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懵了,怔怔的看着满目狼藉的断壁残垣,顿了顿,忙起身去扒拉泥土石块和碎木残瓦。
春曼拉我:"姑娘!陈小姐跟少爷已经..."
"快去叫人!快!"我一口打断她。
"姑娘!你不要犯傻了!肯定没救了!"
我回头怒叱:"这不是救不救的问题!不管他们是生是死都不能呆在下面,下面都是戾气,别说永世不能投胎,便是魂飞魄散都有可能!快去啊!"
她愣愣点头,忽的睁大眼睛望着我身后:"姑娘!"
"又怎么..."
话音未落,我脖间一瞬冰凉,一柄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随即肩膀被人用力板了过去。
一个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容貌艳绝,柳腰娉婷,一袭流彩暗花云锦束腰粉裙尤显身姿。
我脖子上的长剑握在她的手中,她眸光清亮,却又有一股难言的媚态,正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我。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七八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色的云纹织锦紫色劲装武服,袖口紧锁,刀鞘傍腰,容貌皆是不俗。
她冷笑了声,收剑将我轻踢到一旁,对那些女人吩咐:"再找。"
"是。"
我皱眉,思量她们是什么人,是善是恶。
她朝我看来,低声道:"下面还有人?"
我的心紧成了一团,忙道:"你们..."
她忽的眉眼一厉,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像在警告些什么。
我一愣。
她回头对那些女子道:"下面没人了,你们去别处找吧。"
我站起身,就要说话,七八个墨衣男子忽的踩着假山瓦楞跃来,为首的看向废墟,喝道:"是那!快!"
那些女子面色一紧,纷纷奔来和男子们一起挖土,我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
一群杂役被带来,跟我们蹲在了一起。
"姑娘,咋办?"春曼低声问我。
我摇头,定定望着那些废墟,希望他们挖快点,越快越好。
身后又有动静,我无暇去管,却听那粉衣女子极快过去道:"穆向才的妻子在这,还有口气,如何处置?"
我惊忙转过头去,镯雀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姣好容颜在阳光底下毫无血色,像只被人遗弃的陶瓷娃娃。
我大喊:"不准碰她!"
忙跑去挡在镯雀面前,待看清粉衣女子身边大步朝废墟而去的男子后,我顿时一愣。
杨修夷穿着一袭苍青色长袍,上绣雅致的竹叶花纹,青色腰带有着藤纹刺绣,镀着墨绿色镶边,满头墨发以青色丝带随意绑着,分明是爽朗清举的打扮,面色却极差。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停下脚步,也怔怔的看着我,语声嘶哑:"初九?"
憋了好久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了,我抖着肩膀开始哭泣。
他几步过来,长指抹在我的脏脸上,又喊了一遍:"初九?"
我一头扎入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杨修夷..."
他微微一顿,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双臂将我搂住,嘶哑嗓音不复平日清越,像数夜未睡般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反手把他的左手怕掉:"不准放我腰上!"
他移上我的背:"好。"
我抽噎着抬起眼睛,他黑眸澄亮,不掩担忧,我忙伸手抹掉眼泪,别扭的看向那群人:"原来他们是你的人。"
"嗯。"
"那能不能让他们快点,陈素颜和穆向才还在下面。"
他看去一眼:"只是入口被封了,挖通了就没事,下面是空的。"
我惊喜:"那可有人息?可活着?"
他眉心微拧,静默片刻后摇头:"戾气太重,察觉不到。"
我心下一慌,眼泪又掉了出来。
他忙抬手替我擦掉:"别哭了,会没事的。"
那粉衣女子这时吟吟笑道:"女孩子嘛,总是爱哭的。"
我朝她看去,她娇媚的望着我,肤若芙蓉般出水剔透,樱唇如血,轻启道:"见过田姑娘,我叫清婵。"
声音甜而不腻,娓娓清脆,却仿若有股莫名力道一把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打了个气嗝:"你叫...清婵?"
她笑道:"田姑娘应该不认识我,但我可不止一次听过你的大名了。"
我局促的看向杨修夷,一阵清风拂来,颇有些凉意,我这才惊觉自己半条腿都是光着的。
想象此时的自己,衣衫褴褛破烂,头发蓬头垢面,脸就更不用说了,一定像被人扔进了煤堆里搅过。
"怎么了?"杨修夷仍轻擦着我的眼泪,微微皱眉。
我忙垂下头,未曾近看过清婵,竟比远看还要美上许多。
可是我却当着她的面和杨修夷搂搂抱抱...
一股自取其辱的羞赧莫名冒出,让我想扒开废墟把自己重塞回去。
极力掩饰住所有的不安,我看向春曼:"走吧,我给你解咒。"
杨修夷拉住我:"什么咒我来,你的身体很虚。"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单觉得在清婵面前无地自容,我结结巴巴的抽出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顿了顿,我叫道,"尊师叔..."
他一愣,我拉着春曼匆忙离开。
入口很快被挖通,廊道尽头落着大片泥石,已被封死,长度缩了整整一半。
在先前关押陈素颜的那间暗室,我找到了他们,顿然松气。
一青一白两个身子靠着墙角互相依偎,穆向才双目紧闭,睫毛长而卷,眉如墨画,面若皎月,衣袍上有大片刺目的血渍。陈素颜在他怀中,神情痛苦,眉黛微蹙,绿裙上沾满了尘埃,恍若枯死的莲叶瘫软在泥地里,被淤泥淹染。
十指相缠,所握甚深。
杨修夷俯身在他们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事了。"
我点头,刚点了一下,终于再撑不下去,脑袋一热,一下子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