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前,手臂上传来一道力,把她又拉了起来。
一双温暖的臂膀从腰际轻轻环绕上来,她被凌空抱起,满身絮绕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睁眼望着他,浓而弯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俊朗而儒雅的轮廓,心跳漏了半分。
他一言不发抱着她往外走,她却能感觉到他有点不高兴,眉都拧成了一条线。
良久,清浅伸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喊道:“慕迟。”
头上之人并没看她,极轻的嗯了一声,未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清浅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以前他对人总是淡淡的,就算“她”整日无理取闹地缠着他,他最多也只是皱皱眉,从不会说责怪的话,亦不会露出这样冷峻的表情来。
印象中,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生气的。
可清浅总觉得,他好像是在气自己……
如果不说些什么挽救一些这种场面,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慕迟。”,她抓着他衣袍的手摇了摇,“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顿了顿步子,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看了她许久。
“宁清浅。”,他突然叫了她一声。
清浅从未听过他连名带姓地叫她,一时之间竟忘了应。
慕迟伸出手捏住她的脸,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
他声音依旧很平淡,目光却十分凌厉,清浅不敢看他,想摇头心里却又不是这么想的。
“原本我以为我了解你,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在说什么?她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慕迟放开她,语气很淡,“茉儿在我那,去见见吧。”
说完,又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外走。
抱着她上了马车,回了逸轩居,又抱着她下了马车,放到了她曾住过屋子里的榻上,他至始至终没多说一句话。
如锦进来为她净了面,换了身衣裳,又给她膝盖消过毒,上了药,包扎好,慕迟才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急色,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小茉儿。
“浅姐姐,我听慕迟哥哥说你摔倒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
还未来到榻前,林嘉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清浅看出她行动有些不对,忙问她:“你脚怎么了?姐姐就是摔了一跤,膝盖上磨破点皮,没大碍。”
说话间,小茉儿已蹦到她身侧坐下,弯腰看着她的膝盖,眉头顿时就拧在了一起。
膝盖上缠着白布,她看不太真切,但从上了药凸起的位置推断,伤得不轻。
“浅姐姐,你不是去上工吗?怎会伤得这么重?莫不是那店铺掌柜虐待你?”
她拧着眉,一脸担忧地问道。
清浅将她小身子搂进怀里,柔声道:“你看姐姐像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吗?”,然后点了点她的额头,打趣道:“倒是你,怎把自己弄成了个小瘸子?”
林嘉茉嘿嘿地笑,道:“你还说我,如今你还不是一样是小瘸子!”
“胆儿倒不小,竟然敢打趣姐姐?”清浅佯装生气地去挠她的痒痒。
林嘉茉笑着避开。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林嘉茉才把她跌倒的事实经过告诉了她。
清浅听后不免有些心酸,这小茉儿,分明比她小上好几岁,为何总是替她操心呢。
叮嘱了小茉儿一些话,慕迟说她需要休息,小茉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青松离开。
房里就剩下慕迟和她两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喝药吧,好得快些。”他率先打破沉默,把一碗药递到她面前。
清浅仅看了他一眼,便十分听话地接过药碗把药喝了。
他把空碗放到一旁的榻几上,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渍,然后道:“安心歇吧,估计得养上三五天才能好。”
“慕迟。”,他起身要走,清浅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今天的事,谢谢你。”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替她掖好锦被,转身出了房门。
清浅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脚上还隐隐作痛,心却乱麻般绞在一起,理不顺,道不明。
不一会儿,如锦推门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沉香色的对襟襦裙,梳着垂髻,头上仅插着一只翡翠玉钗,看起来十分沉稳素雅。
她将一个包袱放在榻边,见清浅还醒着,便笑着对她说,“这是姑娘落在客栈的东西,如锦都给您拿回来了,您瞧瞧还漏了什么没有。”
清浅便撑着坐了起来,如锦忙过来扶她,果真是她的包袱。
原来他是先找到她住的客栈,然后再找到她的。
东西都在,清浅感激地朝她笑了笑,“都在这了,多谢。”
如锦忙笑着说应当的,见她愣愣地看着包袱里的一个木匣子发呆,也忍不住往上头多看了两眼,立刻就认出,此乃几日前青松交到爷手里的,想来是爷送的,叹了口气,她对清浅说道:“姑娘可否听如锦一句话?”
还未等清浅应声,她又道:“姑娘孤身一人在盛阳多少有些不方便,也难免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逸轩居虽说不是姑娘的宅子,住着也会有几分不便,但到底比外头安稳。”
“何况,逸轩居这么大个宅子,如今就住了爷一人,未免有些太清冷了些,姑娘住这正好给逸轩居添几分人气,偶尔还能陪爷聊聊天,说说话。姑娘身子不好,爷又会些医术,您住这儿也不用担心生了病没人照料,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您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想不明白。”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清浅脸上的神色,有道:“我们伺候爷这么多日,也仅在姑娘在的时候见爷笑过,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在这住下来可好?”,她后退一步,朝清浅福下了身去。
清浅一惊,忙伸手去拉她,“如锦,你别这样。”
如锦却跪着不起,道:“如锦今日能过得这般轻松自在,全是仰仗爷的照拂,如锦却没有能力为爷做些什么,如锦心里很是愧疚,但如今既然如锦知道了让爷高兴的法子,便不能不去做,姑娘就当成全如今一片丹心,留在逸轩居吧,如锦,感激不尽……”
清浅心中微涩,分明是她麻烦人家,如今却成了人家求她了。
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该我谢谢你们收留我才是。”
如锦见她答应,顿时笑了起来,“如锦就知道姑娘是明事理的人。”
清浅苦笑,如锦却很高兴,亲自伺候她躺下,又问了一些她平日的喜好,以及小茉儿的喜好,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见到她床头的木匣子又退了回来,笑着说道:“姑娘怕是没打开来看过吧?如若不然也不会漫无目的在盛阳街上转了三日。”
三日?原来他三日前就找到她了,只是没打扰她罢了。
见清浅有疑惑,如锦便笑着说道:“那里头是几张商铺的地契,是爷吩咐要给姑娘的,今日如今恰好经过那,发现商铺原主已经搬走了,只等着姑娘一发话,便可以修葺装潢开业了。”
清浅一听,顿时躺不住了,抚上木匣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你说,这里边装的是商铺的地 契?”
如锦见她不信,便笑着走过来帮她把木匣子打开给她看,“姑娘您瞧,这是五张商铺的地契,这印还是我跟着青松一道去官府办的,做不了假。”
她又翻出木匣子下面的东西,递给她,说道:“这个是爷给您准备好的银票,让您做装潢修葺之用。爷还说,您日后若是亏了,这银子便不用还,若是赚了呢,便给爷分几个红利,讨个好彩头。”
清浅眼睛有些湿润,朦胧地看不见东西。
如锦把地契和银票放回去,又从木匣子里掏一张纸来,“姑娘,您瞧,这是爷连夜画的商铺规整图,他怕您瞧不明白,特意在边上标了注解,他说,您若是把五间商铺规整为一间,这图便能派上用场,若不是呢,便得重新画了。”
说着,她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爷说您初到盛阳,难免摸不清对手的底细,特地让我们查了些附近商铺,这是那些商铺的资料,您先瞧瞧,有什么缺的我再让人添上。”
清浅再也忍不住,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鼻尖酸酸的,分不清是难受还是感动。
他竟为她做到如此,他竟为她做到如此。
什么都替她考虑好了,什么都替她想好了……
她还傻傻的以为,他当日不过说说而已,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原来他早就着手去做了,还做得这般完美无缺和迅速。
也难怪他会生气了……
她真的亏欠他太多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是如锦说错话了吗?”,如锦拿身上的锦帕替她擦拭着眼泪,然后自打巴掌,“如锦该死,如锦不该说这样的话惹姑娘生气,如锦……”
“没事,我没事。”清浅忙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与你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