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杜府发生的事情,杜三姐并不知道,昨晚匆匆用罢晚膳,杜老爷就安排她带着朱红跟送信的人一起回了玄妙观。凌真法师见来的竟是杜三姐,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在自己的净室单独跟杜三姐说了些话,具体说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从净室里出来,杜三姐传凌真法师的话让妙灵进去服侍,而后就在妙语的指引下,直往杜海燕暂居的小院去了。
杜三姐到玄妙观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又耽搁了些许时间,等看到杜海燕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渐渐泛白,距离杜海燕昏迷,已经整整有六个时辰了,可杜海燕还是双眼紧闭,并没有想要苏醒的迹象。
“靛蓝,四妹怎么还不醒?凌真法师怎么交代的?”杜三姐握着被子里杜海燕冰凉的手,心里一阵一阵发紧。
“回三小姐的话,凌真法师说千万不能挪动,更不能强行惊醒四姑奶奶,睡的越久,醒来后清醒的时间就会越久。”靛蓝低着头悄悄的用手背抹泪。她自小跟杜海燕长在一处,情分很是不一般,说是主仆,更像姐妹。当初本来说是要作为陪嫁丫鬟一起嫁过去的,可因为婚事,杜海燕跟杜家闹崩了,再加上苏家那边故意刁难,这事只好作罢。
“可这不吃不喝的,人也吃不消啊。”
“凌真法师三个时辰前,让妙慧送来了汤药,已经喂了四姑奶奶服下了。”
“嗯,一切听凌真法师的吩咐就好,我也就是问问,你别在意。”
“三小姐跟四姑奶奶感情好,多问几句自是应当,这么说,真是让婢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靛蓝,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有些话,我也就敞开了问你。你一定要一五一十的如实说。”杜三姐小心的帮杜海燕盖了盖薄被,转过身来,对着靛蓝目光炯炯的道。
“三小姐有什么话尽管问,只要是婢子知道的,绝不会隐瞒一丝一毫。”靛蓝对上杜三姐的目光,神情坦荡,并不畏缩。
“当日苏纯生来观里见了四妹一面,都说了什么,当时两人的神情如何?”
“当日四姑爷非求了凌真法师跟四姑奶奶见面,凌真法师推辞不过,才放了人进来,但正好赶上四姑奶奶喝了药,药性发出来,跟平时一般无二,只是神色间有些蔫蔫的,不似往日的爽利。四姑爷见了,并未问什么,只说了诸如吃的如何,睡的可好,住的习惯不习惯,何时归家之类的话。四姑奶奶对答并无甚差错,只是态度有些不耐烦。四姑爷见了,神色间有些尴尬,再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这么说那苏纯生没发现四妹心智迷失的事了?”
“婢子看着是像并无发觉,四姑爷走的时候,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就好。四妹发狂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自四姑奶奶到观里来,凌真法师就每日按时送了汤药来,到时辰也会过来为四姑奶奶行针。四姑奶奶起先还满院子跑着大叫,说要晴儿姐还彬儿哥给她,后来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只是坐在院中低着头碎碎念,不去打扰她的话,能就这样到发病结束。”
“只说了跟晴儿姐有关的话?其他的呢?可有说过苏家,或者苏纯生什么?”
“婢子不敢离的太近,四姑奶奶一发现人靠近,就会挥舞着手臂打人,非得让自己周围六尺之内没有人了,才能平静下来。”
“一点也没听到么?”
“倒是有几次听到四姑奶奶似乎是在说苏家老太太的不是,嫌弃苏纯生没有本事。声音太低,听的不是很清楚。”
“这样么。嗯。”杜三姐终于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心中大定,“靛蓝,要说四妹嫁人后待杜家的谁还和当初一样的话,那么,整个杜府,就只有你了,连我这个三姐都得靠后。唉,四妹这婚事,也真是一笔糊涂账。”
“三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一个做婢子的,怎么能排到小姐前面去。只是四姑奶奶念旧罢了,每次送晴儿姐回去,愿意跟婢子说几句话罢了。”
“咱府里不讲究这个,靛蓝你也别老这么拘束。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苏家老太做出这样天人共愤的事情,咱们决不能饶了她,一定要帮四妹讨一个公道。”
“果然,老爷跟夫人还是管四姑娘的。呜呜。”靛蓝一听杜三姐这话,再也克制不住的哭倒在地,情绪激荡之下,连四姑奶奶也不叫了,直接换回了杜海燕未出阁之前的旧称呼。
别人兴许不知道,但是靛蓝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初杜海燕铁了心的非要嫁苏纯生,杜老爷跟杜老夫人不同意,杜海燕是拿了断亲书换的婚书啊。宁可抛弃了自己的家族,都要嫁苏纯生,真不知道当初的杜海燕是有多大勇气跟毅力。杜海燕可以不要杜家,但是杜老爷不能真的不要女儿,虽然那断亲书仿佛一根刺扎在心口,却也从没有声张。对杜海燕也是从侧面多有照拂,处处压着苏家一头,让苏家不敢对杜海燕太过分。
生龙凤胎时,杜海燕遭了大罪,几乎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还是多亏了杜老夫人带着钟郎中一直守在左右。为人母后,杜海燕也多少能体谅杜老爷跟杜老夫人的心情,虽然没明确表示什么,但是却不拒绝苏雪晴时不时的去杜府小住了,偶尔也放苏鹏彬来镇上跟着杜老爷去作坊或者铺子里玩耍,只是自己还是固执的不肯登门。
杜海燕如此固执,跟杜府的交往有限的很。唯有每次靛蓝去,还能说上几句话。所以杜海燕婚后的各种心情跟感受,也就靛蓝还了解的透彻一些。现在杜海燕昏迷不醒,哪怕醒过来,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杜三姐决定直接从靛蓝这边问出个所以然来。
“哭的这么伤心作甚?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老爷和夫人还管四妹?什么时候又没管了?快擦擦,我还有话问你。”杜三姐拉起靛蓝,掏出自己的帕子帮靛蓝拭泪。
“是婢子嘴笨,不会说话。老爷跟夫人,对四姑娘一直是很好的。”
“属她最小,不宠她宠谁?还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不成?好了,靛蓝,我认真的问你一句,你看四妹的这桩亲事,还有必要继续下去么?”
“三小姐,四姑娘是跟婢子说过成亲后的事不假,可小姐你也知道四姑娘的性子,要强的很,总也是报喜不报忧,小姐问的这个问题,婢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要有顾虑,只是听听你的想法,真正做决定,还是得四妹醒了再问过。你就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三小姐,婢子只能说,四姑娘是欢喜的。”靛蓝说着,眼前仿佛看到了微羞的杜海燕红着脸给自己展示苏纯生送的小玩意,那笑容从眼底里都放着光,“苏纯生虽然愚孝,可对四姑娘也是真的好。四姑娘也是真的心悦他,两个人带着晴儿姐跟彬儿哥住在镇上的时候,自在快活的很。”
“我当然知道四妹是心悦苏纯生的,否则也不会破釜沉舟的非要嫁他。”杜三姐深深地叹了口气。
“后来搬去了苏家老宅,再见四姑娘时,就不如镇上时容光焕发,可仍看得出来过的也是不错。”
杜三姐听靛蓝说完,心中有了计较,却也感觉一口气沉沉的压在胸口,让人呼吸不畅,再想想凌真法师先前说的一番话,更觉烦躁,故而就只枯坐着喝茶,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了。
靛蓝等了半天,不见杜三姐问话,一抬头就看到杜三姐像与茶盏有仇一般恶狠狠的皱着眉喝茶,心里忍不住也叹了口气。为了一个杜海燕,杜家上下真可谓是操碎了心。
屋里没了杜三姐跟靛蓝的说话声,突然一下子无比安静下来,恰好这时,杜海燕嘤咛一声,似是要从昏迷中醒来。杜三姐听到动静,三步并两步的凑到床边,正好看到杜海燕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三姐?”杜海燕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这噩梦太可怕,都不敢回想,好不容易挣脱,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三姐,却让杜海燕觉得有些荒谬跟不敢相信,杜三姐怎么会守在自己床前?
“是我,四妹,你现在感觉如何?”杜三姐紧张的盯着杜海燕,全神贯注的留意她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
“感觉,脑袋沉沉的。三姐,我这是在哪里?你怎么在这儿?彬儿哥呢?纯生呢?”
“这里是玄妙观。你撞客了,所以托了凌真法师帮你施法。我来看看你。”
“哦。怪不得觉得身上没力气,还做了噩梦。”杜海燕在杜三姐的帮助下半坐起来,神色如常,一点儿看不出来有异。
“四妹,你昏睡了好久,可还记得睡着前的事?”
“我……我,啊,彬儿哥,我的彬儿哥!该死的晴儿姐,还我的彬儿哥!”杜海燕思索片刻就突然发起疯来,双臂胡乱的挥舞起来,挣扎的就要下床,杜三姐一个不察,被杜海燕一胳膊从床沿儿推到了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墩儿,疼的“哎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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