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在屋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左擦擦右擦擦的,跟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孙二娘喊了好几遍让她去吃饭就跟没听到一样,整个人神经质地忙忙叨叨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往院门口张望。
“我说柳绿姑娘啊,你今儿这是咋了?”孙二娘把食盘放到旁边院里的石桌上,伸手拉住了柳绿的胳膊,“快坐下歇会儿,自从姑娘往前面去了,你就跟中了邪似的,这到底有啥事啊?来跟大姐我说说。”
“慎言!什么中邪不中邪的!我好好的!”柳绿敏感的神经,一听孙二娘的这话就炸了毛,挣了两下胳膊,横眉竖目的对着孙二娘教训起来。
“唉,唉,唉,看我的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柳绿姑娘可别生我的气哈。”孙二娘作势在自己嘴上拍了两下,讪笑着跟柳绿赔不是,“来,柳绿姑娘吃了大姐做的鸡丝粥,可就不能生气了啊。”
“唉……”柳绿朝着孙二娘发泄了一通,这心里的负面情绪总算是宣泄出去一些,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孙二娘,对不住了,刚才我说话比较冲,你别放在心上。这鸡丝粥我真的没胃口,你拿回家去给虎头解馋吧。”
“没事,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柳绿姑娘说我几句,跟挠痒痒似的。”孙二娘也不计较,平时里柳绿为人随和,对她也很是照顾,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见柳绿训人,“柳绿姑娘还是吃一点吧,今儿晚上不是轮到你值夜么?这肚子里没东西可以不成。这鸡丝粥,还是按咱姑娘教的法子做的,可香了,你尝尝。”
“好吧……”柳绿看着一脸期待的孙二娘,不好意思再拒绝,端起碗吃了起来,可却是味同嚼蜡,什么味道都没品处来。
等到柳绿吃完了粥,跟着孙二娘两个人又把小厨房跟院子收拾了一遍,天都黑透了,可仍然不见苏雪晴回来,柳绿站在秋棠居的门口眺望上房,见上房的灯还亮着,心里沉甸甸地跟坠了块大石头似的,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柳绿姑娘,你别着急,咱姑娘说不定是在上房玩得开心了,忘了时辰,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个时候孙二娘总算看出来柳绿焦躁的原因了,温言劝道,“以前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过,你就多想了哈。”
“嗯,谢谢孙大姐,你这是准备回家了吧。我把灯笼给你点上,没注意,这天都这么黑了。”柳绿呐呐地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帮孙二娘把照路的灯笼点上,“路上小心点。”
“嗯。没事,这路天天走,闭着眼睛都能到家。”孙二娘大大咧咧地道了谢,整了整衣服就跨步往外走。
“那个,孙大姐,你等等。”柳绿抿了抿嘴唇,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了孙二娘,“还请大姐帮个忙。明天来上工的时候,从后院绕一下,要是见府里的马车少了,就把这个送到春风街的浮云阁去,一定要亲自交到苏瑞苏老板娘手里,拜托了!”
“嗳,嗳~这可使不得,柳绿姑娘快起来。”见柳绿双膝一软就要跪在自己面前,孙二娘赶忙用一只胳膊扶住,“这算啥大事啊?姑娘你嘱咐一声,大姐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不就是送个信儿嘛,简单的很,你且放一百个心。”
“那就先行谢过了,孙大姐这份恩情,来日一定加倍偿还。”看着孙二娘为了扶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灯笼都要着了,柳绿连忙站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孙二娘恭敬的施了一礼。
“柳绿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使不得使不得。”孙二娘看着一脸凝重的柳绿,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虽然来的日子不久,可也看出来了,咱姑娘对待咱们这些下人,那是一顶一的好,人才也是一顶一的聪慧,你放心吧,老爷跟夫人,跟咱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孙二娘说完也不等柳绿回话,提起灯笼就沿着小路朝角门走去了。一片漆黑之中,柳绿看着灯笼那点橘黄的亮光一点点地飘远,眼角不由得湿润了。
“我的姑娘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柳绿靠在门廊上,痴痴地望着上房的方向。
“柳绿姐姐,夫人让我传话来,说今儿晴儿姑娘耍得累了,在上房歇下了。竹青姐姐也留下伺候了,让你不用等了,把门窗关好。”等来等去,柳绿还是没有等来苏雪晴,只有一个面生的小丫头来传话。
“怎么是你来的?朱红呢?”柳绿听了小丫头的话,心里一下子就凉了个通透。面上却强撑着不露,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塞到了小丫头手里,“一般上房来传话,可都是朱红来呢。”
“朱红……姐姐,被派了别的差事,抽不开身,所以黄妈妈就让我来了。”小丫头推让了几番无果,只好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我们姑娘今儿可调皮了?老爷夫人没发火吧。”柳绿拉起小丫头的收,状似亲热地继续问道。
“应该是没有的吧。今儿的晚饭,没轮我的班。”小丫头没什么心计,想都不想就实话实说了,“要是夫人恼了,肯定就不留晴儿姑娘在房里歇了吧。”
“这就好,这就好。辛苦你跑着一趟了,快回去吧,趁着还没落锁。”见这小丫头憨憨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柳绿心下更是慌乱。
“嗯。那我走了。”小丫头摸着手里的几枚铜钱,笑眼弯弯地草草跟柳绿行了礼,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不多时,就有值夜的婆子来落了锁,柳绿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秋棠居,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沁人心脾的害怕跟深深地无助与无奈。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几乎都无法入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绿就起身洗漱完毕,准备好了苏雪晴的一些衣裳想要用送换洗衣物的理由混到上房去。可直到杜府的其他都开始走动了,也没见有人来开秋棠居的门,柳绿这下彻底慌了神。
“呜呜……呜”就当柳绿准备砸门出去的时候,门开了,哭得涕泪横流的竹青一头撞进了柳绿怀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唉……”黄妈妈对上柳绿不敢置信的震惊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这几天先还在这里伺候着,不要乱跑。”
“黄妈妈,我们姑娘呢?”终于见着个可能知道点消息的黄妈妈,柳绿死拉拽着袖子不放人,“昨儿不是说耍累了歇在夫人房里了么?那今儿总该回了换身衣裳吧。”
“……”黄妈妈挣开柳绿的辖制,本来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可顿了一顿后还是压低声音说道,“事情还没有结果,你们且稍安勿躁,管好自己的舌头,别跟你们姑娘再招了祸事,明白了没有?”
“多谢妈妈提点。”柳绿听了黄妈妈的话,话音哽咽地施礼道谢,恭送黄妈妈出了秋棠阁。等黄妈妈走出了老远,柳绿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柳绿……”竹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上前扶起柳绿,“咱们,咱们回屋,回屋。”
“嗯。”柳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且不说这边柳绿跟竹青两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屋里,关上了门一通大哭,那边,孙二娘挎着菜篮子绕到杜府后院的角门处“叩叩”几声叫开了门。
“咦,这不是孙嫂子么?你今儿怎么走这儿了?”开门的是杂役乔河,有时候会替孙二看会儿大门,所以认得孙二娘。
“这不去南边的菜市买了点新鲜的蔬菜,所以就走这个门了呗。”孙二娘早有准备,扬了扬手里的篮子,里面果然躺着城南菜市才有卖的新鲜马兰菜。
“嘿嘿。这菜还带着露水呢啊,真好。”乔河随便夸了几句,孙二娘受用地笑着回应。
两人寒暄着,不一会儿就穿过了马厩,孙二娘用余光一扫,就发现马厩里马的数量不对,再扭头一看,杜府最大的那辆马车也已经不在了。心里就咯噔一下,掌心就些滑腻。
“乔河啊,这大清早的,你怎么就忙活起了?”孙二娘不露声色地套着话,“往日可是不睡到吃早饭都不见你出屋啊。”
“嘿嘿,瞧嫂子你说的。”乔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儿个晚上就吩咐下来,老爷跟夫人今儿要去玄妙观上香,要抢初一的第一注香,天不亮就走了。我可是半夜起来套的车。”
“老爷跟夫人真是心诚,这玄妙观可不比以前了呢。”孙二娘一听杜老爷跟杜老夫人去了玄妙观,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呀,那挨千刀的菜农,欺负我急着走没看清呢,这下面的菜叶都是烂的,不行,我得找他去!”
“啊!还有这黑心的?嫂子你快去,才这个时候,他肯定还没走呢。”乔河看孙二娘一副气急的样子,赶忙上前又打开了角门。
“嗳,找着他,看我不揭了那斯的摊子!”孙二娘一刻也不耽搁,大步流星地就蹿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