷,然后微笑着逼问道:"告诉我,你们今天是来作什么的?"
"你是什么狗东西?我可是天下至尊的少林派弟子,你敢伤了我,少林必叫你满门灭族,鸡犬不留,还不赶紧放了我。"那和尚立时声色俱厉的喝骂道。
"你既然来此行事,难不成连我是谁都猜不到?"林平之有些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你是林天雨,那个大逆不道,敢于违抗少林的大恶棍林天雨?"那和尚这才有些惊恐的反应过来。
"还行,你还不算太笨。"林平之笑道,一只手轻轻摩莎着和尚的光头,心中暗想着,看这一类和尚的气质,实在不知道他除了衣着外形像和尚,骨子里有半点是佛教的信徒吗?他看似倒比青城派那些家伙还要粗暴。
"就算你是新近蹿出来的林天雨,也不要自以为......"那和尚还在那强硬,林平之嗔目按剑道:"不要自以为怎样?"
一下子,这少林和尚便如一条倒空了的麻袋般萎缩了:"其实我们都准备好了,那个什么林天雨,啊,就是你,你在这儿的所有布置,所有底细,方丈的手下都查清了。"
"包括我把人关在什么地方?"林平之问道,这是他现在最关心,也是最奇怪的一个问题。
"当然,要不然我们今天来这儿干嘛?本来是打算一举把人抓回去,还能给这个胆大妄为,啊,不,我不是敢说你。"那和尚随即意识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正在他面前,不由的脸都有些青了,林平之淡淡的问道:"没事,继续说。"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搞的,相关此事的人都不在,反正就是累了我们。"
"啊?都不在?这话怎讲?"林平之有些诧异。
"不知道啊,本来地方都打探的好好的,好几个人记得了地方,还画了地图,一切都是照计划作好的。"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找呢?"
"不知道,反正什么都乱了,拿着地图的方空师叔祖,不知怎么的去了南少林,探路的辛国梁,易国梓他们几个,不知怎的,一个留在少室山上没来,一个到乡间征收布施去了,还有两个我都搞不清他们作什么了,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也能这么乱套。"
这和尚完全不明白,但林平之已经明白了,准确的说,是林天雨明白,因为他在二十一世纪见过类似的事情,官僚体制之下,就是会发生这一类看似荒唐,却很自然的事情,这个世界的少林,就是这样的,庞大可怕,却又腐朽败落。
而且林平之敢肯定,左冷禅的嵩山派是绝不会这样的,至少他门派正式的门徒和军队绝不会这样。
"酒店那边是怎么回事?"林平之又问道,但这人嗔目结舌,却怎么也回答不出了,本来只是个职事不高的和尚,确实不知道太多。
好吧,至少不是布了什么陷阱在等着抓我吧,林平之微松了一口气,随手将这和尚打晕,扔在小巷里,直奔向那间屋,和关着他的人质兼新朋友的地窖,果然,和尚们尚未找到地方,平平静静的什么也没发生。
林平之却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这和林天雨以前看的小说,电影中的桥段完全不一样,在小说里总是己方的朋友正在苦战,正危急时刻主角闪亮登场,可现在的情况危急是危急,自己却还是悠哉游哉的跑来,却似并没发生什么的样子。
一进门,便发现事情毕竟还是有点不对,屋里没人,厨房的灶台,也就是地窖的入口是开着的,有陷阱吗?心中忍不住又想了起来,如果他性子跟曲非烟一样,只怕已经直奔进去了,小姑娘虽机灵,却没他想的那么多,虽然有时候是想的太多了,但却是改不掉的习惯。
略一细思,这地窖本简单,原来没有机关陷阱之类,少林的人今天刚来,万万没工夫改造什么,如果是有高手埋伏在里面,在这种狭窄的地下走廊里,连一个人的身体都展不开,在这种场合能有本事对付自己的人,世上只怕屈指可数。
何况进来之前,外面他检查过,并没发现什么,现在侧耳细听,地窖里也无气息声音,若真是有意设的陷阱,以他耳目之灵,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骗过他。
想清了这么多,林平之便钻了进去,直下到地窖里面,果然已经空无一人,和那酒店一样空荡荡的,这都是怎么回事,林平之脑子里忍不住思量着事情的前后种种,忽然间,他已听到有地面上有脚步声,向着这间房走来,听步伐中的武功路数,却不正是少林弟子。
"师兄,这间房不是还没搜过吗。"一个和尚的声音从上面响起时,林平之才忽然意识到,这狭小的地窖出入只有一个小洞,要是不小心被堵在里面,岂不正是瓮中捉鳖,而这"鳖"却正是他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