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下来！就算要走，也要把话先说清楚了！”双手抱着围廊的柱子，苏雪晴又羞又恼之下脸涨成了番茄色，“李！小！明！我说最后一遍！立刻！马上！放我下来！”
“你，你怎么就不能安静的听我一回？！”被苏雪晴挣扎乱踢的双脚给遮住了视线，李宏基无奈地重新把她放了下来，“我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你好的，你，你……”
“你什么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扛起人来就跑，你是强盗还是土匪？！”重获自由的苏雪晴一下地就得理不饶地呛呛起来，“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怎么就知道有我这个人了？还要见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怒，李宏基耐着性子语速极快地解释道，“你这几日赈灾的举动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然后，父皇他就知道了有馒头这一种新的吃食，很好奇，所以就有了这道诏令。但是我不想去，不管什么时候，皇宫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有多远就避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踏入那个地方。”
“哦~原来如此，我说呢~大庆的子民千千万万，皇帝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怎么就突然注意到了我这个小虾米。”苏雪晴恍然大悟的点着头道，“可我要是就这么临阵脱逃的话，不就是抗旨不遵么？”
“我既然能把你送出去，那就有办法处理这后面的事。”李宏基说完再次去拽苏雪晴的胳膊，“总之你就不用管了，抓紧时间赶快逃走才是。”
“不对，我不能走！”略微把李宏基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圈，以苏雪晴的机敏，立马就品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你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说吧，到底为什么要阻止我进宫？皇帝召见我的真正理由又是什么？！”
“你，你能不能就假装糊涂这一会儿？”没想到苏雪晴的反应如此之快，李宏基苦笑着说道，眼中透着浓浓的无奈。
“不能。”见李宏基这个反应，无疑是坐实了她心中的某种猜测，苏雪晴表情严肃地说道，“生死关头，怎能容得半点马虎？！就算要死，我也要死个明白。再说，逃的了一时，还能逃的了一世不曾？你光看眼前，就没为以后考虑考虑？”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以后。”看着固执地不肯再挪步的苏雪晴，李宏基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无力，“你这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再次掷地有声地拒绝，苏雪晴缓慢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其他人，李宏基，你大可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到底，选了谁？”
一道震耳欲聋的闷雷把苏雪晴的尾音给消弭在了那连绵不绝的雨声里，同时也掩盖住了李宏基那句几不可闻的回答。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的两人在那飘飞地雨丝中又凝视了片刻，最终还是絮语几句后各自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庆历九年的夏天，似乎要比往年更长了一点。灾民们抿着嘴边那咸涩的雨水，看着倾颓一地的昔日家园，内心深处的绝望就想像那满溢的河水，只需要轻轻地一推，就能淹没了整个世界。
“嗯哼，他们最后选了谁？”邹永康隔着笼子逗那几只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八哥，语带轻蔑地说道，“李文耀其余事情做的不好，唯独说对了一件事，现如今的朝堂之上，确确实实都是一群蠢材，指望他们能拿出什么好主意，还不如问问这几只鸟来的实在些。”
“回大人的话，今儿兵部跟吏部的人吵了半天，到了午时才选了金吾卫的裴霁裴大将军出来顶缸。”说话的人微微低着头，身形隐在暗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出，“递了折子上去，皇上那边还没什么动静。”
“金吾卫~呵~”冷笑一声，邹永康丢了手中的逗鸟棒，转过身来说道，“那老家伙也就剩了那么点儿人马了，真能舍得丢去江南填坑？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白痴。”
“大人何须动怒，不管他们是真白痴也好，假聪明也罢，左右若真的事成，对咱们来说，总归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那人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任由他们折腾去，看着也热闹些。”
“我可没那个时间再陪他们玩了。”邹永康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吟片刻后下了决心，“裴霁就裴霁吧，难得他那把老骨头还能上得去马。我要他三日之后带军出城，可做的到？”
“既然是大人的意思，那断然是没有问题的。”似乎是早料到了邹永康会这么说，那人胸有成竹地回道，“皇上既没有当即驳回，就证明也是心意动了的。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手里的人能动的就那么几个，不是斐霁也会是其他人，反正江南的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分分钟都是人命啊，他李文耀不是自诩爱民如子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呢？你说是不是？”邹永康虽微眯着眼睛也无法完全挡住那外泄的精光，冷冽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地道，“蒋大人？”
苏雪晴前世的时候虽是个十足的宅女，可也曾跟风报过几个旅游团，北京之类的著名景点，也是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遭的。她还记得当时抬头看着那宏伟的宫殿建筑群，被那巍峨的气势给震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可再震撼，那毕竟也是废弃不用了的“景点”而已，哪里能有真的还在运作的这个封建王朝的权力中心来的震人心魄。此刻走在警戒森严地禁宫之内，苏雪晴觉得自己的脚下忍不住有些发起飘来。
“苏姑娘，您慢着些走也是可以的，小心脚下。”领路的小内侍约摸是实在看不过苏雪晴这幅乡下人进城的样子，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嗯，我已经走的很慢了。你放心，摔不了。”对小内侍的话置若罔闻，苏雪晴继续仰着脖子参观起这皇家气度来。
“……”小内侍闻言一头黑线地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恨铁不成钢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专心地领起路来。
“如何，朕的这园子可还好看？”正当苏雪晴看的忘乎所以的时候，李文耀的声音突然就从旁插了进来，吓的她差点跳起来。
“嗯，好看是好看，可惜现在下着雨，看不太清楚。”稳了稳心神，苏雪晴循声望去，果然见前方的回廊挂角处，伫立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那等回来雨停了，朕再请你来看看。”李文耀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苏雪晴，一时有些失神。
“到时候再说吧~”在李文耀打量自己的同时，苏雪晴也毫不避讳地抬头看着对方，把进宫前内侍教的规矩全然抛到了脑后，“就是个园子而已，没必要再麻烦一趟，兴师动众的，不好。”
“你这女娃娃，胆子倒是挺大的。”被苏雪晴那股天然的洒脱劲儿给逗笑了，李文耀招招手让她近前来，“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大阵势的么？怎么现在又觉得不好了？”
“也没喜欢过啊~之前搞那些，不都是为了赚钱么？”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底细别查了个遍，苏雪晴无辜地摊了摊手，“其实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的，可以的话，最喜欢闷声大发财了。”
“扑哧~”多少年了，还没人能这样“放荡形骸”的在自己面前说话，哪怕是真的别有用心，可李文耀还是被成功地逗笑了，“喜欢赚钱的闺秀，你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人了。”
“喜欢赚钱有什么不好的~天下熙攘，利益来往~嘛~”兴许是那跟李宏基足有七八分相似地面容让苏雪晴有了天然的好感，她比自己预先想达到的程度还要放松。
“不错，果然还是有几分见识的。”听着苏雪晴落落大方地侃侃而谈，李文耀微微颔首说道，“也怪不得我家二郎对你情根深种了。”
“噗哧~”被李文耀这不按理出牌地套路给憋出了一口老血，苏雪晴捂着胸口以无比幽怨地目光控诉对方。“陛下，我还只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就这么能干，等你长大了，岂不是更不可限量？”李文耀此刻觉得苏雪晴是个有意思的小女孩，乐得陪她闲话几句。
“别，别，别。我这辈子就两个愿望，能实现了就此生无憾了，没什么大报复。”苏雪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的清白。
“哦？那你说说看，是什么愿望？”李文耀好整以暇地转过头看看着苏雪晴，好奇地问道。
“我啊，此生唯二的两个愿望是……”苏雪晴这边刚开了个头，还没等说完，就见一个内侍从远处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不等靠近就踉踉跄跄地就跪倒在地，口中高声禀告道，“皇上，皇上，外面，外面好多人，密密麻麻地看不清楚字号，只听得自称是受灾的灾民，把把正阳门跟朝阳门都，都围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