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李小明输血救命这件事，苏雪晴原本没打算告诉杜家人来着。毕竟，在这个封建年代里，哪怕她已经整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可那些零零碎碎的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件来的惊世骇俗。
“取血续命”，在很多人概念，那是神仙或者鬼怪才有的手段。阎王爷要收你的命，竟然还能死里逃生，那简直耸人听闻的大新闻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当事人都一致决定不向外界透露一星半点的具体信息。只是统一说辞为钟郎中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把李小明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反正钟郎中的医术出神入化已经在十里八乡形成了口碑，再多一个不可思议的案例，也不算什么多不能接受的事情。
放出风声去后，大家果然对这套说法深信不疑，除了对李小明的身份有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别的谣言传出来。
苏雪晴见状暗地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几个明显的针眼，很是庆幸当时没让夜鹰把管子扎到衣服盖不住的地方。这样等过几天针眼长好了就什么痕迹都不看不出了。
可事情却并没有像苏雪晴想的那么完美。左等右等不见苏雪晴回去的杜家人当天傍晚就找了过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旋即就是一番审问。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本就惊魂未定的柳绿跟竹青两人，没被翻来覆去的问了多久，就说漏了嘴。苏雪晴笑嘻嘻地想蒙混过关，却被杜三姐一把拽到怀里撩起袖子把针眼看了个一清二楚。
“姥姥，三姨，这个，你看，就两个小眼儿而已，一点都不疼，真不疼。”谄媚地讪笑着，苏雪晴挣扎地把胳膊抽了回来，“那个，也没抽多少，就小指头长短粗细的管子，抽了两次。还没流个鼻血出的血的多呢~”
“你，你这孩子，怎么心就这么大呢？！”看着苏雪晴毫无血色的脸，杜三姐哪里可能会信这番本就没多少说服力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敢这么糟蹋！”
“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说这些有个什么屁用？！”杜老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连粗话都彪了出来。
“姥姥，您别生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见杜老夫人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苏雪晴赶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卖萌，“就这一次，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这个，当时的情况实在是紧急的很，无奈之下才用的我的血。”
“哼！”正在气头的杜老夫人一甩袖子就想把苏雪晴推开，可动作到一半注意到她惨淡的气色又僵硬地停住了，“回家。”
“唉，唉~这就回~”斜眼瞄着杜老夫人跟杜三姐的神色，苏雪晴点头如捣蒜地应道，扶着前者就往外走，“晚上可得吃点好的补补，什么补血吃什么。姥姥你小库房里可有不少好东西~我惦记了好久了~这回可有理由拿出来吃了~”
“哼~整天就知道吃，我看你这脑子也都被吃傻了！”板着脸的杜老夫人虽然声音里还是余怒未消，可刚刚微僵的身体却放松了下来，任由苏雪晴搀扶着出了门。
尽管杜老夫人这次确实是很气愤，对苏雪晴这种不爱惜自己性命的行为很是恼怒。可她心里却也清楚的很，李小明是什么身份，蒋秋霜是什么身份，就算当时苏雪晴不愿意，恐怕这献血一事也容不得她说一个“不”字。
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更别说这云泥之别的社会地位了。在强权面前，他们一介商贾，实在是不够看的。这也是她不同意苏雪晴跟李小明继续来往的最重要的原因。
可如今看样子，苏雪晴的一颗心是真的系在了李小明身上。杜老夫人看在眼中，愁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回头要找杜老爷两人好好商量一番拿个章程出来才好。
对苏雪晴的态度强硬不起来，但是对上蒋秋霜，杜老夫人却是一点也不怵地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寒暄几句，说明了来意后，谢绝了对方的挽留，带着苏雪晴踏上回家的路。
苏雪晴忐忑了一路，就怕杜老夫人会对她进行“预防早恋系列教育讲座”。可一直等到自己坚持不住趴在杜三姐膝头睡着，也没等来意料之中的说服教育。
回到杜府后，她也是直接一路睡着被送到了夏荷居的闺阁床上，连眼皮都没睁一下就又接着跟周公约会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致。这厢苏雪晴满腹疑惑地睡熟了，那边重新上药包扎后的李小明，却强打起精神跟夜鹰两人完成了相认交接的流程，各自交换过情报之后，黎山镇的秘密也终于渐渐浮出了水面。
“根据你的说法，这拨人的老巢不在京城，而在这里？”李小明皱着眉头，把脑海中繁杂的信息整合出结论，“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何刺杀我要从京城专门调人来呢？直接用当地的人手既隐蔽，成功率又高，如此舍近求远，实为不智。”
“这个，属下也想不通。”见李小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夜鹰收起了之前的几分轻视之心，“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事实，这点是再确定不过的了。”
“按照你们的推算，他们这群仿造器械的人手至少要在百人以上，如今庞大的规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遮掩地住的。”李小明顺着思路继续推测道，“而且看他们所制出的武器，平均质量都在合格左右，这样所用的材料也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我国所有的盐铁矿脉都已登记造册，每年的产量也都有数，产销监控最是严密不过。他们又是从哪里搞到的材料呢？”
“黎山镇海运商贸发达，会不会是有人偷偷从外国运来的？”夜鹰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皇权的威势再大，也只能在自己的国土上闪耀罢了，外邦的资源每年能流入大庆国多少，却不是他们能查明的了。
“有这个可能，但是，成本太高。”李小明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且不说这些东西运输起来太过扎眼，海贸的风险也太大，万一遇上一次海难，他们就得不偿失了。我还是觉得，是黎山镇本身有什么重大的优势吸引了他们。”
“属下已经派了人继续查了。”能找到对方的大本营一举歼灭以除后顾之忧当然好，可现在京城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们慢慢查下去了，“二皇子，您准备何时启程？方才京中的密报又送来了，您请看。”
“嗯。”结果夜鹰手里短短的纸笺，李小明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又差了几分，“你们临来之前，父皇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没有。”夜鹰仔细回忆过后摇了摇头回道，“圣上只让属下把那半块虎符务必亲自交到二皇子您手中，其他的，并无特别交代什么。”
“嗯，我知道了。”摸着掌心中冷硬的虎形信物，李小明的心头掠过一丝沉重，“今天先到这里吧，有什么新的进展再来报我。”
“二皇子殿下，京中的局势……”听李小明语气好像并不是特别急着上京的样子，夜鹰有些急切地接道。
“我自有安排，退下吧。”李小明眼神冷冷地扫了夜鹰一眼，不疾不徐地打断道。
“喏。”被这样的目光给盯的哑了火，夜鹰恭敬的抱拳应喏退了出去。
“父皇啊，这盘棋，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捏着掌中的半块虎符把玩片刻，其上金漆绘制的花纹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微光，李小明一时有些愣神，“连您这大庆国的国君都要忌惮到这种程度的，到底又是怎样一种力量呢？”
明月高悬在空中，皎洁的银辉倾泻之下，星星的光芒显得黯淡了许多，今夜无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四姑奶奶，夜深了，睡吧。”蓑衣巷的苏宅小院里，靛蓝看着灯下赶工的杜海燕，心疼地劝道，“秋天还早，这给晴儿姐的儒裙，慢慢做也是使得的。”
“没事，左右我也睡不着，做点事情累了说不定也好入眠些。”揉揉有些发胀的眼睛，杜海燕头也不抬的回道。
“四姑奶奶，您还是去床上躺着吧，就算睡不着，也闭着眼睛歇歇。”见果然是劝不动，靛蓝心一横上去夺了杜海燕手中的活计下来，“明个儿不是说好了要回府一趟么？您这眼底的乌青，擦再多的粉可是也遮不住了。”
“啊？这么严重了么？”杜海燕闻言有些慌乱的抬手摸了摸眼底。
“奴婢什么时候骗过您？”靛蓝无奈地苦笑一声，决定把最后的那层窗户纸捅破，“苏家村的事，姑爷又没求您什么，您何必为了这个去伤跟晴小姐的情分？还为了这个日夜忧愁，实在是不值得。”
“靛蓝啊，你不懂。”杜海燕闻言浑身一僵，而后别过头去幽幽地叹息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