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弄清真相,她爬起来,大声朝着隔壁营帐喊:“沈醉墨,在不在?”
可过了好一会儿,隔壁营帐居然都没有传来沈醉墨的回答声。
萧绾不由更加吃惊。
她想起沈醉墨昨天晚上在石屿曾经布过“有来无回”阵,是懂阵法的,现在,叫沈醉墨又不应声,开始怀疑太岁有可能昨夜是被沈醉墨给偷走了,而现在,沈醉墨已经趁着自己还没醒来,提前逃跑了。
她气恼地飞快冲出营帐,先奔到隔壁营帐去看了一夜,在发现营帐里空空如也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马上冲上小山坡后面的大树上,站到树顶居高临下往四周察看是否有沈醉墨的身影。
可惜,看了半天,根本没看到沈醉墨的踪影,而且,由于日上三竿,天气有点热的缘故,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藏在树荫里的小兔、野鸡可能因为之前听到了她大声喊沈醉墨的声音,正藏在树荫里惊疑不定地往营帐方向观望着。
她气馁不已,只得重新返回自己的营帐,收拾行李,准备就这样独自上路算了。
没想到,在拿起放在营帐床垫上的两个银盒时,其中一个银盒底下居然压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和一块巴掌宽的太岁肉!
她又惊又喜,忙先拿起那张纸,认真看上面的内容。
那张纸上写的是:太岁肉虽然好,多吃无益,会令人走火入魔,你以后只要每隔半年,像昨晚一样,从留下来的这块太岁肉上割下二指长、二指宽的一块食用,就足以在两年以内成为功力顶尖的高手,切记、切记。
昨晚吃太岁肉的事只有她和沈醉墨两个人知道,虽然纸上既没有对她的称呼,也没有落款,连笔迹都显得有些歪歪扭扭,像是个粗通笔墨的小毛孩写的字,她却马上心里认定了这就是沈醉墨给自己留下的信。
考虑到沈醉墨虽然自私地偷走了太岁肉,到底还是留了巴掌大的一块给自己,并把食用太岁肉的合适时间告诉了自己,她心里原本对沈醉墨产生的恼意基本上都消失了,心情轻松不少,当即扔了纸,从装医药用品的那个银盒里拿出一小圈纱布,把太岁肉认真缠绕了好几圈,放入怀里,提起两个银盒,出了营帐,往德州而去。
至德州时,是午时末。
萧绾找了一家酒肆,选在靠窗的桌子边坐定,随便点了几个菜,独自吃起来。
吃完正要起身时,她无意间发现前面一个提着食盒的身影跟沈醉墨的身影几乎一模一样,觉得很讷闷,赶紧小跑到酒肆结账的柜台前,丢了一锭银子给掌柜,也顾不得等对方找钱,便边朝着眼看要走远的那个沈醉墨的身影追了上去,边在后面大喊了一声:“沈醉墨!”
“主子?”沈醉墨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萧绾的声音,马上惊讶地转过身,看向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到德州城里来了?”
“我要去京城,必须经过德州,当然会到德州城里来了!”萧绾感到莫名其妙,快步走到沈醉墨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严肃地问:“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沈醉墨才说了两个字,突然住了口,神神秘秘地示意萧绾跟他走进附近一个没有人烟的小巷子,接着告诉萧绾:“我是为了追一个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人才跑到这里来的,可惜,那个人武功太高,被我给追丢了。”
“啊?”萧绾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怀疑沈醉墨是因为不好意思承认太岁是自己拿走的,才找出这么一个借口哄骗她,有心戏弄沈醉墨一番,故意顺着他的话,一脸诧异的问:“那个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时候来盗走的?你发现他时为什么不顺便把我给叫醒来一起追?”
沈醉墨无奈地蹙起眉,一本正经回答:“那个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人用白布蒙面,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过,从她的身形上看,她应该是个女子;她是今天上午辰时初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我发现她时,她就跑,我为了追上她,就顾不得把你给叫醒来一起追了。”
“哦?”萧绾根本不信,故意又问:“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女子来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又怎么从辰时初发现她,一直追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这德州城?”
沈醉墨更加无奈地蹙起眉,继续一本正经回答:“我今天上午辰时初醒来,才出营帐,就恰好看见有个身材很纤巧,用白布蒙着脸,身着一身白色短打衣服的女子从你的营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用纱布包裹了大半的太岁,我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问她是什么人,要她把太岁还给我们,没想到,她根本不理我,直接凭借极诡异的身法,绕过我,纵身往德州方向飞掠。我又生气、又着急,怕她就这么跑了,顾不得提醒你,便纵身跟了上去,谁知,她好像根本不怕被我追,仗着自己轻功比我好,一路上也不着急,一直绕着沿途经过的小河、小湖转来转去,若既若离地逗我玩,我觉得自己是男子,就算轻功比她差,耐力应该比她强,就不服气地坚持紧追她不放,就这样,直到午时正,我们才到达这德州城。”
说到这里,沈醉墨顿了顿,接着说:“到这里后,她死性不改,开始绕着一些小巷子转来转去。我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再说,这里的小巷子高度不一样,有些一米多,有些两、三米,有些三、四米,参差不齐的,不像郊外的那些小河、小湖一样,不管怎么绕来绕去都能一眼看到边,所以,才不过一刻钟的样子,我就被她给甩掉了。只能找了家酒肆用午膳,并顺便让店家准备一份午膳打算带回小山坡那边给你吃。”
“哦,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不容易。”虽然萧绾根本不相信沈醉墨的话,却还是挺佩服沈醉墨编故事的能力的。
她装作很感激的样子,拿过沈醉墨提在手上的食盒,打开往里面认真看了看。
里面一共有三菜一汤和一大份米饭,还挺丰盛的。
萧绾满意地把食盒盖好,好奇地问:“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丰盛的食物给我吃?”
“这……”沈醉墨微微一怔,答不上来了。
前天中午,他可是作为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被萧绾给收做小厮的,在接下来两天做萧绾小厮的过程中,萧绾虽然对他衣食不缺,却从来没有给过他一文钱,而他现在买给萧绾吃的这份午膳,至少也值二两银子呢!
他认真想了想,鼓起勇气,看向萧绾,目光紧紧地盯着萧绾的眼睛,严肃地问:“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家人恰好在我到这德州城里来追那个盗走我们的太岁肉的女子后,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萧绾有样学样地目光紧紧盯着沈醉墨,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为什么?”沈醉墨根本就没指望萧绾会相信他,萧绾却说相信,实在是令他心里好一阵错谔。
“因为我信的是你是一个善于编故事的人啊!”萧绾挑眉一笑,俏皮地回答。
“你……你居然觉得我是一个善于编故事的人?”沈醉墨做梦也没想到萧绾会这么说自己,心里既有些伤心,又有些失望。
在他这短暂的人生路上,不管是他的母亲在的时候,或者是他的母亲不在了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一直在学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意图,不停地对人编着各种各样的谎话,可是,在萧绾面前,虽然他们相处时日不多,扪心自问,萧绾是除了他母亲之外,他最真诚对待的人!
现在,萧绾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剩的、他最真诚对待的人,居然其实根本不相信他,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为萧绾做的一切好没有意思,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小丑,一个因为丧失身份、丧失地位,在任何人面前都只能形同乞丐,没有尊严的小丑。
为了不再是这个样子,他毅然决然地倏地抬起着,看向萧绾,一字一句地表示:“好吧,能成为你心目中一个善于编故事的人,总好过你对我毫无印象,从这刻起,我要去做我自己该做的事,你要多多保重自己,等着我回来找你!”
“谢谢你的关心,你不必回来找我,只要把你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够了,祝你好运!”萧绾丝毫也不因为沈醉墨突然间的道别而感到意外,无比真诚的回应。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虽然沈醉墨留了巴掌大的一块太岁肉给萧绾,还教了她怎么吃合适的方法,但是,沈醉墨毕竟还是欺骗了萧绾,这一点,是萧绾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接受和原谅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能够理解一个人的所谓“苦衷”的自私表现,就会越觉得他其实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可以不跟他计较,不在乎他在不在乎你的感受,但是,你会突然间打心眼里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集,让他彻底从你的世界里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