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若下村里发生了两件令街头巷尾热闹闲谈的大事。
一是林家下葬将近三年的少女死而复生;二是几乎同一时间,村中最大的酒商富贾叶老突然暴毙而亡。
这两桩事到底有何关联,村民纷纷起了猜疑。
有的人说,叶老坏事做尽,为求改过自新,可怜林家女,跟阎王商议,以命抵命。
话虽玄乎,却也不无道理。
听闻林家女可就是饮了叶家的酒,才会无故葬生的。
叶家生意做大,更是有目共睹的,所谓无奸不商,叶家能做到那么大,多半使了不少不为人知的法子的,村中虽邻里和睦,却谁也不知他真实为人。
亦有人说,是林家女娃子命不该绝,连老天都帮着她,克死了叶老。
更甚者说,林家女娃子是妖怪所变,复活报仇来了。
众多纷纭,将这事传得神乎其神,煞有其事。
然作为这事的正主,叶家和林家,却至今未有动静。
叶家正忙着给叶老办丧事,听不到这些市井流言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叶老死了,叶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是总所皆知的事,哪会有闲工夫理会这些。
较为奇怪的是,有着伶牙俐齿之称林家娘子,对此事也是缄默不语,旁人问起,她只道上天垂怜,对于乡邻猜测不予理睬。
村民猜疑得不到证实,反而兴致更起,愈发的关注起这叶林二家来,凡有风吹草动,便传得邻里尽知,大有万众瞩目之意。
与邻里交头接耳,草木皆兵的喧闹类似,林家小院落也正上演着一出一追我敢的戏码。
“林嘉奇,你给老娘滚出来!”沈芸香暴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她手执一根手指粗的木棍,立于自家儿子的房门口,满脸怒气的将门拍得砰砰作响,大有劈开房门的冲动。
说起她这冲天怒气,也是有原因的。
今早天刚泛着鱼肚白,街头王家来势汹汹的敲开林家的大门,还没等她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先被人大骂了一通。
王家素来亲和,与人为善,这是邻里都知道的事,他们会这么来势汹汹得来,只怕是真出了什么事逼不得已的,遂她虽生气,却还是扯出笑脸问清原委。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王家来此的原因竟然是为女儿说亲的,原因是王家的女儿被她的儿子给糟蹋了!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沈芸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第一反应是,林嘉奇又闯祸了!第二反应才是思索起这话来。
众所皆知,王家平易近人,待人和善,平日没少帮衬邻里,王氏夫妇在村中颇有好名。
好人本该有福报,老天也确实开了眼,给了他个‘出众’的女儿。
传闻有称,王氏女,温婉贤淑,貌美如花,美艳动人,过目难忘。
当然,传言紧紧是传言,事实却是,身材肥胖,满脸麻子,这还不算,更吓人的是,她有半边脸被胎记所覆,一黑一白,十足十的阴阳脸。
农户丑女多,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街坊邻里笑话两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生这王家独女却不知丑,成天对镜贴花,将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晃悠,村中少年没少被她纠缠。
久而久之,花名远扬,村中男子都不愿意娶她,她自然而然成了村里的剩女,王氏夫妇没少为她操心。
莫说这王家独女是村中出了名,就连她这儿子林嘉奇,在村中也小有名声。
林家穷困是众所皆知的,她虽伶牙俐齿,嘴巴不饶人,但这都是为了生计,有谁愿意没事当个泼妇。
她费尽心思维持的邻里关系,却因为林嘉奇这样的儿子全给毁了,毁了便毁了吧,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的。
可偏生他不知收敛,三天两头的捅出点幺蛾子来让她收拾,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完全不知道顾着点家里。
所以王家找上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好说歹说编着胡话好不容易将人给劝了回去,蓄着的怒气再也藏不住,抄起家伙就去敲门,非要好好教训林嘉奇一番不可。
“林嘉奇,你再不开门老娘就拿斧子砸门了!”
真是岂有此理,平日不学好也就算了,这会捅娄子捅到家里来了,果真三天不打就掀房盖,看她怎么教训他!
“娘,你烦不烦,都说我没干过,你还在嚷嚷什么!”
房门砰地一声自里边打了开来,林嘉奇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很重的起床气,怒瞪着沈芸香。
“成天不学无术,惹是生非,老娘忍了,这回居然捅娄子直接捅到家里来了,老娘再信你就不是你娘!看我怎么教训你!”沈芸香气急败坏,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棍子。
林嘉奇吃痛皱眉,知晓她说得是什么,立刻出声反驳,“你儿子就算再惹是生非,这回也真不是我的错!”
“我就算再缺女人,再饥(和谐)渴难耐,也不可能瞧得上王如玉那个见了都恶心的丑女,定是王如玉嫁不出去,见我们家好欺负,故意惹出事来,想逼我娶了那丑女人!娘,这你怎么都想不明白!”
可沈芸香又哪会相信,当即就举起木棍对着他就是几棍,边打边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瞎了狗眼,鬼迷了心窍,将丑女看成美女给糟蹋了!老娘不发威你当老娘是病猫,随便什么烂摊子都给你收拾!老娘今日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老娘就不姓沈!”
沈芸香实在是气到了,举起棍子对着林嘉奇一阵穷追猛打。
林嘉奇自然不会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他打,拔腿就往院落门口冲,却想到王家离这不远,若这么出去被人逮到,情况只怕会更糟,遂只敢在院里活动。
“娘,我平时做了错事任你打骂我都不会还手,可这回我真没干过,你就别打我了成吗!”林嘉奇一边闪,一边试图说服沈芸香。
“我呸!你什么性子老娘还会不知道?惹出的祸事几件你承认过?若想老娘不教训你,除非你是天皇老子!”沈芸香这回像是铁了心,果真举起木棍追了上去,毫不怜惜的往林嘉奇身上揍。
林嘉奇被打的大喊大叫,却不敢还手半分,寻着木板就往自个身上挡,木棍重重砸下,木板发出砰砰的声响。
房内的宁清浅被这喧闹的声音吵到,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一缕晨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有些刺眼,清浅伸手挡了挡。
“浅姐姐,你醒了?”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幼嫩而惊喜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被子猝不及防的被掀开。
清浅将手放下,身子毫不意外的被人扶起。
扶起她的人,正是这原主的妹妹,不,是表妹林嘉茉,今年刚满九岁,生的粉雕玉琢,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依赖又不像依赖,说崇拜又不像崇拜,总之就是对她关怀备至,言听计从,小小年纪就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来,比她这重活一世的人懂得还多。
若不是看到她偶尔的孩子气,清浅真会以为这丫头是从哪穿越的老太婆。
自那日至今已有七日,宁清浅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到自己来到了一个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汽车洋房,没有手机电器的,贫穷落后的古代农户里。
她还有着个父母不详,兄亲不明的身世。
梦中,这农户家家主自称是她的姑姑,如今唤为娘,膝下一儿一女,儿子窝囊无能,不学无术,女儿自然就是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对于她的身世,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不是她亲生的,仅此而已。
若说是梦,宁清浅却又能这么真实的感受着她们带来的喜怒哀乐,真真切切的被人照顾着。
借着脑海里残碎的记忆,和在床上将养的这些日子的观察和思考,她才慢慢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
明白这里是她可能要待一辈子的地方的她,从第一日无缘无故的哭闹和自残不同,她都在静静的修养,极少言语。
而这个小女孩,却不知道她已想通,生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整整在她房里守了七日,清浅睁眼闭眼都是她。
在陌生的异世里能得到这么一份关怀,宁清浅觉得这辈子活得值了。
“门外发生了什么?”清浅在她小身板的搀扶下起了身,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发问。
虽说她谩骂儿子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却从未有过大清早吵人的情况,莫非真出了什么事?
林嘉茉给她拧帕子的手僵了僵,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
“可是大哥有闯了什么祸惹娘生气了?”清浅见她不答话,又问了一句,低头继续纠结这繁琐的古代服饰。
林嘉茉终于回过神,分外惊喜,连绞帕子都快上许多,直到将帕子递给清浅,她才不咸不淡的开口:“王家说哥糟蹋了如玉姐姐,领着人闹上门来,估摸着要给家里办喜事了。”
她说的极其轻松,好像这事就像吃饭沐浴一样平常。
宁清浅咀嚼着如玉两个字,又搜寻着脑海里残碎的记忆,顿被这话吓了一跳,忙将手中的巾帕放下,“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待林嘉茉反应,抬步就出了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