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魂鼎?"我不解,"那是什么?"
烛司摇头:"具体我不清楚,只听说它擅掘人心之弱,魅之以术。"
我表示听不懂。
她轻叹:"它在停留峰里,入了里山你一眼就能知道哪座是停留峰,你大可去看看。"
我点头,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不由诚心言谢,被她翻了个白眼:"你当本神稀罕。"
第二日,我想直接去里山,但一方面放心不下他们,一方面又发现就算我能找到那什么鼎,以我一己之力,我也扛不到路中央送给他们。最后我仍继续跟在他们身后,不时帮他们驱驱小蛇,赶赶小兽,一路顺风顺水,倒也轻松。
静下来时我就去想烛司说的那些话。
当世已经很少有什么上神了,师公也仅接触过上仙。这里的上仙是真正的仙族,绝非凡界那什么玉尊仙人和天悠仙尊,而太古上神,随便提一个出来,年岁都是好几十万的,这么一对比,师公六百年的岁数都不够看了。不由感慨天地真的很大。
还有,如若当初十巫的老祖宗们没有起邪念,那上古巫族还会不会隐居避世,届时沧海桑田,桑田沧海,一切都不会跟今天一样了。不过历史偶然,也必然,发生的一切皆尘埃落定,再想这些其实已无意义。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跟昨天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他们围一堆,曹琪婷孤身坐在一旁。
期间萧睿和周薪来喊过她数回,她啃着野果如若未闻,直到方笑豪来时她才愿意抬头同他说上几句。
萧睿似有些郁闷,话也变得少了,好在曹琪婷没多久不再故意冷落他,他递来的,她接着,他来说话,她应着,他要不理她,她也没什么反应,与待其他人并无不同。
两日后,他们终于入了内山,我以为他们只是为了祭魂鼎来的,结果到了这,他们才卷袖子开始采药。
萧睿想多采点药送去浩尚贮备,每人数张丹方,药材繁杂,仅第二汤就要七十多种。也就是这采药过程,他们的平静生活终于被打破了,倒不是多性命攸关的危险之事,而是那两个一开始看似老老实实的女人不安分了。
这夜我蹲在草丛里用阵法捕蛇,恰好她们在我不远处大解,两人蹲着蹲着叨起了闲言碎语。
"那个曹姑娘,才几岁的人,跟个老太婆一样成日板着个脸,看谁都要训话的模样,真是讨厌。"
"你别说,她在跟没在一个样,就是得让我多忙活一份。"
"你说她是不是对萧睿有意思?"
"我看是,但萧公子好像更喜欢你。"
"瞎说,明明是你。"
"诶,妙云,我说真的,要是萧睿真的看上了你,你就发达了,到时可别忘了我啊。"
"别说我,你也得记住这番话啊。"
"不过还是得小心点那个曹姑娘,越看越是个碍眼的东西。"
"什么曹姑娘,是曹老太婆,嘻嘻..."
两个人一起笑开了。
我躲在一旁也笑开了,因为我知道曹琪婷就在另一边换衣裳。
可真没想到,曹琪婷听到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别说冲出去撕脸了,就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晚上入梦后烛司又来找我,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不来找我,让我好好睡一觉成么。"
"我无聊啊。"她盘着腿,义正言辞,"我跟那些器灵说了几百年的话早闷了,就你身上还能找点乐子,我不找你我找谁?"
"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你找到我么?"
"有啊。"她一笑,"马上来救我。"
我缩着身子,不想理她,她嘿嘿道:"依我看啊,那曹琪婷肯定对萧睿有意思,萧睿对她也有意思,但萧睿对那两个女人肯定意思更多。"
突然听她提起他们,我微微睁大眼睛,新奇道:"你还真闲。"
她难得弯下了那笔挺的腰板,下巴支在拳骨上,一脸八卦和深沉:"你猜曹琪婷为什么不理萧睿?"
我没有说话,她皱眉:"怎么了?"
"你不是能读懂我的心思么,还问什么问,我冷,我不想说话。"
"你以为我想读你的心思么?"她反倒跟我怒上了,"你脑子里成日装着那个男人,自那春.梦过后你时不时还冒出点****事儿,我都不想..."
"住嘴!"我脸色涨得通红。
她哼了声,顿了顿,继续八卦:"曹琪婷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的聪明跟夏月楼的那种机灵是不同的,她比较深思熟虑和理智。所以我猜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萧睿以后,便自我保护,排斥萧睿,毕竟萧睿是个..."
她竟连夏月楼都知道了,我气道:"你不是不想读我的心思么!你要不要脸!"
"要想我不读也可以啊。"她哼哼,"来救我啊!"
我真是要被气炸了,恶狠狠的瞪她,她难得出现一个不自然的面容,但仍挺了挺腰板,哼了声。
把她赶走后我没多久就醒了,烦躁的换了个姿势趴着,在杨修夷床上的那个梦又飘进了脑子里。
烛司没说错,其实这几天我确实一直在想的。
可是,想什么想嘛!
你想什么想!
死田初九!
抱着少一事是一事的态度,对于那两个女子的闲言碎语,我听听就算过了,但她们两个真不让人好过。
最先是中午的烤兔,妙云递给曹琪婷时不小心松了手,弄脏了曹琪婷的衣裳,她忙连声道歉,曹琪婷徒劳无功的用手绢擦了擦上面的油渍,皱眉:"算了,没事。"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那个"不小心"实在"太小心"了,分明就是算计好的。
吃完饭赶路,佳言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跟在曹琪婷身边,说她自己平日也爱看书,能否问曹琪婷借本书打发时间。
曹琪婷没什么情绪,冷声拒绝。
她不依不饶缠了良久,曹琪婷终于借了她一本,佳言连声道谢,兴高采烈的走了。
跟妙云一起去找食物的路上,佳言想撕开这本书的订线,结果发现订线撕掉以后,书页被雁字草汁黏着。妙云给她出了个主意,于是赶路的时候佳言"不小心"在河中踩空,曹琪婷的书就当着大家的面掉进了水里,被急流冲走了。
一开始我不能理解这种小伎俩有什么好使的,对于曹琪婷来说几乎不痛不痒,就这样她们还一脸奸计得逞的满足感,实在太上不了台面。
但最终证明是我太看不透,她们不是用这些小事给曹琪婷添堵,而是创造了一个借题发挥的点。
接下去一系列鸡零狗碎的小事,都由这些事开始,比如佳言去找曹琪婷,曹琪婷跟以前一样不予理睬,佳言回去之后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发牢骚,气恼道:"不就是上次不小心将曹姑娘的书掉进了河里么,好心喊她过来吃饭还故意羞辱我。"
妙云忙问:"怎么羞辱了?"
"说的不露骨,可是言语刻薄,就是看不起我是一个小丫鬟,算了。"
再比如萧睿小解回来,会"恰好"看到妙云在那偷偷抹泪,委屈道:"曹姑娘肯定不是故意的。"
佳言义愤填膺:"什么不是故意的,上次你的烤兔不是不小心弄脏过她的衣裳吗,她肯定气上了。"
"可上次我是无心的啊。"
这些事情我觉得以曹琪婷的聪慧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她继续不予理睬,我不信一个人可以清高到这种地步,唯一的解释,恐怕就如烛司猜的那样,曹琪婷在排斥萧睿,所以顺水推舟任由她们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我都看在眼里,可这两个女人的坏水却不止于此,她们竟还偷偷商量要表现一下自己的慷慨大度,英勇无畏。可惜附近的毒蛇猛兽都被我打发走了,她们找了一宿又一宿,什么都没寻到。我良心大发,连夜赶回去把我扔在困兽阵里的一大捆毒蛇扛了过来,结果她们一掀开草堆吓得花容失色,妙云直接从坡上摔了下去。
两人哭哭啼啼的回去,又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
萧睿就在不远处,一字不差的听到了,他眸色幽深,看不清里面翻涌着什么,静默良久,唇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摇了下头,朝她们走去:"受伤了?给我看看。"
她们回头,做出惊讶的模样。
萧睿蹲下身,将妙云的衣袖上挽,雪白皓腕上有一大块淤肿,他摸出伤药细细擦拭,妙云羞红了脸,佳言看红了眼。
坐在石下摘除绒灵香杂叶的曹琪婷有所感的抬头望来,眉心皱了皱,没说什么。
我蓦然觉得心寒,因为想起了鸿儒石台,不怀好意的人总是有许多办法牵引着别人去误导你,我现在真怕萧睿会去找曹琪婷的麻烦。
但好在没有,替妙云擦了药膏后,萧睿潇洒的起身走了。
经此教训,妙云和佳言却仍不放弃,救人嘛,没有毒蛇猛兽,自己也可以制造麻烦。她们拉了个男人去帮忙,妙云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许她飞黄腾达以后一定拉这男人一把。
三人在那忙上忙下,折腾了一晚。
待他们走后,我猫了过去,是个**机关。我眉头一皱,之前小打小闹还好,现在居然起了杀心。
我抽出匕首想将**拆下,岂料一个巡夜的随从竟寻到了这边,立时大喝:"谁!"
我扔下拆了一半的**转身就跑,心想他发现这边蹊跷了应该会过来一查,孰料那个布下机关的男子做贼心虚,将他拉住:"就是只兔子,别过去了。"
我蹲在远处,借着稀薄月光打量那**,按照原来的水平距离射出去,中的应该是曹琪婷的背部,眼下被我拆的乱七八糟,如若还能射,应该是曹琪婷的腿部了。
我想了想,她要是腿上中箭也好,反正要不了命,腿瘸了既能让人背着走,还能让那妙云佳言不得不围着她伺候,这感觉还挺不错。
所以我就不管了。
可事情发展真是出人意料。
第二天赶路,妙云和佳言表现得很开心,走在曹琪婷身边,笑闹之际不时会推撞到曹琪婷。最后曹琪婷不知碰到了什么,**嗖的一声飞来,妙云就在此时猛扑过去,结果一声惨叫后,那**结结实实的戳在了她的两股之中。
我这才发现,我昨晚压根忘了妙云和佳言的出发目的不是害曹琪婷,而是表现自己的大无畏,这**不是用来害人的,而是用来...
我咽了口唾沫,随即双手捂着嘴巴,笑得肚子都痛了。
恐怕痔疮都没这么疼啊。
倘若知道她们要害的其实自己,我就不瞎操这份心了,因为妙云方才替曹琪婷挡下的那个姿势实在太过刻意,届时就算妙云因救她而受伤,曹琪婷也不会看不出端倪。可偏巧这箭射中的是妙云的臀部,哪个姑娘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曹琪婷现在根本连疑虑都没有生出过。
妙云哭得惨,抹药这事估计也没敢奢望萧睿能亲手帮她,曹琪婷和佳言一起给她检查伤口,磐石外传来胡天明和周薪他们虽然压抑却仍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可我知道更惨的还在后面,这几日他们吃的皆以兔肉为主,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兔肉利大肠,解热气,凉血清肝,通便排毒,这些日子妙云一日至少得两次大解,如今那什么受伤了,她可真是有得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