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功夫,媚儿果真抱着青釉瓷炉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炉以天青釉制成,釉层匀净,釉面润泽,炉面上雕有缠枝灵芝纹饰,方形炉灶上有一椭圆形火口,内斜置高颈深腹带柄的注子两把,除此之外,媚儿手中还捧着两个天青瓷瓶,瓶底大小恰好比椭圆形火口小上几分,估计是用来盛酒之用。
青釉瓷炉色泽晶莹通透,清浅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刚又听媚儿说,此乃宫中贵妃所赐,心下不免慨叹,这尚书府果真不愧位高权重,就连宫中的贵妃,也都跟他有着些许关联,也难怪他敢在盛阳城横行霸道。
妩儿未曾见过这刚赏下来的青釉瓷炉,此刻见到,亦是眼前一亮,踱步迎到媚儿面前,一边欣喜地打量着这青釉瓷炉,一边不满道:“公子可真够偏心的,有这等好东西也不拿出来给妩儿开开眼,独独告诉媚儿姐姐一人。”
媚儿略微得意道:“公子昨日歇在我那处,这青釉瓷炉又是昨日刚赏下的,你没见着很正常。”
妩儿神色稍霁,瞥了瞥嘴,道:“尚书府谁不知媚儿姐姐能歌善舞,不但精通音律,就连在品酒上的造诣,亦是盛阳数一数二的,公子又是好酒之人,得了这宝贝,自然先跟媚儿姐姐这懂得欣赏的人说,哪顾得上妩儿。”
媚儿倒也大度,对妩儿这酸溜溜的话丝毫不在意,将青釉瓷炉放置房内特制的矮几之上,温和笑道:“我可没妩儿妹妹那张巧嘴来得讨喜,我也就这拿得出手的,妩儿妹妹就别笑话我了。”
妩儿不可置否定瞥了瞥嘴,脸色却因她这话好看了许多。
两人的对话,却是让清浅暗暗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两个妩媚动人的姬妾,竟是这般不凡,就拿妩儿来说,她长得虽比媚儿逊色了些,但她身上所散发的灵动气质,以及她得体的行为和她说话时的应对得体,清浅都能猜测出,此女不简单。
而那媚儿更是,身负各项技艺,完全的按照大家闺秀的准则**出来的,唯独那身行头有些姬妾的风范,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跟高门贵妇没什么两样。
窦公子看似平凡,性格还不辨喜怒,但这选姬妾的眼光,倒是极好的。
杜鹃跪在地上这么久,也只在媚儿将青釉瓷炉拿进来时抬起过头,没多久便又低下头去,一边转动着跪得发麻的膝盖,一边低头无聊地数着蚂蚁,时不时地向清浅投去求助的眼神,然清浅满腹心思都在那精美的瓷器上,极少看到她求助的眼神。
媚儿安抚了妩儿,这才行至窦公子跟前,窦公子此刻安静地立在案几旁,眼睛望向窗外,不知在些什么,媚儿走到他面前,含笑道:“公子,青釉瓷炉拿来了。”
窦公子这次回过神,看了那矮几上的青釉瓷炉一眼,便转头对清浅道:“去温壶酒本公子尝尝,若温得好,自然少不了你好处,若温得不好,便怪不得本公子无情了。”
他眼里带着几分期许,又带着几分凌厉的威胁,那份期许是清浅读不懂的,但那威胁,清浅一眼便看得明白,忙低头应道:“民女尽量。”
她也不知民女二字是否妥当,总归不会有大的过错,既要低头,身段自然得放低些。
忽又瞥到尚跪在地上的杜鹃,眼中闪过一抹自责,思量片刻,躬身对窦公子道:“杜鹃是民女搭档,往日在会仙楼伺候客人用酒,都是杜鹃指点的,不知公子可否……”
“本公子何曾让她跪过?”他转过头,有些不耐地说道。
清浅想了想,确实没有,是杜鹃看到他处置婢女害怕得要命,才扑通跪倒在地,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不言明让杜鹃起身,杜鹃又哪敢起来,杜鹃可不是清浅,半吊子的古代人,不按常理出牌。
想归想,清浅还是朝他福了福,道了谢,这才将杜鹃从地上扶起。
杜鹃跪得时间久,整个膝盖都麻了,清浅扶她起来时,她又差点又跌了回去,幸好边上的媚儿顺手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清浅冲她感激地一笑,她淡淡地回以她一笑,似乎在说,不过举手之劳。
窦公子见到这眉来眼去的二人,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悦地蔑了清浅一眼。
清浅知道他的意思,忙将杜鹃扶至矮几旁得椅子上坐着,自个开始拿了那天青色的瓷瓶,开始温酒。
窦公子明知清浅不过是想替杜鹃解围,此刻却也没发怒,转了个身,坐在案几上,拿起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妩儿朝边上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跑了出去,不消一会,端了壶热茶和点心过来。
妩儿接过点心,将其放至在案几左侧,又替他斟了杯热茶放在一边,转至他身后,一边体贴地替他松肩,一边笑眯眯地往清浅的方向看。
媚儿倒是静坐在杜鹃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清浅温酒。
清浅手拿注子,往瓷瓶里注满了梨花白,想放至青釉瓷炉上温时,才发现,梨花白不适合以火来温,皱了皱眉,转头问媚儿,“府里可有碎冰?”
媚儿微露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挥手招来小厮,“去厨房找厨娘要些冰,再拿个铜盆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立刻便跑了出去。
清浅将装有梨花白的天青瓷瓶放在一边,又拿了另外一个空的瓷瓶,往里边注满竹叶青,放置青釉瓷炉上,点火开始温酒。
因不熟悉酒具,清浅转动瓷瓶的速度很慢,就连炉火亦不敢开得太大,生怕弄坏了这酒。
杜鹃瞧着她笨拙的模样,连连摇头,却不敢直说。
倒是媚儿,笑着道:“瞧你的模样,倒不像是会仙楼的人。”
会仙楼的人,怎会连温酒都如此笨拙。
清浅尴尬地笑了笑,诚实地答道:“今日是我在会仙楼上工的第一天。”
媚儿挑了挑眉,似乎很是惊讶,继而笑道:“难怪你敢这么温酒,也不怕伤了这上好的青釉瓷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