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隔壁住的那家人走了吗?”看着远去的马车,约莫二十出头的憨厚男子赶着板车进了院子,朝马大娘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从怀里摸了个油纸包出来,笑眯眯走到玉梅身前递给她,“给,李记的蜜饯,你尝尝。”
“呀,我觉得正嘴里有些无味呢。”看见纸包,玉梅眼睛一亮,满脸笑容地接了过去,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男子的掌心,喜不自禁地打开纸包,拈了一粒杏脯放进嘴里,被那滋味一激,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男子低头孤疑打量了手里的东西几眼,抬头看向玉梅。
“隔壁的宋姑娘送给你儿子的,好看吗?”玉梅又丢了一粒杏脯进嘴里,随口说道。
“阿鑫呀,你又给这丫头乱买东西了。你忙活一天才赚几个钱呀?”把骡子牵到马棚里系好后,马大娘一转身就看到女儿手里的油纸包,嗔怪地看了女婿一眼,但眼里的神情却很高兴。
看到女婿这么疼女儿,作母亲当然高兴了,但嘴里还是要说一说的,免得女儿以后习以为常,常问女婿要东西的,结果却看到玉梅正在做鬼脸,不由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
“看娘说的,玉梅怀着孩子辛苦呢,她又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这玩意,也用不了几个钱的。再说了,我一天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能让妻儿吃饱穿暖吗!”阿鑫把东西塞进腰里,扶着笑得花枝招展的玉梅到屋檐下坐下,又转身把板车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搬到进厨房。
“娘,我们今日上午去毛府帮忙运东西了,管家大叔看我们勤快,又额外送了我们兄弟几个每人一坛子好酒,等爹回来了,弄上两个小菜,我陪他好好喝一杯。”
“哟,这可是景芝镇的老白干呀,这刘管家也舍得?不过也是,现在毛老爷死了,只留下个女儿,这酒以后也没人喝了,还不如送人呢。”毛大娘拍了拍身上的罩衣,趁着还有点天光,把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娘,我来帮你。”阿鑫洗了手后,帮着马大娘摆了碗筷在桌子上,又小心地扶了玉梅过来,看着桌上的筷子叹道:“也不知爹和兄弟们什么时候回来,少了人吃饭,感觉有些冷清了。”
马大叔一个老朋友这两天过寿,今日一早城门开了后就带了两个儿子去朋友家了,屋里就剩下两个妇孺,所以阿鑫今日才会天还未黑就赶回来。
“对了,娘,这东西看起来值不少钱,怎么宋家人很有钱吗?”想起刚才玉梅放在自己这里的东西,阿鑫把腰里的坠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
乌黑的桌面上,透明的小老鼠看起来宝光流动,十分惹人眼球。
“说起这个,我也没想到,那宋姑娘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想到还有几分家底呀。人家送这个的时候,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怕是见惯了的。”玉梅连吃了四五棵杏脯,又把剩下的小心包起来收好,看得阿鑫十分心疼。
“说起来倒也奇怪,这宋家呢先是两姐弟和个下人一起来的,十来天后,又有个大姐和表哥赶过来的,昨天又来了个兄弟,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过,这家人倒是很守礼,临走时说是感谢我们的照顾,特地送了这个过来,怕我们不收,还说是送给梅儿肚子里的孩子的。”马大娘从桌子上把坠子拿起来看了看,递给阿鑫。
“既然人家一番心意,我们就收下好了,反正也不是偷抢来的。玉梅这孩子有些迷糊,经常丢三落四的,还是你收起来吧。”
......
半夜子时,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
“大人,看来那位宋姑娘的表哥,就是前晚的那人。”阿鑫一身黑衣地站在百户大人面前,此时的他虽然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气质却很是精明,再无一点憨厚的感觉。
“而且,那宋家人家里怕是很有几分家底。”
“哦?”百户大人的情绪不是很高,自从小吴死后,他就再没有笑过。
“您看,这是她们送给犬子的。”阿鑫双手递上一样东西给那百户,正是清萝临走时送给玉梅的水晶坠子。
“这东西用料虽小,但质地纯净,做工精致,毫无雕琢的痕迹,但有些像是天然所成,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大师擅长水晶饰品呀。”百户接过坠子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仍是还给了阿鑫,然后又从抽屉里拿了只银锁出来,也一起递给了他。
“再过两月你儿子就要出世了,到时我只怕是不在这里,就先提前把贺礼给你了。这两月我会交代下去,不让你领事,先照顾好你的妻儿吧。”
“谢过大人!您这是?”阿鑫双手接过东西,满脸不解地看向百户,有些不明白。
“近日发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为了这事,锦衣卫里闹出的动静不小,只怕有很多人会受到牵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人家想收拾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得很。再说了,小吴死了,我也没心思再管这些事。”百户大人一脸低落地坐在桌后,窗户外吹来一阵夜风,烛光摇动间,阿鑫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已经向上峰禀报了,要带小吴回老家去安葬,上面已经答应了。说是过两日会派人来接手我的事。我走后这段时间,你们也要小心点!”
百户大人叮嘱到,随后又像是不放心一样,“算了,我还是把你们几个放回家去吧,新来的人肯定带了心腹,你们回家去休息,也免得跟他们起了冲突,等过两月我回来后,事情也有了结果,就不怕再牵连到你们了。”
“正好,你也可以在家好好陪陪你妻子。”
“谢大人!”阿鑫很是感激地抱拳对百户大人行了一礼,“对了,那位云公子的事?”
“就别上报了,人家毕竟帮了我们一把,没有让小吴的心血白费,就不要把他牵扯到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当中了,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百户大人摆了摆了,示意阿鑫出去,“你先回去吧,免得家人半夜发现你不在。我会跟他们交代的,明日起你就不用出来了,等我回来后再说。”
看着阿鑫退出去,百户大人神情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烛火出神,直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爹,您还是早点休息吧!”门口进来的是个身形单薄的清丽少女,穿了身白色布衫,头发一半绾起,一半梳成一个辫子斜垂到一边的胸前,发髻上还戴了只小小的白色珠花,看起来像个垂暮的老人一样。
“是君儿呀?”百户大人抬头看向面前,一脸苦涩地笑了笑,看少女的打扮,眼神闪了闪。
“你怎么还没睡,都这么晚了。”
“爹还没有休息,女儿怎么放心得下呀!”
“爹是在想些事情,一会就睡了,你先回房吧。”百户大人看着女儿关心地说道,“听话呀,快去休息。”
看着父亲一脸坚持,何小君咬了咬嘴唇,只得应下。
“君儿,过些日子,你还是换了这身打扮吧。”身后传来百户的声音,声音低得有些听不清,但现在夜深人静的,少女还是听在了耳里,但她却并不想回答,只当没有听见一样,平静地出了屋子,身后又传来一声长叹。
......
“大姐,你醒了呀?”青萝刚一睁开眼睛,就听到青蓉紧张的声音,转头一看,她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地正紧紧地挨着自己坐在床边。
“怎么了?”青萝打量了一眼关得紧紧地房门,又看了一眼窗户,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天光来看,外面像是天才亮的样子,她还有些没有睡醒,但码头上嘈杂,根本就让人睡不着,青萝只好坐了起来。
青蓉忙把她放在床头的衣服递了过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看青萝不相信地眼神,低下头低声道,“我刚才想去厨房拿些热水,看到了一个熟人带了两个人上船。”
“是谁?”能让青蓉如此紧张,会是谁呢?
“是......,好像是唐二娃。”
唐二娃?
青萝皱眉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那个毛素娟的未婚夫,那个很不讲理的妇人的儿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他带了人上船?”
“是的,是两个穿了披风的人,戴了帽兜在头上,而且那会天还没有亮,看不清楚人长什么样子。但身形很瘦弱,像是女子。”青蓉双手放在一起不自禁地捏了捏,有些紧张的样子。
带了人上船?会是谁呢?
青萝想了一下,想不明白,就丢开了不去想,抬头一看这丫头还是十分紧张地盯着自己,不由笑了笑,掀开被子下床,“你怕什么呀?咱们光明正大地坐船,又没做亏心的事,用不着害怕的。”
“是呀!”青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看着大姐脸上取笑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来,“我去打水来。”
青萝很是好笑地看着她的背景摇了摇头,收拾好床铺后,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了窗子,看出去,正好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波光粼粼间,红霞满天,很是夺人心魄,只是太阳升起来后,颜色显得有些过于红艳,天色也有些泛黑。
“不会下雨吧?”青萝嘀咕道。
一阵晨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青萝忙双手抱肩搓了搓,转身找了件厚实些的袄子换了,这才觉得好受些。
“大姐,你很冷吗?”
端水进来的青蓉正好看见她换衣服,忙铜壶放在桌上,“要不要我把炉子升起来。”
姐妹二人的房间里有个小小的炉子,还有冬平特意买来的一篓炭,是为了熬药用的。
“不用,一会太阳升高了就好了,再说也没那么冷。”青萝摇头阻止道,其实换了衣服后,已经没那么冷了。
姐妹两人还未洗漱完,就有脚步声从门口经过,听到屋内熟悉的说话声,门外的人顿了顿,最后又举步走了。
“咦,那个姓唐的下船了。”青蓉洗漱后,把水倒出船外的时候,无意中瞄到,岸上远去的人的背影,回头对青萝说了一句。
“走了就走了,关我们什么事?”青萝没在意地回了一句,拿着小镜子照了照头发,随手把头发编成了一个大辫子。
“可是他刚才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呀,现在只有一个人下船的。”青蓉回头说道。
“可能是送什么人上船吧!过来,我帮你梳头。”拿了一只银色发卡别在发际,青萝转身看到青蓉也是梳了一把粗辫子,起了兴致想打扮一下小萝莉,拉了她坐到桌前。
“好看吗?”把青蓉的头发打散后,青萝快速地帮她梳了个垂挂髻,本想帮她把那对白玉蝴蝶戴在头发上的,随后想了想就换成了两只小珠花,梳好后,把她的头转向镜子。
“真好看!”青蓉摸了摸垂挂在耳旁的发辫,左右看了一下,笑眯了眼睛,很是满意地样子,“谢谢大姐。”
看着青蓉高兴的样子,青萝晃了一下神,这是她特意跟剧组里的造型师学的,因为适合小女孩,梳起来很可爱,曾想学了去讨好母亲生的小女儿的,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没有用得上。
“不用,你要觉得好看,以后天天帮你梳。”青萝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
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开船了。
“大姐,二姐,你们起来了没有呀?开船了。”门口响起青榆兴奋的声音,屋内姐妹二人相视笑了笑,青萝转身打开了房门,青榆正站在门口,走廊的对面房间内,云景对她笑了笑。
“早呀,表哥!”青萝心情很好朝他开了个玩笑,对面的人愣了愣后,也咧嘴一笑,“早,表妹。”
吃过早饭后,临清城已被远远地抛在后面,冬生与青榆有些闲不下来,欢快地在船上跑来跑去,“榆哥儿,快来看,河里好多鱼呀!”
“冬生,你看好榆哥儿,别让他掉水里去了。”冬平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走,我们也过去透透气。”青萝拉了青蓉出门,路过她们隔壁的房间时,发现门被关得死死的,但里面却有走动的脚步声,也不知是什么人,但青萝很快就把这些抛在了脑后。
中午吃过午饭后,天色渐渐阴了起来,河面上也刮起了大风,船主有些担心地敲开各个房间,说是怕有风浪,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把船停下来,等风停了在走。
很快,青萝隔壁地房间响起了争吵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