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几乎陷入了魔障,谁来打扰她,她便暴跳如雷,脾性大的很,连苦妈都被轰出了墨室好几次,当尤湖再一次来找吃了闭门羹之时,这个文弱书生忍无可忍了。
他指使尤二踹开墨室大门,大步踏进去,不顾浑身冰寒的古绯,连轮椅都不要了,直接弯腰将人抱起就扔出了墨室。
仿佛半辈子都未在见过天日,古绯很不适应地闭上眼睛,耳边只能听到尤湖咚咚的心跳声,她很不习惯地撇开脸,不挨蹭到对方,哪想,头顶却传来尤湖的冷笑——
“怎的不睁开眼睛,现在知道难受了?”尤湖的声音很冷,能听出压抑着怒气。
古绯揉了揉眼睛,虚开一条缝,同样冷若冰霜的道,“放我下来!”
尤湖依言将人放在尤二拖出来的轮椅上,在古绯彻底睁开眼睛之际,他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姑娘若是在这般任性妄为,拿自个的身体不当回事,小生立马就去将那两本该死的册子给烧了,以后再不会给姑娘找任何需要的东西。”
古绯同样望着他,看进他眸子深处,在黑瞳中找到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不见日月光线的苍白,瘦尖的下颌,就这段时间,她便又瘦了好几斤,整张脸,瘦的来只有巴掌大小。
“想必,姑娘已经记住小生的话了,”说着,尤湖直起身,他也不管古绯能否接受他的威胁,自顾自地回禀道,“最近几日,有人来铺子故意找茬闹事,甚至坊间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铺子里没个有姑娘这种十分精通墨丸的主,小生想着,既然要反击,那么便一击必杀,所以来找姑娘,看姑娘是抽个空闲时候,到铺子里来一趟,小生安排一下,破掉这局。”
古绯眉头一皱,一说到正事,她心里刚才冒出的对尤湖的不喜瞬间就消散,“可知谁是黑手?”
尤湖摇头,“暂时还没查到。”
闻言,古绯屈指轻叩轮椅扶手,她嘴角翘了翘,像极狡猾偷腥的小狐狸,那点漆黑瞳一转,明显就在算计别人,“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给他们画个大饼,顺藤摸瓜,总能抓到小辫子。”
尤湖眸色一闪,晶亮了瞬间,“姑娘,想如何画这个饼?”
古绯看了她一眼,倏地想起刚才这人对自己的无礼来,心起恶意,就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听闻这话,尤湖斜飞的眉梢一挑,凤眼之中滟潋波光闪动,“哦?”
粉唇上翘,古绯抬头望着尤湖,笑的春光明媚,“这个饼还非得你来执笔不可。”
第二天,尤湖愤愤地挥笔书写一气,他手边已经推了厚厚的一沓纸张,每张上面都是同样内容,无非就是古绯这个私生女回了古家之后各种投机使手段,将原本是属于古家的香墨配方给巧取豪夺,继而夺了大爷古仲的掌管权。
古绯所谓的“饼”,便是让尤湖夸大歪曲某些事实真相,再将这些人和事书写无数份,让人传出去,至于这些“事实”是否会对她的清白名声有损,却不是她考虑的。
她早便做了这辈子都不嫁人的准备,与其让人日后嫌弃自己的不|良于行,容忍后宅女人成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的快活,且她大仇未报,又何谈风花雪月。
是以,那点对其他女子来说无比看中的清白,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枚墨丸来的实在。
而尤湖,也有自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他巴不得古绯没任何个世间男儿敢要为最好,这样,一个无牵无挂又心计深沉到可怕的女子,为了报仇,才能不择手段,古绯强大了,他心头所想的事,才能顺顺利利的成功。
不得不说,在当下,某种程度上,古绯和尤湖,利益一致。
故,古绯让尤湖画的“饼”,尤湖是极尽可能的去扭曲,只差没在里面说古绯是个夜叉女修罗了。
果然,那些纸张散落出去,没超过半天,有关古绯的流言就在坊间传遍了。
尤湖当然没所有的纸张都散发出去,他象征性的传了一些出去,其他的便找的人口口相传,他深谙这口传误解的道理,是以传到坊间里,对古绯的描述简直是各种模样的都有,就连一些,古绯听了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
在这种情形下,第二日古家铺子才一开门,就收到一些骨子里迂腐的文人骚客嚷着要退墨丸的要求,这点古绯也早有吩咐,不用解释争辩,但凡是要退墨丸的,按照规矩退银子就是。
她也好趁机瞧瞧铺子里是否有那等存有二心的。
而那几个这几日都来找茬闹事的,果然又来了。
古绯和尤湖凭栏倚靠在二楼一视野开阔的地儿,瞧着底下闹腾的最凶的那几个人,古绯眼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几个人是听命于另外一个在闲逛的中年男人,在胡搅蛮缠说她墨丸不好的同时,都会无意识朝那中年男人方向瞥过去,待看到他点头后,那几人才硬气起来。
“可知那人是谁?”古绯手一指就问道。
尤湖也注意到了,他眸色一闪,“查查就知道了。”
随后,苦妈悄无声息的转身就没了身影,古绯示意尤湖推她到二楼楼梯口。
在底下费力解释的尚全余光瞥到古绯,他神色一震,当即提起袍子蹬蹬上楼来,回禀道,“姑娘,那几人就是专门来闹事的,你看要如何处置?”
古绯嘴角挑起冷漠的弧度,她俯视那几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口吻道,“刚才,小女子听几位先生对这墨丸的评价,说是粗劣不堪?不值一试?还说香墨的檀香味隔日便散的干干净净,可是有此一说?”
打头的是个穿着绫罗绸缎,佯装文人,实则下盘浮虚的年轻男子,那脸色一看就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
他见古绯开口说话,且尚全态度恭敬,虽不知道古绯是何身份,可并不妨碍他进行猜测,遂道,“自然是了,想我千里迢迢从其他郡州慕名而来,结果买了这所谓的香墨回去,不到几天,用这墨丸书写的字迹哪里半分的檀香味,分明是骗人,且有其他的制墨大家鉴赏过了,说这制墨丸的手法粗劣的很,根本就是用下等的烟炱糅杂而成,还花了本公子上百两的银子,着实可恶。”
话音一落,就有少少的其他几人应和出声,都说古家招牌就是个骗子。
古绯冷笑一声,她也不直接了当的解释,只对尚全吩咐道,“尚掌柜,拿我的印鉴,去请封溥羽大家过来一趟,就说有墨丸需要他老人家亲自验看。”
说完,她的视线在堂子里其他人身上一扫而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的古家一个字都不用解释,相信对封溥羽大家,大家还是信的过的,那么就让封溥羽大家给大家一个底,古家的香墨到底是好墨还是滥竽充数的烂墨。”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铿字音,犹如冰珠迸裂的冷凛,当场就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震慑住了。
这还不算完,古绯继续道,“来人,将大门关上,今日古家不做买卖,只为给大伙一个交代。”
话毕,尤二福至心灵,他难得机灵一回,知晓自家姑娘这是要瓮中捉鳖了,飞快地蹿下二楼到大门前,嘭的就将门落栓关死了。
古绯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那个不显眼的中年男人身上划过,她嘴角带笑,可不就是为了打这只狗,才关的门,“主诸位莫急,一会封溥羽大家就过来了,在此期间,大家可自由转悠,就算饿了,跟咱们古家掌柜说一声,龙凤楼的酒菜给大家备着,绝不亏待了大伙去。”
听古绯这般说,原本对此心头有火气不满的客人,当即就好受了一些。
“最后,但凡是这会在铺子的客人,今天的古家花的银子,一应给大家减免两层。”这才是古绯的惯用伎俩,用银子来解决事。
在她眼里,但凡能用银子来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
这不,那几个专门挑事找茬的,瞬间就被其他客人叫好的声音给淹没了。
古绯示意尚全招呼好底下的客人,尤湖推着她的轮椅又回到雅间,关上门,他才对古绯道,“万一,封溥羽大家不来呢?那么古绯的戏要如何唱下去?”
听闻这话,古绯面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地道,“谁跟你说,我真去请封溥羽大家了?”
似乎还先这种冲击不够,她又多加了句,“封溥羽大家本来就不会来的,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说请动就请动的。”
尤湖沉默了,他盯着古绯,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
古绯浅笑,她叩着茶盏盖子,与茶盏碰撞,发出叮咚的声响,“封溥羽大家不会来,可他的孙子封礼之一定会来就是了。”
尤湖垂了眼睑,他不予置评,也不好说封礼之这人好或不好,索性将话题引开,“我总觉那个中年男子面生的很,根本不像是易州当地人。”
古绯点头,她想了想,“等苦妈回来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雅间门就被嘭地撞开了,苦妈捂着左肩胛,嘴角带血丝地踉跄迈进来,赫然是受了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