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局,在外皇宫以南,占据老大一片的殿宇,来往进出的多是太监宫女之流,这内务局的总管,就是一身穿有纹绣宦服的大太监。
苏姑姑领着人过来,先是见过这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寒暄几句,才吩咐宫女太监将师父们引到早分配好的偏殿中休息。
“姑娘,这边来。”古绯身后的宫女轻声道,推着轮椅就往北面一偏殿去。
古绯没意见,她无意瞥见,梅师父和花师父以及墨卿歌竟然都跟在她后面,显然几名女师父是栖在同一殿中。
果不其然,到了一名为“云霞殿”的偏殿,小太监和宫女帮着古绯把轮椅抬进去后,其他几人跟着进来。
偏殿并不大,进宫门是座影屏,绕过后,便能见院子里三三两两摆着大水缸,其中正殿的水缸旁还有铜铸白鹤,古绯晓得,偏殿中的正殿,那是一殿之首才能居的,她们只是来比斗的制墨师父,故而根本不可能住在正殿里头。
“姑娘,南边这小殿采光好,奴婢瞧着不错,姑娘意下如何?”那宫女收了苦妈的好处,这会自然事事都为古绯考虑。
古绯浅笑了声,“有劳姐姐费心了。”
眼见古绯也是如此和气好说话,那宫女同小太监对视一眼,两人似乎松了口气,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内侍,如若能有好去处,自然是在后宫妃嫔的宫中伺候,能被差遣来领这活计的,都是没好出路。
“姑娘有所不知,这云霞殿,在前朝还出过位皇后,那位未得势之前,就是在这间小殿住,也是位匠人出身,后来……”
“这间,我要了。”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斜刺里,墨卿歌插了过来,并一脚就将古绯的路给挡了。
对这样的话,古绯毫不意外,总归墨卿歌就那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而且这里是皇宫,她且冷眼旁观,看她要蹦跶个什么名堂出来。
古绯身后的宫女面色一冷,她瞪向墨卿歌身后的宫女,正要说什么,古绯伸手一拦,轻描淡写地道,“换个地。”
宫女悻悻应声,一转轮椅,择了北边的小殿,梅师父没有犹豫,选了紧挨墨卿歌的殿,而花师父嗤笑一声,跟在古绯面前,距离不远不近的地儿住下。
进了门,古绯抢先对宫女和小太监道,“还不知道两位的名讳。”
宫女屈膝行了一礼,脆生道,“姑娘唤奴婢粉黛即可。”
“奴名顺子,姑娘有任何吩咐,皆可随意使唤。”小太监很机灵,将自己姿态放的很低,毕竟若是古绯这等虽为匠人,可若夺的冠首,他们也会连带有好日子过。
古绯记下,“我姓古,名绯,这些日子在宫中就多有劳累两位了。”
说着,她想了下又道,“刚那位貌美倾城的女子,算是我姊妹,不管她做任何事,咱们需避其锋芒即可,不与之冲突,我一心制墨,并无多余想法,这点还望两位明白。”
在深宫之中过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古绯话下之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即,粉黛和顺子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尔后,粉黛又笑道,“姑娘,务须担心那么多,在这宫里固然吃人不吐骨头,可能活的最长久的,从来都不是容貌倾城者。”
言下之意,太过貌美本就是祸水,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
顺子跟着附和,眼见时辰差不多,顺子便跟古绯支会了声,领膳食去了,而粉黛则帮着将房间打扫了番。
古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小憩,不多时,她瞧着苏姑姑从外面进来,入了墨卿歌的殿,没说几句话,便领着墨卿歌往外走,也不知是要去哪。
心头一动,古绯招来粉黛吩咐道,“粉黛,去打听一下,那姑姑带人去哪了。”
粉黛够聪明,随后就跟了上去。
顺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内务局的信回来,说是这第三场的比斗,在后天开始,要制墨师父自己准备好,其他的一并都没多说,比斗规则也未曾宣布。
顺子知晓这事对古绯的重要,边伺候古绯用膳,边道,“姑娘,奴找其他的公公打听过了,比斗题目有很多,会在后天当场抽签决定,此次比斗,会当场去除十之六七的师父,剩下的才会角逐出冠首,且听闻,在最后的比斗,那位兴许都会来瞧瞧。”
古绯知晓,顺子说的那位,便是当今皇帝,她随便用了点东西,便搁了筷子,示意撤下,“晓得了,后天比斗开始,我都不会出宫门半步,若有客来,便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此法才是最为稳妥的以静制动的法子。
顺子唱了声,动作麻利的将东西撤了下去,这当,粉黛回来,她凑到古绯面前,回禀道,“姑娘,奴婢瞧着苏姑姑带着那位师父去了深宫,具体是为何事,奴婢身份不够,探听不到。”
古绯思索片刻,她指尖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扶手,良久,嘴角露出冷笑,“知道了,下去吧。”
当天晚上,古绯注意到,墨卿歌那殿根本就没人回来,她也不知是去哪了,竟然彻夜不归。
要就寝之际,她坐到床沿,吩咐粉黛注意着,才刚刚脱下外衫,鼻端倏闻一股子的淡淡冷雪香,像是大冬天白雪皑皑的凉意,她手一顿,飞快的将外衫又给披上,朝不明的暗处低喝了声,“出来!”
回答她的是哑着的轻笑声,恍若耳边呢喃,绵长又醇厚,紧接着就见玄色锦面的软靴和绯色衣袍的边角露到明处,暗影似潮水退却,紧接着是尤湖那张俊美无双的皮相来。
古绯没好脸色,那日的事她可都还记着,没讨回利钱来,她哪里肯轻易就掠过去。
尤湖四下看了看,还算满意地点头道,“这地儿还可以,不算委屈了姑娘。”
唇抿成直线,古绯不言。
尤湖径直上前,和古绯并肩挨股地坐到床沿,“姑娘不是想知道墨卿歌去哪了么?小生这般巴巴赶来告诉姑娘,姑娘就这神色给小生瞧?”
“哼,不愿瞧,我没让你瞧,滚出去最好!”古绯一开口就没好话,她其实也想冷静听听尤湖如何说,奈何才张嘴,心窝那口气憋闷着,不倾泻出来,她便越发不待见尤湖那张脸。
尤湖也不恼,他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可在古绯面前,他自个都觉得自己实在宽宏大量有气度的很,从来不跟古绯计较,是以,这点听着恶毒的话算什么,他只当甜言蜜语来听。
“小生安排的,当然也是他的意思,”尤湖自发解释道,“墨卿歌貌美,这般进宫,不是祸事都能生出祸端来,倒不如让她自个去折腾。”
“今个,是让她去见一妃嫔来,那妃子从前也是受宠的,如今失了势,大不如从前,可邀的那位上她那坐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故而小生便让墨卿歌过去了,兴许她有那般造化,以她的容貌,想让个男子看上,再简单不过,毕竟那位虽为九五之尊,可前提也是男子不是。”尤湖娓娓道来。
古绯脑子转的快,一听闻这话,就品出了尤湖的心思,她蔑笑一声,“墨家家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皇族中人有姻亲关系,她倒是反其道而行。”
尤湖侧头看着古绯笑,“还有件事,姑娘可能不知。”
娥眉一条,“哦?”
“托姑娘那枚古方墨丸的福,墨卿歌现在已经是墨家下任族长继承人了。”尤湖轻描淡写地说道。
古绯心头一凛,她没想墨长河居然真的就下手了,她之前就是怀疑墨长河别有心思,故而那枚墨丸压根就没给他看过,还故意让墨卿歌夺去,就是要看墨长河究竟要干什么。
她不相信以墨长河的眼力看不出那枚墨丸的技艺手法,特别她在制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封家捶法的痕迹,而墨长河在心里清明如镜的情况下依然如此为之,他到底是在下一步什么样的棋?
“墨卿歌很有野心,一个世家族长之位根本满足不了她,”尤湖见古绯想的入神,便伸手摸了摸她的乌发,感觉入手微凉,触感像丝一般的舒服顺滑,“墨长河不会看着她如此做,可偏生冷眼看着墨卿歌如此为之,小生觉得姑娘的对手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墨卿歌,而是——”
“墨长河!”
点漆黑瞳骤然一缩,古绯杏眼圆睁,她缓缓转头看着尤湖那张有暗影斑驳的脸,“墨长河?”
尤湖点头,在古绯看不见的地方,他五指卷着古绯的发玩,“墨卿歌的所作所为,墨长河不可能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卿歌身后站的是她的母亲乐氏和祖母墨老夫人,姑娘可能不知道一点,墨长河并非墨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姑娘多年以前,以幼龄之姿被接回墨家,本就是作为墨卿歌的替身来教养的,所以说,从一开始,乐氏和墨老夫人就有意栽培墨卿歌,尽管她没天赋。”
古绯瞬间觉脑子敞亮,很多的事一点就通,她顺势接口道,“假设所有的这些墨长河都知道,可他依然任由墨卿歌猖狂,甚至害死墨戈弋,这会若在惹上皇族,墨家很可能便会……”
剩下的话,古绯没说完,她眸底有惊诧地望着尤湖。
尤湖点点头,“是的,而且两年之前,姑娘被墨卿歌构陷的时候,逍遥王虽差了苦妈去解救姑娘,可苦妈并不知晓,小生先一步找到的姑娘,小生到的时候,姑娘已经昏死过去,小生本想先行给姑娘简单治腿伤,可一撩开姑娘的裙裾,才发现姑娘的腿伤已经被人给用了药,然后才是苦妈带着姑娘出的大京。”
古绯从来不知,两年之前,还有这等的事。
“小生一直在怀疑,帮姑娘先行用药的人,是墨长河。”尤湖随后说出更惊人的揣测来。
而古绯听闻后,她瞬间还想到更多,“如果是墨长河,那么他早便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的天赋,可还任由墨卿歌暗害我,这是要逼的乐氏和墨老夫人自乱阵脚,甚至可能是为麻痹对手,让墨卿歌走到今日,由自己的狂妄而让整个墨家都付出代价,他跟我说过,年少之时,他也恨不得倾覆了墨家,可如今他为族长,自然不能自己动手做这事,但却并不妨碍因着墨卿歌等人的缘故,墨家自行灭亡!”
尤湖感觉到古绯整个身子在发颤,毕竟从前那些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他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是,墨卿歌能有今日,是他在后推波助澜捧杀的结果,姑娘当年不过是,不幸做了他的棋子成为墨卿歌的踏脚石。”
“从一开始,姑娘被墨卿歌谗害,就是一局谋……”
(阿姽:晚上八点到的家,码出一章,先就这样,明天补上。另,感谢@qry1988 童鞋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