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叔跟着独孤涛急急走了,此后两日都没见到独孤涛出现,偶有人路过,隐约听他们提及,整个辞城这几日都在忙着找人和通缉宋十八。
最后一晚,月色清朗,我们从阵法里脱身。
宋十八肚子咕咕叫了两天,拉起我就往后院厨房里蹿。
远远看到那边灯火燎亮,似有什么宴会,去了无疑是送死。我们绕了一圈,在墙角瞅到一个狗洞,她指了指:"这里应没锁神吟吧?"
我摇头。
她二话不说,立刻趴在地上开爬。
我默默走到一边,推开隔园门,绕到她身前。
她的屁股卡在了那,正挤得满头大汗,抬头冲我望来,一愣:"你怎么在这?"
我说:"我腰粗啊,爬不过来。"
她掉头看向敞开的木门,眨巴了下眼睛:"你为什么不喊住我?"
我转身往前走去,凉凉道:"我不高兴喊你呗。"
"..."
月轮倾洒,万物如覆银霜,估摸时辰,到城门应该要丑时了,今晚横竖都出不去了。
我现在身无分文,又被活活饿了三天,早已饥肠辘辘,因宋十八跟我允诺,说跟着她可以吃喝不愁,所以我决定先跟她混一晚,填饱肚子再说。
她对辞城一带极熟,带着我大街小巷一顿瞎晃,停在了一幢明亮大气的酒楼前,阔达豪气的乌木大门敞开,上挂一块红色匾额,镌刻四个镂金大字:"天繁酒庄。"
她拍着左袖,抬脚就要进去,我忙拉住她:"你疯了啊,我们哪有钱?"
她斜我一眼:"你当我宋十八的名号是白瞎的?"语毕,昂头迈过镀金门槛。
我就要跟上,有所感的侧了下头,一眼便瞅到了门口的公告栏。其中贴着一张悬赏通告,画着两个女人,模样一般,与清水无异,但画下的名字,一个叫宋十八,一个叫翠花。
心下一惊,我忙出声要喊宋十八,就见刚进大门不久的她朝我飞奔冲来:"快跑!"
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拿木棍大刀的壮汉:"站住!"
"宋十八!"
"抓住她!"
"狗杂碎!"宋十八边跑边骂,"敢卖老子,当初没老子那四千两银子,这店开的起来么!个娘皮子烂.货!"
"站住!"
她拉着我一头钻入灯火昏暗的弄堂,后面的壮汉越追越近。
她抬头扫了一圈,带着我跃起,在墙上借力想往另一边的高墙上蹿去。结果蹿到一半,两人齐齐掉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揉着屁股爬起:"两天没吃饭,他娘的一点力气都没了,你等着!"
说罢扎了个标准马步,气吞山河一般,颇为豪气的怒吼一声:"哈!"
再度抓起我,却仍失败。
我推开她:"要不你自己跑吧,我没事。"
她大怒:"我宋十八是这么没义气的人么!"说完抄起路旁的扫帚,揉了揉鼻子,"老子这风云寨二当家可不是靠吹牛得来的,你快去藏起来!"
我左右张望了下,瞅到一个阴暗角落:"那你小心点。"
刚一蹲下,那群大汉便奔了过来。
其中一个叫道:"那翠花呢?"
宋十八扫帚一横,怒斥道:"老子就在这,有什么事冲我来!"
说完直接冲上去,利落的拍飞两人,扫帚一个旋转,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又将数人拍了出去。
能当上老大的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她的身手确实很好,反应敏捷,矫捷灵活。可惜舞的不是乌金战刀,而是一柄竹叶都飞得没剩多少的扫帚,否则真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巾帼女英。
打了半日,一个男人喊停,叫道:"宋二当家的,我们不是来对付你的,快说那个翠花在哪,以后大家还是兄弟!"
宋十八落定,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扫帚斜执,怒道:"你当老子是什么人了!"
另一个哈哈大笑:"宋十八,你还以为自己很上道么?几日不见,你混成了这个模样,连你的丫鬟都不如了!"
"什么?"
一个大汉上前:"你都没看到街上的悬赏吗?你那丫鬟赏金多少你不知道?"
"多少?"
"三百两黄金!"
我瞪大了眼睛,宋十八身形一晃,差点没跌倒在地,反手指着自己:"我是多少?"
"一百两。"
"黄金?"
"想得美,当然是白银了。"
"岂有此理!"宋十八勃然大怒,"凭什么老子这么少!"
一个大汉道:"你就知足吧,你那悬赏比成大鬼还高了!"
宋十八顿了顿,扫帚一比划,怒道:"不管赏金多少,你们别想打她注意,老子很久没开杀戒了,识相的快点滚!不然宰了你们!"
我烦闷的咬住唇瓣,我的悬赏这么高,自是跟杨修夷有关,他们一定弄清我就是翠花了。
这么多天的兜兜转转,没想又回了辞城,还坐牢逃狱,顶了个难听的名字,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更严重的是,若是这次被捉回去,我一定逃不出来了,不止如此,还会被师父狠揍一顿,相信杨修夷也不会拦他,所有人都会冷眼旁观的。
都是傅绍恩和宋十八害的。
但是眼下我实在不好怨恨宋十八,这可是三百两黄金呢,换做是我我一定马上出卖她,既可以全身而退,又有大把金子可拿,哪会跟她一样,傻不愣登的拿着一把扫帚和人浴血奋战。
她将扫帚戳向一个人的右肩,将他顶出去后弯腰避开身后的一把横刀,不过扫帚笨重,难以灵活耍动,她想将那人横扫出去,却不得不先避开前面迎来的一柄刀锋。千钧一发间,只得后抬一脚踹去,同时扫帚横亘头前,挡开攻击,扫帚登时断成两截,她的背上也挨了一刀。
她闷哼一声,飞快跃起,双脚回身卡在那人的脖子上,纤腰一扭,听得"咔嚓"骨头断裂声,那大汉瞬间瘫软在地,命归西天。
她弯身捡起他的大刀,贴地一滚,起身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招式,冷声道:"今天想要动我妹子的,得从我宋十八的尸体上踏过去!不过我有言在先,老子现在是虎落平阳,但我风云寨弟兄上千,总有一个能把你剁了喂狗的!"
她的后背刀伤极深,鲜血将衣衫尽数染透,她踉跄了下,几乎站不住身形,我慌忙跑出去扶住她:"你怎么样!"
她一把将我推开:"你跑出来干什么!"大刀两个明晃比划,"这么点伤,还不如老子蹦个屁来得损耗元气!"
一个大汉道:"宋二当家的,我们抓这翠花又不是要她的命,上面说了要留活口的,你何必搭上自己呢!"
"闭嘴!老子不是卖友求荣的人!"
宋十八再度拔刀迎身而上,又是一番激烈打斗。
她受了重伤,又要周旋保护我,终于扛不住了,一柄大刀要冲她砍下时,我飞快扑过去,并急凝神思,但几日饥饿,灵息疲软的可怜,好在那柄大刀被另一个人挡开:"还要不要银子了,伤她一根头毛都要不到赏金了!"
我紧紧护在宋十八前:"够了,我跟你们走!"
宋十八忽的拍我肩膀,低声道:"喂!你怕不怕自己暴露?"
"什么?"
"我的名声不及你的臭,但为什么怕我的人比杀我的人要多,而你却像条丧家犬,被人四处乱追?"
...什么破比喻。
她推我:"敢不敢?"
"有什么好不敢的?"
"好!"
她推开我,扬刀斜置身前,冲这群大汉冷笑:"你们这群没长脑子的,就不想想为何她的赏金比我高出那么多么?"
"为何?"
宋十八仰天大笑,伸手拉我,语声冰冷到骨子里,一字一顿道:"因为她是妖女田初九!"
我忙将腰板挺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