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就这回去吧~”帮昏昏欲睡的苏雪晴拉了下滑下来的薄毯,柳绿轻声地劝道,“正好一会儿路过上次姑娘说好吃的卤味店,买些回去给老爷夫人们也尝尝。”
“再转一会儿吧~天还早~”半眯着眼让暮春的风透过车窗洒在脸上,好不容易出来这一回,苏雪晴可不想这么快回去,“掉头去码头看看,买点紫菜回去,晚上给你们做紫菜包饭吃~”
“好吧……”知道苏雪晴心情不太好,柳绿暗自叹息一声,撩起车帘对赶车的岐黄吩咐道,“去码头,冯婆子家的紫菜铺子。”
“喏。”岐黄朗声应了,手里缰绳一转,马车就调转了方向朝码头去了。
“姑娘,咱这买完紫菜,可不能再耽搁了。”看着苏雪晴那懒散的样子,柳绿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姑娘昨天那样对四姑奶奶,确实有些不妥,让三小姐跟夫人念上几句,也是应该。”
“哎呀呀~柳绿,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苏雪晴夸张的大叫了起来,面带委屈地道,“这‘重症需下猛药’,我母亲她明显是‘中毒’颇深了好么?再那么不疼不痒的,说多少都不管用。”
“可姑娘您也不能逼着四姑奶奶非要现在就做出选择吧~”昨日一见苏雪晴专门叫了杜海燕两人单独说话,柳绿就有些不妙的预感,后来果然应证了她的担心,杜海燕走的时候两只眼睛都肿的跟桃子似的了。
“我这是在未雨绸缪。”苏雪晴白了柳绿一眼,为自己的无情行为辩解道,“依照我原来的计划,是一股脑儿我们母女俩个都能跟苏家那边儿断干净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等风声过去了,再为我母亲找个良人,不论是招赘还是再嫁都使得。”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我是彻底跟苏家没关系了。可只要我母亲一日还是他苏纯生的妻子,那苏家就一日有拿捏我跟杜家的筹码。”苏雪晴一条一条地跟柳绿分析,“以苏家人那个性子,以后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肯定会死死抓牢了我母亲这颗摇钱树不放的。要是她再这么执迷不悟,对苏家人没什么戒心的话,以后肯定会出大事的。”
“姑娘你这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了?”柳绿闻言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四姑奶奶虽然比不得其他几位姑奶奶对人事通透,可也不那种不变好坏的人啊?要是苏家真的以她来要挟姑娘跟咱们家,四姑奶奶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说的轻巧。可别忘了,有句话叫‘身不由己’。”苏雪晴对柳绿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打个比方,就以我母亲对苏纯生的重视程度,要是万一有一天苏家人其他人犯了事推他出来顶罪,母亲为了保他的命,会不会跑来找家里人求助?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么?”
“这,这……”对于苏雪晴的这个假设,柳绿愣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只好干巴巴的接道,“虽然有这个可能。可那绝情的话从姑娘嘴里说出来,总是不太好。本来四姑奶奶就跟姑娘不怎么亲近,昨个儿姑娘那话一出,当即更是连坐都坐不稳了。姑娘自个儿看着不心疼啊?”
“现在不对她狠心,将来就是她对我狠心了。”苏雪晴面无表情的微微侧过了头去,“总之,苏家就是个毒瘤,早一日彻底除去,我才能早一日安心。”
“所以姑娘非要让苏纯生去做什么村长,族长的,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咯?”对于苏雪晴这个看起来无厘头的要求,柳绿早就想问个明白了。
“嗯。想要催化苏家的矛盾,这是最省力省时的法子了。”对于自己的别有用心,苏雪晴一点也不遮掩的点头承认道,“本来这次的事情就是苏家挑出来的,最后全村全族的人都遭了难,结果只有他们一家看起来是获了利。你觉得,这以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么?”
“这个我当然也想到了,只是,这么明显的挑拨,别人也能看出来吧。”柳绿还是觉得苏雪晴这招棋下的不怎么高明,痕迹也太明显了些。
“事实胜于雄辩。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对于小农阶级的那点儿觉悟,苏雪晴是再清楚不过了,上辈子的政治课可不是白上的,“就算他们看出来又怎样?该吃亏的还是吃亏,他们沾光了是再实在不过的现实。所以,该有的羡慕嫉妒恨还是会发生的。”
“好吧,姑娘你开心就好。”论起耍心眼,十个柳绿加起来也不是苏雪晴的对手,“总之,到最后别闹的收拾不了就成。”
“笑话~现在我可不是苏家人了,闹的再大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苏雪晴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道,“我就是一看戏的,至多最后帮着把我母亲摘出来而已。”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苏雪晴,柳绿感到一阵深深地无力涌上心头,并为苏家村人悄悄地默哀了片刻。惹谁不好,非要惹自家这个瑕疵必报的智多星,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斜眼一瞟柳绿的表情,苏雪晴就知道对方又在腹诽自己,却也懒得计较了,自顾自的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了窗外的热闹的街景上去。昨天对杜海燕那样做法,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好受。可为了能以后的幸福生活,她也只能硬下心肠说那些诛心的话了。
今天更是为了躲掉杜家人的安慰跟说教,不顾自己还有些发虚的身体,一大早就以要看顾铺子里的生意为由逃了出来。这个点醒杜海燕的恶人总要有人做,与其交给别人,还是她自己来比较保险。至于破裂的母女关系,相信等一切都真正成为往事的时候,杜海燕总会想明白的。
主仆俩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间车厢内突然就沉寂了下来,使得外面嘈杂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不少。
“咦,岐黄,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听着这样吵?”那高声的喝骂尽管经过了街面上各种声音的稀释,却还是刺耳的让她听了个准,顺着源头望去就看到围的严严实实的人群,苏雪晴好奇的扬声问道。
“回姑娘的话,好像是一个婆婆当街在教育自家媳妇,又打又骂的,说的很是不堪,大家都在看呢。”这个娱乐项目匮乏的年代,家长里短的八卦轻易地就能吸引人的眼球。岐黄看着被堵的道路,眉头微皱。
“哦~”婆媳关系大多时候都没不紧张的。苏雪晴自问还没到对这些话题品头论足的年纪,随口应了声就歇了心思,“这条路要是不通,那就换条道吧。看这情况,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去。”
“喏。”岐黄正好也有这个想法,闻言点点头就要去拉缰绳。
“你个老婆子!你够了!”一个听起来的有那么几分耳熟的声音突然石破天惊似的在人群中央炸响,“你今儿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们家的丑事都抖搂出来让大家看个尽兴!左右你们娘俩是眼看着不要我活了,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等等。”苏雪晴听到这个声音,赶忙叫停了岐黄的动作,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好,好!你个丧门星!还敢跟我大小声了?!”正骂到兴头上的宋老太见苏青娘竟然有胆子反抗,捏鸡毛掸子的手高高地扬起又落下,准确地在对方身上再次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迹,“我们宋家世代良善,就到你这儿出了个败家娘们儿,我看你能有什么好说的?还‘鱼死网破’,我呸!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有什么脸说这个?!”
“你再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苏青娘此时披头散发的,身上的衣裳也穿的歪歪扭扭,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老婆子!你少拿我不能生说事!这生孩子又不光是老娘们儿的事,且不说我这进门还不到一年,就说你那个宝贝儿子,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有啥毛病,我才怀不上?啊?”
“你个小娼妇!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见苏青娘就这么空口白牙地攀咬上了宋康安,宋老太气的一个倒仰,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我们康安正正经经的一个七尺男儿,能有啥毛病?别自己生不出来就乱找理由!你个黑心的小浪蹄子!我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啊~你个老婆子!我跟你拼了!”苏青娘嘴上说的厉害,可她被饿了这些天,身手根本不能跟身强体健的宋老太相提并论,不一会儿就被追的抱头鼠窜起来。“救命啊~出人命了啊~”
“住手!青天白日,你这是要作甚?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岐黄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刻听在苏青娘耳中,简直是天籁一般,可等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旁的苏雪晴,逃脱升天的庆幸瞬间就僵硬在了脸上,显得无比滑稽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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