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嗤声:"既然知道活着与家人相处少,就该更陪陪家人才是,跑到这来吹冷风,一群疯子。"
"也不该,这么说。"唐采衣看着棺材,"他们生性豁达,不拘泥生死,至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对这些岛民毫无好感,没多大兴致听这些:"你再试试能想起些什么吧,我陪着你。"
"说起来。"她微微皱眉,"他们待我好像很热情,根本没有追着我赶。他们照料我的衣食,起居,为我做吃的,似乎还亲自,送我出岛。"
我朝前岛望去,她说的这还是那群追着我们到处跑的凶悍岛民么?
"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看着我,"好像还有很多人,他们个子不高,到我胸口,左右。"
"元族?"
"跟我在那边看到的那个,差不多。"她往南边指了指。
我敛了下眉,松开她朝那边走去。
虫子嗡嗡飞着,一具尸体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海边潮湿,尸体腐烂的很严重,胸腹高胀,口中爬满虫子。
我记得他,那夜被杨修夷拎起的那个元族,衣襟旁边的裂口是他当时挣扎激烈所致。
我回头看向唐采衣,她双手扶在棺材口,愣愣的虚望着另一边。
不愧是殇女,烂成了这样的尸体她都没当回事,她简直比我还要淡定...
我捂着嘴巴,以手帕从尸体胸口抽出匕首,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初九。"
"嗯?"我回头。
她一脸苦恼,极缓极缓的问道:"你说的,我叫什么名字?"
"唐采衣。"
"可是,我爹好像,姓张。"
"那是你义父。"我问,"你能想得起他的名字吗?"
她愁眉不展,片刻,道:"行言子。"
我略一思索,没觉得耳熟。
她回头看着我:"初九,我想一个人呆一阵,行吗?"
素净面容被阳光覆了层薄玉,很不真切。
我退开一些:"好,我去那边等你。"
不敢离得太远,我往坟地另一边走去。
两座小山坡外,山脚有几家屋舍并肩而立,种着好多桃树,栅栏里家禽咯吱咯吱啄着篱笆,颇具闲情。
地有些滑,我扶地坐下,悬着两脚,海风很大,我轻轻呼了口气。
桃林小屋前,好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晒着日头纺着纱,一旁有六七个小孩在跳皮筋,海风呼啦啦的,这样的时光委实恬静。
抬手理了下头发,我忽的一顿,往屋后望去,一个小孩正探头探脑的摸进了一户农舍里,没多久,他抱着一堆东西从后门猫出来。
农舍后有几方小田,他抱着东西过去时,竟将上面长得欣荣的庄稼粮食踩烂拔光了大片。
我眉头一皱,他蓦然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顿时就愣了。
这双眼睛,比杨修夷要幽黑清亮,比花戏雪更蛊魅澄澈,比师公还悠远睿智,比师尊愈锐利肃穆。
同时他又布满戾气,是吴挽挽发狠时的双目。
也充满嫉恨,是君琦媚笑时的冷笑。
分明厌恶却言笑晏晏,那是清婵的虚伪。
分明心疼却故作疏远,那是丰叔的矛盾。
...
这双眼睛,他包罗万象,无所不藏。
这双眼睛...
身旁似有动静,我回过头去,吕双贤不知何时找来的,正愣愣的望着那双眼睛。
我倏然惊醒,忙拉他:"吕双贤!"
他毫无反应,我看向那小孩,手臂一抬,数十块石头朝他袭去。
他侧身躲掉,动作灵巧迅猛。
吕双贤眸色一凛,而后大怒:"这小王八孙子,敢对老子用魅术!"
我说:"走吧,这小屁孩不简单,我们不要生事,先..."
一块石头却啪的扔了过来,恰好砸在吕双贤脸上,他的眉头登时出血,哗啦啦的从颧骨淌下。
他还未来得及一擦,那小孩风一样的扑来,吕双贤一把将我推至身后,仓促间抬臂相挡,胳膊被连衣带肉撕了大片。
小孩回身再度攻击,我结出护阵,他却瞬息蹿到我们身后,两个肉包唰的扔来。力道着实大,我和吕双贤的脑门顿时油汁四溅。
小孩哈哈大笑:"你们就是那到处乱跑的落水狗吧,没见过比你们还丑的!"
吕双贤暴跳如雷,不顾鲜血淋漓的左臂,拔剑追去,我忙叫道:"先等等!"
那小孩速度着实快,吕双贤根本追不上他,一身剑术毫无施展之地。
追逐途中,小孩在空中蓦然转身,朝吕双贤猛扑过去。
吕双贤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小孩举起一块尖锐石头就要砸在他头上时,一阵长气冲来,将他猛击了出去。
小孩飞快爬起,抬头望来后面色大变,转身就逃。
杨修夷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点过山峦,屋顶,桃树,池塘与畦田,蓦地一声巨响,小孩砰然撞上了一堵晶墙,从高空摔落。
杨修夷落在他身前,墨眉微合。
吕双贤被楚钦和孙深乘扶起,我跳下山坡:"琤琤!"
小孩躺在地上,模样就八九来岁,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讨人嫌成这样。
同时我也惊讶,他的轻功竟与杨修夷不相上下,他这才多大啊。
他捂着胸口,紧紧靠着角落。
我问:"你爹娘呢?"
"呸!"他朝我吐了口唾沫,落在我鞋上。
杨修夷一脚踩了过去,压在他胸口,厉声道:"去舔了!"
"你敢踩我!松..."
嘴里登时吐出一口浓血,杨修夷长腿在他胸口磨出清脆骨声,将他抵死在墙角。
我拉住杨修夷:"他还小,狠狠揍一顿就好了,别弄瘫痪。"
他双眸冷峻如雪,紧紧盯着小男孩,寒声道:"他不是人,是鲛人和应龙的杂种。"
"你才是杂种!"小孩蓦然大怒,双目通红,"你这个杂种!我是龙!"
杨修夷黑眸一凝,他登时惨叫出声,捧住了脑袋。
"小岁!小岁!"一声疾呼远远传来。
我问:"叫的可是你?"
小孩嘴巴微瘪,眼睛通红通红,忽的一个没忍住,眼泪滚了下来。
看来是了,我站起来:"姑娘!"
少女身着布衣,弱骨纤形,目光落在小孩身上时大惊失色,忙提裙奔来:"小岁!"
她模样生得很好,秀致清丽,神韵就像一汪清潭,泛起红晕的双目便是落在清潭上的片片桃朵。
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杨修夷松开脚,她一脸心疼的扶起小孩,冲我们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鲛人岁数是常人的六七倍,面前这姑娘看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但实际应大我三四十岁了。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同她说了,觉得她活了这么长,理应会通情达理,听完能跟我们认个错,再去赔那些庄稼的钱。
但没想,她这么多岁数真是白长了,冷面听完后,嗤笑:"我儿不过在那人头上扔了块石头,你们就将他伤成了这样?"
我皱眉,杨修夷牵着我的手:"我们走。"
我按捺不住:"有你这样教小孩的么?难怪他这么凶戾乖张,你..."
"他是我生的,与你何干!"
小孩啪的打在她头上,扯住她的头发大叫:"我不是你生得!我是龙!我是龙!"
"好好好,你是龙,小岁是龙,小岁是龙,不是我生的..."少女躲着求饶。
我看向杨修夷,他冷目斜睨着,没什么表情。
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转身离开。
阳光暖烘烘的,但空气依然很冷,杨修夷一步迈上石坡,回身拉我,不悦道:"谁让你跑出来的,手这么冷。"
我满脸油渍,心情恹恹的看了他一眼,他拿出手绢给我轻擦。
唐采衣已经从棺材里出来了,静静看着远处大海,凝眉不展。
吴洛站在她身边,安静的陪着她。
邓和淡淡道:"难得,他还是有做哥哥的样子的。"
我收回视线,可惜这做哥哥的样子,吴挽挽看不到。
回到沙滩上,我重新去洞里洗澡,杨修夷他们留没多久又走了,邓和留下来照顾吕双贤,我趴在沙滩上大睡。
四天后,一艘阔气巨大的船只缓缓靠岸,引起了全岛百姓的拥挤观望。
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我扶着玉弓过去时也张大了嘴巴。
海浪浮沉中,一艘华丽巨船稳稳停泊在岸。
船身宽有十丈,长已不可估量,锦绣繁华,红毯铺地,大敞的窗扇里,绣帘纱帐飞扬,隐约可见里面的精修装饰和雅致摆设。
船头一个身影扶杆张望,渺渺海雾中,笔挺清瘦,端如松竹。
看到这艘巨大到夸张的船只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只能是他,一身青衫,面相清癯,我四年未见的丰叔。
他也看到了我,双唇微抿,眼眸变得深邃。
我不躲不闪,扶着玉弓的手微微握紧。
我害怕见到他,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贫贱也罢,清苦也罢,为了杨修夷我丝毫不介意别人说我高攀,我可以放下我的所有顾虑与自卑。
我喜欢他,当初离开,我不想让自己连累他,如今留下,我不舍他为我伤心失魂。
无关钱财,无关权势,无关出生。
脚步声许沉响起,我回头望去。
一个白衣老人捋须而来,长衣临风,举止渊渟雍容,仙风道骨,是我那一在外人面前就变了个人样的师父。
花戏雪跟在他身边,同样一身白衣,眉宇绝色,风采玉树,气度如远山烟水不可相近,是花戏雪。
我登时大喜,朝船板跑去:"师父!"
大船离岸,我抱着师父想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口气劝说光,可是他硬说我会冷,和杨修夷一起将我推进房里,然后拉着花戏雪在阔大的船板上摆了道棋。
房间很大,小花厅里另辟主卧,垂着细密的五色珠帘,袅袅沉香燃在房中,窗外海风细浪,呼啸间愈显静谧。
桌上一堆好吃的,全是我最爱的糕点甜品。
两个丫鬟在打理茶具,我推开门窗,风浪吹得我瑟瑟发抖,我看着远处渐离渐远的踏尘岛,心底莫名有些惶然。
我睡了一日一夜,醒来在一座岛上停靠,下船前师父来拍门,将我扯出去时杨修夷后脚刚到,师父冲他哼了声,趾高气扬的牵着我走了。
岸上建了座雅致的江南楼苑,岛主是个高大英挺的健硕老人,带着一大群人等在沙滩上。
丰叔最先迎上,岛主远远便喜笑颜开,得知杨修夷也来了,他抬头,大叫:"在哪在哪?"蓦然大喜:"琤儿!"
拔腿就要跑来,杨修夷忙迎去:"太叔公仔细。"
"哎呀琤儿啊!哈哈哈!"老人爽朗大笑,扶着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双眼冒光,大为欣喜,"一表人才,鹤群之风!我杨家大幸啊!"
"切。"师父努了努嘴。
老人看到师父:"这位是..."
杨修夷淡淡道:"这是我的小师侄。"
师父怒道:"什么小师侄!"
我嘿嘿一笑:"那老师侄?"
"啊。"老人讶异,"年纪轻轻便衰老成这样,他这是染得什么疑难之症?"
师父顿时面露不羁,一捋胡子,朗声道:"你这小儿今年多大?一百一?一百二?"
老人眉毛扬起:"小儿?"
师父哼哼:"老夫不才,今年一百七十有九了。"牵着我昂首离开。
经过他们身边时,杨修夷忽的握住我的手腕,顺势牵过去,对老人笑道:"太叔公,这是我即将迎娶的姑娘。"
我和师父被带着转了个身,听清后我忙挣开,怒道:"你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便被那老人我扯了过去:"来来来,太叔公看看,真是了不得了!琤儿终于要成亲了!"
我忙看向师父,他哼的一声,把我的手塞到老人手里:"看看看,给你给你,都给你!"拂袖离去。
"师父!"
老人腕力极大,拽着我跟看杨修夷一样将我上下左右看了个遍,问了一筐的话,我却急坏了,一直翘首望着师父:"师父!"
晚宴设在厅堂,极为隆重,我坐在杨修夷和师父中间,埋头狂吃,吃完就跑。
岛上南边有一座亭阁,亭下一淙清流,两弯曲径掩映于葳蕤树木后。
淡月斜照,夜风刺骨,海浪声涛涛入耳。
一个清寒人影坐在亭中,一盏孤灯被海风吹得七摇八晃,有清浅幽细的花影落在他身上。
似乎觉察到我的视线,花戏雪回头望来,隔着长风浪海,目光隽永安静。
我想过去问他怎么不去吃饭,桌上很多佳肴,还有他最爱的鸡腿。可是脚步忽然就迈不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海风冻在了原地。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我,没说话,白衣黑发,在海风中肆意翻卷。
我第一次发现,花戏雪是这么孤独落寞的。
若将杨修夷比作曲高和寡,风华独具的清贵皎月,花戏雪就是晴岚山涧,清水之碧的避世幽兰。
曲高和寡,不过知己难求,并非没有朋友。
而避世幽兰,他压根不愿同任何一个人亲近吧。
"初九。"
我回头。
唐采衣缓步走来,看着花戏雪:"他,是谁?"
"我的好朋友。"
"朋友。"她轻轻皱眉,"我,似乎,没有朋友。"
我一笑:"你可以将我当做是。"
她也笑:"好。"
"怎么出来了,吃饱了?"
"我想起了,一些事。"
身后石阶下就是一个避风坡,我搀着她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想起什么了?"
"嗯..."她面色凝重,"有人将我打昏,带去见义父,再放入棺材里带出来,过,轮回之境。"
我严肃道:"可想仔细了?不是你主动找去的?而是被人打昏的?"
"主动..."她垂下头,"我好像,主动让我的血肉被虫子吃掉,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伸手捧住头,"我将自己,将自己。"
我拉住她:"那段先不想了,你想想你去见义父时,有没有见到什么可怕的怪物?"
"怪物?"
"嗯,很多脑袋,很多只手。"
她皱眉苦思:"怪物..."
"嗯,你仔细想想,它们有没有攻击过你。"
"攻击..."她抬起头,喃喃的看着我:"初九,好像有很多虫子,密密麻麻。"
"虫子?"
"棺材..."她双目便的虚茫,忽的大声尖叫,扑过来抱住我,"初九!是虫子!冲进,棺材里,好多,好多,吃了我..."
我拍着她的肩膀:"这个也不想了,不想了,先想想你的家人和丈夫,好吗?"
她死死抱着我,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口齿不清,双目却瞪得大大的。
"采衣..."我低声安抚,又重复了一遍,"先想想你的夫君,他很好的。"
她愣愣道:"是,是夫君吗?"
"嗯,我跟你说过名字的。"
她苦思:"是吴,吴..."良久,她痛苦的摇头:"初九,我似乎,不愿,想起他。"
"那。"我壮着胆子问,"吴挽挽,还记得么?"
"吴挽挽?"
"嗯。"
"挽挽...四,四小姐。"
我笑起来:"对,四小姐。"
"有,有的,她..."一只虫子忽的飞来,她再度惊叫,回身抱着我,"虫,虫!初九,我怕,怕,回去,回去..."
唐采衣是个冷静自持的姑娘,哪怕当初我发现了她是一具皮囊,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惊恐。
能将一个殇女吓成这样,她到底见的是什么虫子,比尸虫还恶心和恐怖么?
不能再问下去了,我搂着她回去,一路她仍紧紧抱着我的胳膊。
上到矮坡时,花戏雪不在了,孤灯在亭中清冷乱晃,料峭的模样似凝入了天地风海之中。
回房洗漱,我将在船上温习过的巫书整理了一番,窗扇被轻轻叩响。
我走过去拉开,不由皱眉,没好气道:"怎么不走门?"
杨修夷利落跃入:"那老头守着呢。"
"我师父?"
他掀开珠帘朝案边走去:"他盯我两天了。"
他刚沐完浴,一身淡色蓝衣,清俊雅致,明朗夺目,如陌上新桑。
他提壶倒水,淡淡道:"过来。"
我有点不放心的过去:"要是被发现了,那我..."
"别怕。"他将一页纸推来,端起茶盏饮了口,"你看看。"
我捡起来,纸上是个巫阵,标满了地宫之序与天象星位,上边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巫器与药材,整齐有序的分布在各个星位旁边。
我认真的看过去,所需药材皆是引天地灵息之物,数百种里没有一个其他用途的。
我抬起头:"这阵法做什么?采灵?"
"嗯。"
这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奢侈浩大,缜密精细的采灵之阵。
"这是上古巫阵么?你哪来的?"
"你觉得这阵法有何不稳妥之处么?"
"当然有。"我道,"一个采灵阵弄得这么神神叨叨,我随便摆几块石头都能采灵了。"
"你引的不过是小灵,这是大灵之阵,你看下阵法里面有没有什么错漏。"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紧张兮兮的。"
俯下身逐一检查过去,摇头:"我不会看阵法,深一点的看不懂,但大体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都是引灵之物,不会有任何冲突。"
"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还补充?"我撇嘴,"这都得补出鼻血了吧。"
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这是我研究的。"
"你?"我纳罕,"你集这么多灵想去做什么?"
"找个借口打发你师父走。"他伸指敲着桌面,"不给他点事情做,他就一直烦着我们。"
我一怒:"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师..."
他挑眉:"那你同我早些成亲啊。"
"你..."
我气恼的坐下来,托腮继续看图纸。
不久前我天天被烛司烦着去救她,好不容易清静了,杨修夷又三句不到来一个成亲。
比起商贾之家吴府,杨修夷那可怕的世家简直如云上之天。而我这个巫女,地位比沈云蓁的殇女更低,更不提我还不能生育,又是个短命鬼,杨家哪容得下我。
我不在乎这些,但是我不能不在乎杨修夷。我一点都不想看到杨家不要我,而杨修夷却非要娶我的这种局面发生,他不能不孝,因为他为人之子。
而且,我觉得现在这种局面挺好的,至少我已经没有要偷偷溜走的心思了呀。
臂膀被他推了推,我没动,他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初九。"
良久,我轻声道:"出去走走吧。"
和他一前一后翻窗出来,我们沿着丛径往下岸走去,我看向花戏雪坐过的那座长亭:"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