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将胸口染的通红,但尚来不及感受疼痛,所有的感官已被一阵燥.热所淹。
那些人紧追不舍,宋十八强撑着一口气击退他们,忽的推我:"初九你快走!"
她的脸色红得异常,如抹了整合的胭脂,两鬓汗湿,喘声粗重。
我扶住她:"十八你怎么了?"
她回身踢向一个大汉:"你快走!"
我努力睁着眼睛,身体渐渐也有了明显变化,小腹和腿.根.深.处有股怪异感觉令我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忍之感。说书先生最爱的那些猎.艳段子在我脑中冒出,我再没见识也知晓了方才那包粉末所为何物。
我咬牙上去扶她:"快走!"
蓉姑娘怒道:"别想跑!"
我急拉神思牵起一道护阵,扶着宋十八往前跑去。
她彻底没了力气,瘫软在我肩上,双颊越来越红,在秀净玉脸上,仿若雪海映梅。
我紧紧扶着她,好在我身上的燥.热很快退散,血液骨肉重又变回严冬霜寒。最后为了维持热量,我索性将洒在衣襟上的白色粉末重往自己脸上抹去,身体一阵热一阵冷,着实难熬。
但更难熬的是,宋十八越来越不对劲了,她不断喊热,扭动着身子,甚至将自己的衣襟整个拉开,我几次阻止都没用。
终于奔出巷口,街道不如白日热闹,却运气颇好的让我撞见一辆马车。
宋十八越发难受,我掀开两边车帘,她靠在那揪着衣襟,我喊了她几次都不理我,我凑过去推她:"十八,十八,你清醒一点!"
她抬眸望着我:"别,别碰我..."
我冲车外叫道:"师傅,再快一些!"
宋十八眉眼紧皱成一团:"我难受,初九,你下去。"
"去哪?"
"下去!"
"十八!"
她浑身发颤,紧紧抓着衣襟,双手渐渐往自己的胸口和小腹摸去,我拉住她:"你再忍忍!"
她哭了:"初九你下去,别让我难看!"
我解下我们的衣带,将她的双手双脚绑成了一团,她歪靠在车厢里,难受的咬住唇瓣,紧紧闭着眼睛。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下,我解开宋十八脚上的绳子,在车夫的帮忙下将她连拖带抱的挪下马车,轻鸢不知在门口候了多久,忙迎来:"姑娘,你去哪了!啊,宋姑娘她..."
"快去叫杨修夷过来!"
"少爷和花公子去城外找你们了!独孤公子刚从外边回来,我..."
我打断她:"那快去准备冷水和醋,快!"
她神色惊惶,连连点头:"好,好..."转身跑走。
天色已彻底暗下,一轮明月悬挂于星云中,宋十八在我怀里越发狂躁,我拖着她朝后院走去,身子因寒冷而渐渐力不从心。她俯身去咬手腕的束缚,我阻止她,大叫:"轻鸢!轻鸢!"
连吼了数声,一个清冽低沉的男音响起:"田姑娘?"
我赶忙回头,欣喜道:"独孤涛!"
他抱着一把古琴走来,一袭白衫一如往日风雅,墨发微绾着玉簪,庸闲垂落,随风舞着。
他浓眉微拧:"发生什么了?"黑眸看向宋十八,一愣,"宋姑娘她..."
宋十八彻底没了神智,疯狂的啮咬着腰带,我忙将她推入他怀里:"快把她抱到..."
话音忽的一顿,我怔怔的看着宋十八,她瘫在他怀里,清澈双眸里不见往日的英气飒爽,地上银石散着芒光,将她一张扑着彩妆的俏脸更添几许朦胧妩.媚。
我咬牙,别开眼睛:"你,救救十八吧,她,她被下媚药了..."
"媚药?那快..."
"不行!"我忙叫道,"她一定要那什么,不然她会死的!"
他一愣。
宋十八微仰起头,贴在了他的锁骨脖颈处,双手不知何时挣开了衣带。
独孤涛僵在原地,神色清沉。
我指着自己的衣襟上被蓉姑娘砍出来的血:"她在路上吐了好多血,她..."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撒谎而害怕,我浑身发颤,哽咽道,"独孤涛,十八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看她死,我求求你救救她..."
宋十八抱住他,口中低声喘着,因夏日衣薄,轻易便露出大片肩膀,她肌肤本就欺霜赛雪,如今衬着月色更加白皙嫩滑。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望着宋十八的眼眸不算复杂,却令人难懂,月光银珲,落在他脸上,依稀如那日清晨宋十八跟着他从悬崖上出来的面色,秀净淡泊,若安生湖畔盛产的白玉。
他抬起头朝我看来,轻点了下头:"好。"
我上前接过他左手的古琴,看向地上的石子,双眸一凝,石子凌空飞起,在他们周围萦绕盘浮,最终落定,他们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我抱着古琴转身,徐步穿过花径,微抬起头,整好是银白月色,满地如霜,娥树婵庭把月照,半笼霜色清宵长。
杨修夷回来时,我呆坐在宋十八的房间里,轻鸢跟在他身后:"姑娘,少爷回来了。"
我抬起头,他那双黑眸静静的望着我。
今日穿着深绿长衫,淡绿纹线在衣上滚出鹤纹花边,腰上束着暗金色锦带,腰身极瘦,几缕发丝垂散在宽阔双肩上,如似绸缎。
我垂下了眼睛,他对轻鸢道:"你下去吧。"
"是。"
"初九。"他走过来。
看他神情我便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我低声道:"你骂我吧。"
他轻搂住我。
我眼眶泛红:"对不起。"
"别怕。"
热量如潺潺暖泉,从他身上涌来,熨烫着我的四肢百骸,我的心里却越发难受。
我对独孤涛说宋十八是我的好姐妹,我不想看她死,这番话的私心那么重,分明在以情谊去压迫他,不是我和宋十八的情谊,而是他和杨修夷的情谊。
而更自私的是我的做法,我只考虑到宋十八,却置独孤涛的身份于不顾。除却将军之子,他还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他们的身份立场注定要对立两面。我将一个完璧无暇的宋十八推到他怀里,也将他推入了两难之境。
可我真的心疼宋十八。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命不好,可至少我有许多疼爱我的人,而她呢,宋积那个混蛋毁了她的一生。
被自己崇敬爱戴的人欺骗和追杀,该有多心痛?
说出"我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时,该有多悲戚?
可她总是一副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所以我越发心疼。
杨修夷没有说话,安静坐在一边抱着我,晚风从窗外吹来,他的衣衫轻动,带起淡淡的杜若清香。
过去好久,我渐渐平静,他轻拂着我衣襟上的血:"在哪被下的药?"
"一个赌坊。"
他轻点了下头,又道:"饿吗?阿雪今天特意买了许多排骨,说给你煲汤的。"
"不饿。"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你不怪我吗?"
他柔声道:"不要伤心了,独孤不是小孩,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没人逼得了他的,如若他们真的...他会有最好的办法去处理。"
"真的?"
他一笑,抬手整理着我凌乱的头发:"先洗个澡吧,我去让轻鸢给你烧水。"
"等等。"我忙拉住他,"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我可能被祝翠娘他们盯上了。"我道,"我和宋十八如今的名号仍是叫二一添作五,祝翠娘也许注意到了,今天十八接的那单生意特别古怪,我觉得她开始给我下套了。"
他面色微沉,顿了顿,道:"那日回来,我便已经让宋十八停掉这个名号了,但到底还是被她察觉到了,他们下的是什么单子?"
"是蒋才晨的一个破单子,应该不是祝翠娘的主意,挺乱七八糟的。"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
晚风阵阵吹来,屋内烛火轻晃,杨修夷俊容略显严肃,
我问:"在想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道:"你姑姑会上古之巫,你族人应也不简单,但他们能在一夜之间屠杀你们全村,这伙人的本事不容小觑。若只是一个长虹戏班,我明天就能将它端了,但它不过一个幌子,怕就怕会打草惊蛇。初九,"他看着我,"你要答应我,不能独自一人跑去找他们,更别想着要去绑个人来问话。"
我没说话,他黑眸有丝凌厉:"初九。"
我是有这个打算,当初我离开辞城,是为了去宣城找真相,之后和杨修夷一起去陷活岭,也是想找宋积问话。如今误打误撞在崇正郡碰上这些人,恰好就是我的心心念念。
他右掌轻捧起我的脸,认真道:"今日这单生意应该是他们的试路石,蒋青禾和蒋才晨也不过只是棋子,祝翠娘肯定没想到我们已经知道她和蒋青禾的关系了。离出阵还有两个多月,我们被困住了,他们也是,我们还有时间和他们周旋。"
我着实不愿将他卷入进来,可是蒋才晨既然都找上了门,祝翠娘岂会不知道我们住在哪,岂会不打探我们有哪些人。
安静一阵,我道:"他们会不会伤害到乔雁和乔大叔,比如要挟他们,或者..."我声音变低,"剥了他们的面皮来接近我。"
他安抚似的顺着我的头发,长指从发丝里穿过,一下一下梳着:"我会想办法保护好他们的。"说到这微顿,道,"先前我怕蒋青禾觉察到我针对他,所以办事尽量滴水不漏,准备循序而进,既然如今他先派人找上了门,我再针对他便有个台阶了。"
"什么办事?"我不解。
他一笑,在我额上亲了口,道:"明日有个商会,我带你过去,蒋青禾也在,我们先欺负欺负他。"
"欺负他?"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折腾了一日,你先沐浴吧,我去给你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