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照和瑶铃回到珃王府的那个午时,清凉的空气中有着一丝雨的味道。天上除过飘散着带点墨色的云彩外没有太阳的影子。
后院,月明手里正雕琢着一个寸许长宽的白玉。
他雕的极是认真仔细,玉雕的大概模样已经能够看出来了,竟然是一个披着发的少女的形象,少女的腰间被雕刻成腰带的地方玉的色泽竟然有一抹红黄的玉色。眉眼还没有被刻出来,即使这样也已经看到玉人具备了灵动之气。
忽然他停下了手,微抬起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沉静的眼底渐渐泛起一抹星星般的光亮却又慢慢黯淡了下去。
继续低下头又仔细的雕琢起来。
但是明显的好像有什么声音吵到了他,他最终无法将手里的雕刻继续下去,放下刻刀,他站起身来到窗前,看了窗外天空的云彩。
耳畔却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和叽叽咯咯的笑声。
下了车的瑶铃,跟在风照旁边伸展了一下双臂。
“终于到了。这两个月一天都没有闲过。终于可以不用奔波了。”嘴里嘀嘀嘟嘟的说着。
一旁的风照轻笑道:“你哪一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
瑶铃脸红了红,这来来回回她都是睡在他旁边的,虽然没有越雷池,可是看他此刻的模样心里定时嘲笑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笑什么笑,我从小就....习惯了。”后面的声音小的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说完就看见风照的眼睛底燃起了两朵灿烂的火苗,过了一会儿火苗才渐渐的灭了下去。
“兰草见过王爷和小主。”一袭翠绿衣裙的兰草满含了笑迎了上来,行了礼。
“府里一切可好?”风照问了一句。
“禀王爷,府里安好,就是.....”兰草看了一眼瑶铃有些吞吐。
看到兰草欲言又止的表情,风照没有说话,一边的瑶铃有些着急,”兰草姐姐,出什么事了么? ”
“无事。”这时白影一闪,兰草的旁边月明款款而立,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瑶铃抬眼看了月明,恰好月明也正看了她,眼底里闪过的那一抹光彩令瑶铃的心忽然跳动的有些快了。
她忙忽闪了自己美丽的大眼睛,避开了月明的眸子,从自己身上背的小彩包里掏出了一封信。
“这是东宫娘娘给你的。”说着将信递到月明面前,貌似一脸的自然。
看到瑶铃躲闪的眸子,月明眼底划过一丝痛。伸出如玉的手接过了信,看了一眼揣在了袖笼里。再次抬眼时,眼神却已变得如先前那般沉静清冷起来。
风照也注视着月明,眼底有一丝探究,二人多年的相处,兰草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令他心生疑惑,月明看到风照探寻的眸子,轻轻淡淡地说了句:“先回屋洗漱吧。”说罢,转身款款离去。
“兰草姐姐,吴玓和江妈呢?”瑶铃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人里,没有发现吴玓和江妈。
“江妈走了。”兰草轻轻的回答着。
“走了?“瑶铃一脸的疑惑。
“小主走了没几天,江妈就走了,倒是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等公主大婚时她还回来,给公主送嫁衣。”
瑶铃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风照也顿了一下脚步。
不知为何,瑶铃的心情有些不好起来。这次回来她还给江妈带回好多江丽的特产,其中就有很艳丽的蚕丝绣花线。
二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屋里,瑶铃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了。
她想乘午时好好睡一觉,解解乏,然后去后院看舅舅和吴玓。
这次他还给舅舅带了不少江丽的好玉。知道舅舅是玉痴。
看到瑶铃回去后,风照才问府里其他管事的死士得知风泽遇刺,吴玓受伤的事。一双俊毅冷沉的眸子顿时紧了一紧,稍微的沉思了一下,将手里的锦帕撂在铜盆里,转身出了门。
坐在矮几旁,正看了棋谱的月明抬眼看了一下进门的风照,没有啃声,一甩手一件物事飞到风照的面前,风照伸手接住。
低下头,见是一杆金色的箭头。拿在手里稍微的感受了一下它的分量,重于一般的羽箭。
风照款款走到月明对面坐了下去。
“吴玓伤势如何?”淡淡的问了对面的月明。
“箭伤锁骨,从前穿到后,射箭之人力道极大,致使震伤了心脉,而吴玓又没有功力护身,我只能用十转生死丹将她救回,现已好转。就在侧院,风泽相伴照顾着。”月明话语清淡简洁。但是听到风照的耳内不亚于惊雷。
看来袭击之人是抱定要一击毙命的原则射杀风泽,却不料半路中挡出来一个吴玓。不知是谁下手会如此狠辣?
“皇上是如何处理得?”沉思了良久,他低沉的问月明。
“封锁消息,不让姑母知道,私下已派出鹰卫查找凶手了。”月明依旧看了棋谱,轻描淡写地回答道着。
“可否通知离濛等人暗中寻找?”风照一连气的问着。
“通知了。”月明放下手里的棋谱站起身看了窗外。
前两日离濛派人传来消息说在城东最偏僻的一个旅馆里,是住进去过带有蓟国口音的人,其中有一女子穿一身大红斗篷,随身一直携带着一个包袱,看似很重的样子。
风照看着月明沉思的表情,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也没有着急的再问下去。
片刻月明回过头,看了他,只说了三个字:“江雪蓉。”声音低浅清冷。
坐在矮几旁的风照猛然震了一下,重新将放于桌上的金色箭头拿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双剑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俊毅的眼目里泛起冷冽如冰的寒光。
“江雪蓉的弓,你、我、瑶铃都不曾见过它的真实模样。“耳里听着月明清冷的话语,心里想着江雪蓉第一次踏进他的马车时的模样,想着当时看了她的弓的情景。
“如此说明是蓟如锦派人刺杀的风泽,可是蓟如锦为何要刺杀风泽?”一脸的犹疑。
“蓟如锦的人又为何要救走上次刺杀风青的人?”月明看了一眼风照,明亮的眼眸如远天的星辰闪烁着清冷冷的光辉。
听到月明这句话,风照的脸色不由黑了又黑。
“风河,”心里一声长叹。
“风河,是你么?有何理由,风泽并没有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你却为何要刺杀风泽?”站起身,他缓缓地在屋内走了一圈,心里一遍遍的暗自问着自己的太子堂兄:“你可以刺杀风青也可以刺杀风泽,但是你为何与蓟国沟通?如此,我定不饶你。”
虽然他也恼恨风青夺了他的母亲,软禁了他的父王,可是这大龙的天下却是风氏祖先用血与命换来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出卖了大龙。
一甩手,他走出了月明的居所,月明看了风照的背影,心里清楚他此刻的恼怒。
“你终究放不下这大龙的天下。”低低浅浅的话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瑶铃又该如何?”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的担忧与惆怅。
轻轻走进吴玓与吴瑃居住的小院。
院内的廊檐下,吴玓肩部缠了白色的绵绸,坐在躺椅上,脸色红润虽然看着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好。
一旁坐着的风泽,气质高雅温润,正细心的在一边的石桌上捣了药。
吴玓偶尔会小声指导了风泽配药的一些常识,风泽却也会笑着回望了吴玓一眼。
那一眼却让恰好走进来的风照看到,心里恍惚就觉得好像幼时看到了父亲对了母亲微笑的模样,人就有些愣怔在那里。
吴玓先发现了走进院门的风照,脸突地就红透了,下意识的就想要站起来,却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地按住。
侧目看了风泽,只见他对自己温和的摇了摇头,心里忽然就有一丝暖流经过。
风泽按住欲要勉强起身的吴玓后,侧过身面对了款款而来的风照,嘴角露出一抹从容的微笑,笑容温和恬淡。
而这一刻风照忽然就觉得眼前仿似亮了起来,好像被淡墨色的云遮住的太阳露了出来一般。这笑容真的和父亲的笑是那般的相像,心里不由怔了又怔。
风泽站起身款款对着迎面而来的风照行了一礼,态度恭敬而又端庄。“泽拜见王兄。”
风照看了一眼风泽。又看了坐在椅子上的吴玓,吴玓终究是不习惯坐着见风照,不自主的又想起身。
“勿动。伤势如何了?“风照忙对她说道。
“多谢王兄关心,已无大碍。”吴玓还没有回答,一旁的风泽抢先回答了。
风照早已明白风泽的心意,知他怕吴玓受伤说话会伤了气力。于是嘴角带出一抹笑,看了看天,然后轻轻对风泽说道:“你随我来,让兰草照顾了吴玓吧。我有话要问你。”说完他转身款款离去。
风泽看了眼吴玓,吴玓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无事,风泽才跟在风照的后面缓缓而去。看了二人走路的模样,真好似是兄弟俩个的模样,一个昂然而行,一个恭敬有加。
仔细打量着旁边跟着的风泽,风照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当他听到吴玓是被十转生死丹所救时,心里忽然就有些后怕,竟然暗暗地庆幸好在有吴玓替风泽挡了那一箭。
“可否看到刺客的模样?”他轻轻低低的问风泽。眼里不由得就有了些温软。
“没有,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吴玓倒了过来。“风泽恭敬地回答着风照的问话,从风照一来到帝京,他就总是如此恭敬的面对他,甚至比对风河都要恭敬。
风照抬眼看了风泽,想要在说什么,可是终究不妥,最终只说了一句:“日后出门多加小心了。”平日里俊毅冷沉的眼眸里划过一缕关切。
“让王兄担心了,泽日后自会多加留意。”风泽明澈如湖泊一般的眸子里闪出一缕亲近与高兴。
“嗯。”风照想要问了母亲的消息,却又不知该如何问。
风泽看到风照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口低低说道:“母妃不知道泽遇刺的事情,如果王兄明日里进宫就请去见见母妃,自你走后,她总是很想念王兄与容玉公主。”话说完一双眸子就垂向了地面给风照行了一个告辞礼。
听完风泽的话,风照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风泽说那番话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再和他说话,而是好似以兄弟的口吻在和他说着他们母亲的事。
不由转了身看着风泽消失的背影。心里暗自思量着。“风泽怎会如此的与父亲相像?”
低下头走了几步,又抬头看了头顶上的太阳,忽然一个念头蹦进了脑海,他忙吓的低声说道:‘不,不可能,父王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母亲的 事。”声音低浅近似到无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