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当天就同牙行的人到县府交割银钱立了字据重新拟了房契地契把房子买下了。
很快就领了人把院落都清扫干净,把不必要的家什都收拾妥当,把用不到的古董珍玩都拿带当铺去当了,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齐了,这才作罢。
接下类就是选日子搬新居了,她想赶在年前搬进去,正好可以在自家的宅院里过个新年。跟几位掌柜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小年,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那日搬进去,而她现在要做的是,把娘亲和大哥都接到盛阳来。
把新居打扫好的第二天,清浅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若下村去了,临走时她去给慕迟告别。
他最近好像突然闲了下来,成天都待在逸轩居里,时常陪着她们用膳,偶尔还帮茉儿看看功课,连门都少出。
清浅却没敢再往他面前凑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虽没跟她明确说他的事,却也向她隐晦地透露出,他是当官的这回事了。
凌雪雁是太尉之女,他又跟她关系要好,自然不可能是寻常人家,这一点,清浅也早就猜出来了。
既然他不愿说,她也就不问了吧,强人所难这种事,她向来是不在行的。
他正在东跨院梅花林的凉亭里弹琴,月白长衫把他通身清明淡雅的气质都衬托了出来,他指节白皙修长,俊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闲适。
随手拨弄琴弦,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极尽优雅,盛开的红梅在冷风吹拂下,飘落了一地,正好落在他肩上,十分好看。
清浅不通音律,只觉得他琴音像潺潺流水一般,让她整颗浮躁不安的心都沉静下来。她摊开双手,接了一抹落花,红艳艳的,没什么杂质,纯净极了,原本见他时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就消失了去。
清浅浅笑了一下,缓缓走了过去,静静地在他弹琴前方的石栏坐了下来,一手托着腮,就这么不遮不掩地盯着他看。
慕迟一边弹琴,一边想着朝堂上的事,窦贤的罪状是有了,就是缺少个打垮他的契机……宫里的妍贵妃,处处维护着他,皇后娘娘早就吃斋念佛,不管后。宫事了,他也不能求助皇后娘娘。
如今要打压窦贤,也许就只有从他儿子身上入手了。
但他儿子毕竟是个无辜的人,这么利用他去引窦贤上钩,确实也有些不好。
今日边境地区发生洪涝,户部势必要拨款赈灾的,也不知道窦贤会不会有所收敛,如果他能自己露出马脚,那是最好不过了,但如果他谨慎行事,那他也只有出手诱他上钩了。
可是事关边境百姓的安危,他又有些不忍……那些银两,无论如何,也是要把它送到灾民手中的。
看来这事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皇上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丢给他,还真是头疼。
若不是皇上答应他,只要他把朝堂上的毒瘤都拔除干净,就撤了他异姓王的封号,他也没必要费心思去做这些。
国家大事,本来就不是他该管的,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平凡人罢了,父母的功德是父母的,与他无关。
正想着事,一抬头,就看到清浅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目光一点也没避讳的意思。
慕迟有些不好意思,弹琴的动作也慢了半拍,琴音听起来就有些不稳了,他连忙收了手,看着她,温声问道:“来多久了?”
清浅见他不躲不闪,不由得有些新奇,这么看着他,他也不会不好意思,还真是神奇,难道没表情久了,人也会变得淡然?
清浅就笑了笑说:“也没多久,看你弹琴弹的认真,也没敢出声打扰……”看慕迟看着她,清浅不自觉就加了一句,“不过你弹琴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慕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她何时也学会打趣人了?他倒是忘了,她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以打趣别人为乐了。
自从她来了盛阳,慕迟就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似得,整个人都沉稳了,处理事情也井井有条,半点不用他担心。
这会子又变回小时候那样,他倒有些不习惯了,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你可是过来跟我辞行的?”
清浅就点了点头,坐到了凉亭的石凳上,他的旁边,“嗯,我想把娘亲和大哥接到盛阳来……我来这,其实也有一事想麻烦你。”
慕迟给她倒了杯茶,说:“是想让如锦陪你回去吗?她本就是我拨来伺候你的人,她的事,你不用跟我说的。”
要搬家也不是间容易的事,雇车,雇人,这些都需要打点,如锦熟悉盛阳,办起这些事来也容易。
清浅没想到慕迟一出口就猜中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锦是你的人,我带她走自然是要跟你说一声的。”
他的人……还跟他分的这么清楚。
慕迟心头泛起淡淡的不悦,语气也变得冷淡了很多,“嗯,我知道了,人你带走就是了。”
清浅感觉出他好像有些不高兴,但她也找不出理由,看他起身收拾琴要走了,清浅连忙说:“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说完转身就出了凉亭。
慕迟本来是生她的气,可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气的,如锦是他的人也没错啊,何况她也没名没分的,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连忙叫住她,“临近年关了,到处都不太平,我让青松送你们回去吧?”
青松好歹机灵,又懂点儿武功,有他跟着,他也放心些。
清浅却觉得有些不妥了,青松是他贴身跟着的人,怎么好跟她去接娘亲,她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们带着如锦回去就够了……娘也不知道肯不肯来盛阳,人多了反而不好办事。”
慕迟也不好勉强,嘱咐她几句路上小心的话,就送她离开了。
令清浅没想到的是,她刚出逸轩居的大门,就远远地看见娘亲背着包袱朝她们走来。
步伐很平稳,脸上也看不出多焦急,但清浅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娘是很排斥盛阳的,她来这里,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不曾?
她看了一眼娘亲的身后,果然没看到林嘉奇的身影,她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连忙走过去,急切的问道。
原本已经在马车里的林嘉茉听到她的话,也飞快地掀了帘子看,果真看到自家娘亲缓缓朝她们走了过来,也立刻跳下马车,冲沈芸香跑了过去,“娘,您怎么来了?”
林嘉茉一把扑到沈芸香怀里,软糯糯地道:“是不是想我们了?”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沈芸香。
许久未见女儿的沈芸香听到这两声柔软的呼喊,浑身的疲惫和担忧瞬间就化作柔和,她将茉儿浑身都打量了个遍,这才笑着说:“许久没见,茉儿倒是长高了,看来你在盛阳过的很好。”
最后一句却是对清浅说的,来这里的第一句就是关心她过的好不好,对自己的事绝口不提。
清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抱住了沈芸香,把头搁在她肩上,轻声说:“娘,我有很多话想跟您说。”
清浅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茉儿也忍不住抱着娘亲落起泪来,“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有好多话想跟娘亲说!”
三母女就抱作一团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如锦看到这温馨的一幕,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久别重逢最伤感。
慕迟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倒是青松最先反应过来,欢喜地道:“原本姑娘就是要回家看您了的,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来了,果真是母女连心。外头冷,有什么话我们进屋慢慢说,可别冻到了。”
这时候如锦也反应过来了,她也笑着附和,“是啊,姑娘,夫人赶了这么久的路,您也该让夫人歇歇。”
清浅这才停止了哭泣,喜极而泣道:“我只顾着高兴了,娘,我们进屋去吧。”
沈芸香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到了一旁的慕迟身上,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慕迟一愣,踏出半截的步子又落回了地上,站在沈芸香面前半响没动。
所有人看到沈芸香在看慕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之间,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良久,沈芸香才道:“多谢你把浅浅照顾得这么好。”
她声音有些低沉,像刚哭过的有些沙哑,又像是极力容忍着什么。
慕迟点头,目光清亮,坦然自若。
沈芸香神色微沉,却又隐隐有些欣慰。
他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怎么样,她也是清楚的,即使他身份跟浅浅有些不合适,但只要他对浅浅好,那就足够了。
“我们进去吧。”沈芸香垂下眼帘,喃喃对清浅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清浅接了她的包袱,低声道:“您这么急着过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沈芸香抬眼看她,几个月没见,她出落的愈发好了,通身的气质都变得沉稳了,她表示很欣慰,点了点头,率先抬步进了逸轩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