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绾离开燕州时,尽管被三皇子哄得戴上盖头,没再探头往轿窗外面东张西望,可离开燕州后,她就没那么老实了。
一开始,她只是悄悄掀起盖头,看郑香蓉给她的那本书,后来,看着、看着,受到书里内容的影响,脸红心热起来,不敢继续再看下去,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望远镜,悄悄掀起盖头,揭开轿窗帘子的一角,把望远镜架在轿窗窗口上,偷偷欣赏轿外的风光。
三皇子一直陪在她身边赶路,自然觉察到了她的动作。
不过,这一回,他不仅没有劝阻她,反过来很配合地勒住马头,退后一步,不再挡在轿车窗口附近,并时常跟萧绾一起低声品评沿途风光,令枯燥乏味的旅途一下子变得多了几分趣味。
按大周规矩,贵族女子出嫁,必须从娘家一路乘轿到婆家。
燕州距离京城有两千多里路,尽管三皇子是远了自己手下武功高强的暗卫做轿夫,一路快步疾行,却到底比骑马赶路要慢得多,直到十八日傍晚酉时初,才得已抵达京城南城门门口。
钦天监在定今天这个吉日时算过,今天的吉时是酉时初至戍时正,而正吉时,则是戍时初。
现在已经酉时初,意味着离戍时初还差一个时辰。
从京城南城门门口至三皇子府只有四、五里路的样子,如果照着原来的赶路速度,一刻钟就能抵达,可三皇子与萧绾成亲的消息,皇上早已诏告天下,京中人尽皆知,从南城门门口至三皇子府的道路两旁,这时,早就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们。
三皇子为了维持皇家威严和风度,不好继续带领大家以之前快步疾行的速度赶路,只能吩咐随自己一起迎亲的两个得力护卫提前先赶回府里报信,然后,带领六皇子、八皇子等剩下的人以正常走路的速度前行。
萧绾第一次进京,是为了击鼓鸣冤,扳倒二皇子跟许仲昆,这第二次进京,居然就是嫁人,心里还是很感慨的。
进入京城后,她很想知道沿道看热闹的百姓是如何看等自己与三皇子婚事的,又担心自己用望远镜从轿窗里偷看的动作会引人注意,特意低声提醒三皇子走在靠近轿窗口的地方,挡住看热闹的百姓看向轿窗口动静的视线,揭开轿窗帘子的一个小角,把望远镜架在轿窗窗口边缘,不动声色地观察。
大概是为了以示尊重,沿途看热闹的百姓几乎身上都是穿着节日里才穿的喜庆服装,脸上洋溢着好奇和欢快的笑,看起来挺亲切的。
其中,她还特别观察到,所有看热闹的年轻女子看到她的轿子时,目光中流露的是艳羡之意,而不是嫉恨之意;所有看热闹的年轻女子看到三皇子时,目光中流露的是崇敬之意,而不是痴迷之意。
她因此觉得三皇子应该还是如陈姨以前听说的那样,是比较精明严苛的人,平时呆在京城,并没有随意留情、或者招惹任何烂桃花,心里暗暗高兴。
抵达三皇子府时,已经到了酉时正,早有许多前来参加三皇子和萧绾婚礼的朝中大臣聚集在府门口。
他们深知三皇子极可能是未来的太子,萧绾意味着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为了以示对他们的尊重,都毕恭毕敬地分列在府门口两侧,垂手而立,恭候三皇子和萧绾。
倒是皇上,虽然也在不久前赶到了三皇子府,却碍于身份,不方便亲自出来迎接三皇子和萧绾,只能在早已于今天上午从燕州快马加鞭赶过来的萧禹印、郑香蓉及几个不爱看热闹的老臣陪同下,端坐大厅里等着三皇子和萧绾来给他敬酒。
距离府门口正前方不足六米远的地方,这时,正燃烧着一盆红红火火的木炭。
轿夫们都懂规矩,直接抬着花轿从这盆炭火上跨过去了,才把轿子稳稳地放下。
萧绾却不明就理,以为轿子停稳了,就意味着自己该是可以下轿了,马上收起望远镜,盖好盖头,伸手去掀轿帘。
喜娘在外面看到,吓了一跳,连忙扯住轿帘,低声提醒:“郡主娘娘,别急,按规矩,得要等到三皇子殿下射了箭,你才能出来!”
“哦,那好吧!”萧绾只好收回手。
她在现代虽然看过电视剧里有关古代婚礼的剧情,却从来没看到过关于射箭的情节,穿越到金蝶谷后,长期呆在谷里,偶尔外出,往往又是陪萧禹印和郑香蓉办事,没有看到过大周这边百姓家里娶亲的情景,压根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好奇。
她重新从怀里掏出望远镜,悄悄探身到轿门口,把望远镜对准轿门口布帘子漏下的空隙,暗暗观察这时已经从她的轿窗口下马、走到轿子前方的三皇子的动静。
三皇子这时已经喜娘跟萧绾的对话中,看出来萧绾根本不懂成亲的规矩,生怕等下射箭时,会吓到她,在轿子前方站定后,他先招手把喜娘叫过去,低声吩咐喜娘到萧绾的轿窗口,把他等下射箭是何用意,往哪里射的情况都如实告诉萧绾后,才接过旁边一个侍卫递过来的弓、箭,拉满了,对准轿门正下方,便射了过去。
“噗!噗!噗!”,随着接连三声利箭射入轿子脚下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结束,喜娘高呼一声“殿下好箭法,邪气悉退散”,然后,笑眯眯掀开轿帘,提醒萧绾:“郡主娘娘,可以下花轿了。”
“嗯。”萧绾淡淡地应了声。
她虽然已经通过喜娘的提前讲解,知道三皇子拿箭射轿门的规矩,是为了驱除邪气用的,可心里有些不痛快,觉得这规矩太欺负人了:想想看,明明是三皇子接她一起从娘家过来的,要是她一路上可能沾染邪气,那么,三皇子就不可能沾染么?
为了以示公平,她下轿后,在喜娘的引领下,握住同心彩练,走到三皇子跟前时,趁着大家一起进府,没人注意脚下的机会,抬腿悄悄地、狠狠地在三皇子小腿肚上踹了三下。
三皇子感到莫名其妙,强忍着痛,装出突然想到什么的样子,侧头好奇地低声问:“绾绾,怎么了?”
萧绾故作慎重地沉声回答:“没事,我刚刚是象你射箭驱散我身上可能沾染的邪气那样,帮你踢散身上可能沾染的邪气。”
“哦,那谢谢你了。”三皇子恍然大悟,无奈地冲萧绾笑了笑,继续往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六、七米远处的大厅里,端坐在正中主座上的皇上,早已将萧绾踢他的一幕和他们俩对话的一幕,尽收眼底。
走到距离大厅三米远处,前面出现一副马鞍。
三皇子参加过二皇子当年新婚的观礼,筹备跟萧绾的婚礼时,又认真细细过问过所有的成亲礼仪,知道这马鞍,是要直接跨过去才行,喻意为合家平安,所以,看到马鞍后,基于刚才被萧绾踹了三脚的教训,特意停住脚步,低声把前面跨马鞍的意义先说了一遍给萧绾听,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抱你一起跨过去么?”
“好啊!”萧绾爽快地答应。
大周一贯奉行男尊女卑的传统礼制,这马鞍按规矩一定得是三皇子先跨才行,如果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为了牵就她,让她先跨过去,必定会惹人非议,但如果让他先跨,他又怕她不乐意,自然只有抱她一起跨过去,才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主动转身面向三皇子,待他把自己抱在怀里时,顺势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由着他抱着自己,从马鞍上跨了过去。
那些原本走在他们前面的朝中大臣,这时,正都停下了脚步,观看他们跨马鞍呢,见状,一个个脸上立即露出错谔之色:三皇子平时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不近女色,现在这样的做法却明显有几分轻狂的举动,实在太出人意料!
皇上和萧禹印、郑香蓉三个看到这一幕,反而丝毫也不以为奇,脸上还纷纷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其中,萧禹印和郑香蓉自然是因为清楚三皇子有多么爱萧绾,才丝毫也不以为奇,皇上则不然。他跟东皇后做少年夫妻时,也是有过不少甜蜜的闺房乐趣的,只不过东皇后是个谨守分寸的人,在外人面前,绝不给他像三皇子这样明着秀恩爱的机会,否则,三皇子今天这副做派,他当年是绝对有胆量做得出来的。
跨过马鞍后,三皇子把萧绾放下,接过旁边一个管事递过来的、用条红布包着的秤杆挑开萧绾头上的喜帕,微笑着牵了她的手,步入大厅,一起走到皇上、萧禹印、郑香蓉跟前。
喜娘跟大臣们一样,也没想到三皇子会抱着萧绾跨马鞍,在他们跨过去,步入大厅那个时候,才从错谔中回过神来,喊出一句“合家平安”,这时,赶紧屁颠屁颠地小跑步跟上三皇子和萧绾的脚步,在他们到皇上跟前站定时,吆喝着旁边端着一壶美酒、和两只酒杯的府中丫头过来,飞快盛好两杯酒,分别放到三皇子和萧绾的手里,先让他们拜天地,给天地敬酒;再让他们拜皇上、萧禹印、郑香蓉,给他们敬酒,最后,才让他们一起入洞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