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死了,会仙楼陷入一片低迷。
酒娘们惶恐不安,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连得意了几天的锦娘,心情也变得很低落。
她其实没想过让三娘死的,她只是觉得自己被她欺负了这么久,也该让三娘受点教训了,掌柜为人和善,根本就不会杀三娘的,顶多就是打她几板子,然后丢她出会仙楼。
却没想到三娘这么倔,会自己寻死……
现在楼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异,就好像三娘是她逼死的似得,也不怎么跟她说话了,搞得她都好像被人孤立了一般。
三娘下葬那天,她也去看了,是掌柜吩咐人办的,礼数很周到,停了三天灵,这在她们眼里,已经是很好的了。
她儿媳妇哭得很伤心,她儿子却只是跟个愣头青似得坐在灵堂前,不哭也不笑,甚至也不会说话,很像是木偶……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了,可锦娘知道,他是天生如此,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以前,他会疯疯癫癫地大吵大闹,也听不懂别人的话,癫癫狂狂,看起来就像个疯子。
到底是可怜,也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听说他媳妇是三娘骗来的,三娘死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一走了之。毕竟守着这样一个傻子,总是让人绝望的……
锦娘唉声叹气地想了很多,愈发觉得三娘死得冤枉,却完全忽略了她造成三娘死亡,雪上浇油的那个人。
等回了会仙楼,锦娘当夜就病倒了,楼里人都说这是她的报应,是她害死了三娘……
锦娘觉得有些委屈,但不可否认,她确实在三娘的死中担任了很重要的角色,她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愈发的沉闷,病了几天也不见好,楼里也没人来看她。
房间里还残留着三娘的气息,她愈发的觉得困苦难当,最后索性辞了会仙楼的工作,跟儿子回乡下去了。
走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会仙楼,却发现,这里除了酬劳高,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楼里人都没来送她,行到半路,守门的小四赶来跟她说了一句话,让她愣在了当场。
他说,掌柜让你好自为之,若是没必要,就不要回盛阳了……
这话的潜台词,分明是,她做的一切,掌柜都一清二楚……锦娘苦涩地笑了一下,是啊,她这点小聪明,又哪里瞒得过掌柜那双火眼金睛,三娘可不就是这么自作聪明,然后作茧自缚的吗?
她觉得掌柜对她已经很仁慈了,只是让她不要回盛阳而已,其他的都没计较了。
锦娘笑了笑,吩咐儿子加快驾车的步伐,很快她就离开了盛阳,回到了乡下。
…………
相较于会仙楼低沉压抑的气氛,香满楼就显得高昂很多。
窦仙派人来香满楼递帖子,邀展氏兄妹二人到尚书府一叙,还特地点明,负责上一届朝酒会的刘大人也会过来。
展锋接到这个帖子,高兴不已,但他是不会表露在面上的,他礼数周到的送了递帖的人出去,打赏了将近十两的银子给他,还让他务必跟窦贤说,他们兄妹二人一定会到。
递帖子的是窦仙的贴身护卫,他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笑着接了银子,满口应下了展锋的话,还特地强调,一定要带上展盈。
展锋当然恭敬地应好,窦贤之心,路人皆知,他又岂会不知。
展盈却是在为这事烦闷不已。
会仙楼的事才刚刚过去,三娘也才刚刚下葬,会仙楼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没表态说相不相信她们,甚至连派人来香满楼知会一声都不曾……
她心里很忐忑,李掌柜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也不知道她那些小伎俩能不能瞒过他,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把三娘的死算在她头上。
这些话她都不敢跟展锋说,展锋成天忙着朝酒会的事,已经很烦了,她如果再拿这些事去烦他,他势必会说她不懂事的。
自从她们兄妹二人来了盛阳,她就感觉,展锋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对她也不怎么上心了,都可以利用她去攀附窦贤了……嘴上说着为她好,可行动上无不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心情很低落,却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还要去参加窦贤那劳什子的家宴,窦贤是什么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这是借着刘大人的名声,骗哥哥哄了她去尚书府。
听说尚书府戒备可严着呢,她十分怀疑,这次进去了,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所以她打从心里不想去,她站起身,直视展锋,“哥,我不去!”
展锋正拿着那张帖子读了又读,看了又看……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前几天妹妹还说,没能帮他拿到会仙楼李掌柜的拜帖,他无法见到刘大人了,今天窦贤就给他送了帖子来,还是特地为他安排的,他心里能不感激嘛。
能和举办过朝酒会的刘大人交谈,对他无疑是个机会……有句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跟刘大人交谈,他至少可以知道,当今圣上的喜好,能够了解朝酒会评委是谁,然后他就能投其所好,早日着手准备了。
如今却听到妹妹这么说,他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了,“这是窦大人的一片心意,你不去也得去!”
“哥!你难道不知道尚书府是什么地方吗?说是龙潭虎穴都不为过,你以为我去了,还回得来吗?”,展盈心里有些愤愤,奈何她知道自家哥哥的为人,一旦决定的事,是不容易改变的,她只能跟他讲道理,希望他还能念及在血浓于水的亲情的份上,能够回心转意。
展锋皱了皱眉,他又何尝不知道窦贤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他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朝酒会三年才举办一次,过了今年,就要再等三年了,他迫切的想要在盛阳站稳脚跟,迫切的想要把其他酒家都踩在脚下,迫切的想要天下第一酒的称号,迫切的想为展家争光……
他只能过去安慰展盈,“盈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刘大人为人高傲,我去刘府送了好几次礼,想要拜访他,都无一例外地被刘府的人赶出来了……这次的朝酒会,虽然主办人不是他,但他少不得要在一旁帮衬的,若能得了他的青睐,比我们在这苦心孤诣酿几百坛酒都划算。”
他轻轻握住展盈的手,“哥哥不想被人看低,不想别人说我们展家的人只能靠攀附权势才能成功,我也想证明给他们看,我展锋,也是有能力的人,所以我更不能做无用功……我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盈儿,你就当帮帮哥哥好吗?”
展盈犹豫了,哥哥的抱负她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也是父亲临终前的愿望,让展家的酒,名扬天下……朝酒会就是个难得的踏板,一旦在朝酒会上脱颖而出,那名扬天下不过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哥哥这也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她确实应该义无反顾的帮助他,可是……尚书府是个龙潭虎穴,窦大人又对她虎视眈眈,她真的要抛却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成全哥哥吗?
展锋见她犹豫,又道:“盈儿,你放心,哥哥一定会保你周全。我已经想好了万全的法子,我明天就去怡红院把那儿的花魁赎下来,跟我们一道去窦府。我听说那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容有貌,甚至还不曾开过苞,窦贤见了她,一定会喜欢的,到时他自然就会先淡忘了你,你就可以趁机逃走了。”
窦贤喜欢妖娆的美人,这是世人皆知的事,他垂涎怡红院的花魁很久的,却奈何那花魁的性子太烈,宁死也不愿从了窦贤,他便一直没得逞……
如果他能想办法让那花魁答应,想必窦贤不会不肯的。
女人无外乎钱财,只要多花点银子,他相信,那花魁肯定会答应的,如果还是不行,威胁也不是不可以的,索性只要救了展盈,使些手段也不是不可以的。
展盈想了想,就说:“那花魁你确定窦贤看得上眼?万一他看不上怎么办?他平时也没少去那里,哪里有他没见过的人,只怕早就被他玩腻了。”
展锋笑道:“盈儿有所不知,这花魁是新来的,因为才貌双全,老鸨特地恩准她在怡红院卖艺不卖身,窦贤也去找过她几次,却都被她拒绝了……为此老鸨还亲自登窦府的门道过歉。”
展盈疑惑道:“她既然性子这么烈,哥哥又如何能说服她跟我们去窦府?”
展锋神秘一笑,道:“我早就查过了,这个花魁,心里是有喜欢的人的,只要从他身上下手,把她骗到窦府去,到时候也不怕她不听我们的话了。”
“竟然是有心上人的!”展盈惊讶道,“那岂不是更不可能了!”
展锋摇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会有办法让她答应的,你只管好好看着就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