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绯嘴角带着惯常的讥诮,她轻描淡写地瞥了那老妈子一眼,往阁内一瞧——
里面刚才还欢快的嬉笑声霎时安静,仿佛像是被人提溜的打鸣公鸡,一下就断了声线,好不尴尬。
古绯当没看见,碧水阁有门槛,还颇高,她被拦在门口,又对看了那老妈子一眼。
老妈子讪笑几声,连忙招呼阁里面的婢女出来抬轮椅。
进了里面,古绯才看清,用膳的碧水阁里,两桌饭菜摆着,男女分席而坐,中间也没像有些家族那么讲究还用屏风隔开。
是以古绯看到,左边那桌墨玉华在坐,另还有三名年轻公子以及一位未弱冠的少年,而右边席上首端坐着穿姜红云纹褙子的夫人,她背后另站着位低眉顺眼的妇人,还有四位姑娘在下手坐着,起先正是这四位姑娘在闲谈。
古绯心头有数,知晓那夫人便是墨宴的正妻廖氏,站她身后的自然是墨宴的妾室,而四位姑娘中有一位是墨玉华的姊妹,其他三位都是小墨家其他房的。
就是墨玉华那桌的三位公子和少年,也是这般。
眼见古绯进来,墨玉华没特别的反应,那三位公子皆有好奇,唯有那少年淡漠以对,而女眷这边,四位姑娘中有三位和善地笑了笑,其中一人眼底流露出嫌恶,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廖氏的反应。
她先是看了古绯好一会,才惊喜地道,“阿绯?好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那个“肯”字,刹那就让古绯唇边的笑意高深莫测起来,她扫了眼那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可偏生今个一早,墨宴唤她过来一起用膳,她就不信廖氏不知情。
廖氏随着古绯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朝门外老妈子冷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姑娘加椅子。”
那般大声和突兀,仿佛古绯就是个外人,硬生生挤进去的一样。
古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从进门开始她脸上的表情就未变过,廖氏给她加上位置,她也理所当然地坐过去。
跟她一起过来的封礼之和尤湖转脚往墨玉华那桌去,好在墨玉华早安排好了,没怠慢封礼之,就是尤湖没地儿坐,所有人都当他是古绯的下人,自然不加理会。
“咳……”
廖氏还没来得及对古绯叙旧说点什么,碧水阁门口就传来轻咳,古绯背对着门的位置,她不用回头都知晓来人是墨宴。
果然——
“人都齐了?”墨宴多此一举地问,他走进来特意都看了古绯一眼,随后施施然走到主位,当先拿起银筷,“开动吧。”
话落,等墨宴先动筷夹了点菜,紧接着其他人才敢摸筷子。
古绯心头冷笑,但面上不显,小墨家席间的规矩,也是食不言,故而整个席间,是安静无声,只能听见下小的咀嚼声以及银筷碰触杯盘的声响。
古绯是不知客气为何物,她端起碗埋头就吃,还尽捡桌上自己爱吃的菜式,半点没姑娘家的矜持。
而另一桌的封礼之本不想过来用膳,可古绯在来的路上跟他打了招呼,叫他可劲的吃,不用管太多,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小墨家。
是以,他也和古绯一样。
尽管如此,可两人都是礼仪不错的,纵使夹菜的动作快了点,可席间硬是挑不出半点失礼来,古绯举头投足斯文优雅,夹菜挑饭,小口小口的,却比桌上任何人都吃的多。
一直站她身后白鹭小小的吃了一惊,她可是再明白自家姑娘不过,平时在家里,挑食挑剔到非的苦妈以制墨相威胁才会好点,而那胃口更是像奶猫一样,如若不是尤湖公子开的药膳方子,每天不落的煲汤养着,那亏了底子的身子哪里能养好的那么快。
别说白鹭,就是一边的尤湖都注意到古绯的异状,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挑,他目光隐晦将桌上的菜式都记住了,心里琢磨着,莫不是这白吃的膳,用着胃口就格外的大好。
别说,古绯还真那么觉得。
她一边用膳,一边余光瞅着同桌的其他几人,特别是廖氏眉目之间不经意划过的烦躁,她顿觉眼下的饭菜美味的很。
只是可惜,她坐的位置角度看不到墨宴的。
总归膈应了这一家子,她就开心,十年前,她可是没忘廖氏是如何对待自己爹娘的,表面上装好人博好名字,暗地里驱使下人各种刁难侮辱,就想将他们一家赶出小墨家,还是不能带一两银子的那种。
且当大京墨老夫人来到易州,就是她将自己天生嗅觉灵敏,并有不错天赋的事给宣扬出去,眼瞅着墨老夫人动了心,廖氏更是不遗余力,指望她能被带到大京,从此易州小墨家飞黄腾达。
古绯有的没的想着,她第一个用膳完毕搁碗的。
从白鹭手里接过帕子揩了揩嘴角,古绯慢条斯理地转着轮椅退到一边,她一动作,屋子里的人都转头过来瞧着她。
“啪”封礼之第二个用完膳,他谁也不理,径直到古绯身边站着。
墨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紧跟着搁碗问道,“阿绯可是用好膳了?”
古绯似笑非笑,她屈指敲了瞧扶手,发出笃笃地轻响,直截了当地道,“今个第一天回来,我想祭拜一下我爹娘。”
廖氏一惊,她转头看了看墨宴,就连席间的几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说这个。
墨宴沉吟片刻,“理应祭拜。”
紧接着他又道,“改天我择个黄道吉日在……”
“不用,“古绯很是无礼地打断墨宴的话,她神色未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祭拜吧,还要劳烦……大伯开一下祖祠。”
她唤他之时,口吻明显地顿了下,让人不由地听出不情不愿来。
古绯敏锐地瞅到廖氏眉头皱地更深了点,很是忌惮地看了她一眼。
眼梢有自晒,古绯意味不明地唇线扬起,廖氏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无非便是担心她真的在小墨家住下来,日后若是出嫁,她还得出一份体面的嫁妆,即便孑身终老,也要白养那么多年不是,且她是墨徽嫡女,虽然血脉上和墨宴这一房隔了两代,可从未分家,这小墨家的家业,她便是还有份的。
淡淡冷笑,这会她没心思陪廖氏玩花样,最主要的还是先将爹娘的灵位拿到手,日后有的是功夫对付小墨家。
墨宴面无标清,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那便今日吧,你先回去沐浴更衣,一应准备妥当了,我差人来唤你。”
古绯满意地点头,她原本打算晚上的时候,让尤二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祖祠里,将爹娘的灵位带出来就好,可今日她见廖氏堂而皇之地坐在小墨家主位上,心起多余的心思。
她爹娘也是墨家血脉,正大光明的墨家人,又为何要那等偷偷摸摸,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让所有人明明白白地看清,她是如何将爹娘灵位风光接出小墨家。
是以,她才突然对墨宴提出要祭拜的要求。
不管墨宴同意也好拒绝也罢,她都是祭拜定了的,只不过墨丸若同意,大方打开祖祠的大门,就什么都好说,若是不同意,少不的她就要硬闯。
好在,墨宴并为多加为难。
得了应允,古绯回院子没半个时辰,就有婢女带着白色深衣过来,只道是墨宴吩咐先行净身更衣。
尤湖一转念,就明白古绯的心思,他不予置评,只是十分没安好心地使了小手段,将古绯祭拜完后就想回桃树林的消息透给了墨玉华知晓。
晌午,也不知墨宴当真是去准备一应祭拜用的物什,还是干什么去了,连饭菜都是让下人送过来,并未在让古绯到碧水阁去一起用膳。
饭桌上,封礼之面带忧色地看着古绯,欲言又止。
古绯看在眼里,半点不吭声,她知封礼之是在担心墨宴又算计她,可有些事,哪里说的上到底是谁算计谁。
临到未时,终于有人来请。
古绯穿着白色深衣,她身上只跟着白鹭一人,发髻上簪白玉簪,整个人比任何时候都素净简单。
小墨家祖祠在祖屋,古绯到的时候,墨宴已经早等在那,另外还有小墨家其他所有的人。
墨宴见古绯过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地盯着古绯,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古绯以比他还更深寒地神色回敬他,并讥笑道,“莫不是大伯反悔了不成?”
墨宴好一会才道,“十年未归,今日祭拜也是理所当然,我自然不会阻拦什么,可若你想玩什么花样,我奉劝你最好还是熄了那等心思。”
古绯冷笑连连,她眯了眯杏眼,挑衅地斜睨他,“你在怕什么?”
墨宴没回答她,一同在场的墨玉华这时上前来,他递上一注香,祖屋正堂香案上,早摆放有祭品,墨宴双手拿着渺渺轻烟的香,叩拜之后恭敬地插进香炉出。
适才,从怀里摸出把黄铜钥匙来。
“咔”的一声,他打开祖祠门,推开一丝缝隙,示意古绯道,“你一个人进去。”
古绯整理了下心绪,她面容刹那肃穆,带着少少的只对父母有的敬畏,推着轮椅进了祖祠。
其他人自然都在外面等候。
白鹭站在祖祠台阶下,她大眼咕噜地转了转,侧耳一听,没听到祖祠里有动静,就在她疑心之时,终于见古绯轮椅拉长的身影从祖祠门口透出来。
墨宴抬眼看去,亦包括在场的墨玉华,以及远远站着的小墨家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古绯的身影缓缓近前,临到门口,光影从她身上退去,像是潮水涨幅,只见她面带浅笑,讽刺地看向墨宴,“我爹娘灵位,日后再不劳小墨家,我自会供养。”
话音一落,最后一道祖祠中的暗影蓦地消散,所有人再清楚不过地看到,她怀里赫然抱着两灵位,上刻有墨徽和白姿兰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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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本月8号是阿姽生日,但凡是这天给阿姽写长评的亲,视质量而定,阿姽都会打赏500-000的币币。因为是旧章节修改,这点字不会计入订阅,大家放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