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悠扬的钟声,从山顶的寺院内传开来。
沈图在早前的丘坡处看过来时,由于寺院深藏林木之中,还以为这净念禅院只得几座殿宇,现在来到门外,才知寺内建筑加起来达数百余间,俨如一座小城,只不过里面住的都是和尚。
但是,哪怕一间间佛堂雍容华贵,一座座佛像宝相庄严,在沈图眼中,却只有后方一座在灯火下黄芒闪闪,比其他殿宇小巧得多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铜殿!
虽小,但是其价值却比其他殿集合起来,还要引人注目!
只见铜殿前有一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骑金狮的铜像,旁边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著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栩栩如生。
如此一座铜殿,让哪怕是见识过了杨公宝库的沈图,也是咋舌!
那杨公宝库其中所含乃是杨素掠了诸多敌国国库暗中贪下的,但是这净念禅院,却是光明正大的用着信徒的供奉做了这么一间铜殿!
不说那些铜价值几何,但是这样一座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的铜殿,不但需极多的金铜,还要有真正的高手巧匠才成。
沈图暗自估量,仅是这铜殿,其价值便已经不下于十分之一的杨公宝库了!
十分之一的杨公宝库,可以活人多少?沈图并不清楚,但是寇仲起兵到现在,所花费的钱财,也不过是宝库中的十分之一不到!
穷奢极欲,这是世人说的杨广,可是真要说起来,杨广至少还修了大运河,各种水利渠,可是佛门花费了不下于杨广的钱财,所修的又有什么?
阵阵梵咒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沈图轻身跃上突出于众殿宇以五彩琉璃造成覆盖的众庙瓦顶之上,居于两座佛塔间的大钟楼,俯瞰远近形势。
净念禅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除铜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
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令三人的心绪亦不由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
诵经声就在铜殿之后相隔只有十丈许的大殿传出,寺内其他地方则不见半个人影,有种高深莫测,教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
最诡异的是除了铜殿前的白石广场四周和佛龛内点亮了灯火外,连诵经的殿堂都是黑沉一片,使人意会到假若走上白石广场,便会成为最明显的目标。
不过今晚明月当空,照得琉璃瓦顶异彩涟涟,寺内外通道旁的大树都把影子投到路上去,更添禅院秘不可测的气象。
“叮!叮!叮!“
三下清脆的磬声,从做晚课的大殿传来,念经声倏然停止。
整座禅院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唧唧之音,逐渐填满山头与寺院的空间。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和尚,鱼贯从铜殿后的大殿双掌合什的走出来。
只见有若长蛇阵的和尚,不但没有散队,还在一名有着令人懔慑的体型,与其他身穿灰袍的和尚有别的蓝袍和尚领头下,笔直朝白石广场这边走过来。
除蓝袍和尚手持重逾百斤的禅杖外,其他人都手挂佛珠,眼观鼻,鼻观心的,宝相庄严,但又不因视野收至窄无可窄而跌倒。
沈图瞧着二百三十二个老幼和尚,整齐地在文殊菩萨和钟楼间的空地列成十多排,面向菩萨神龛。人数虽众多,却不闻半点声息,连呼吸声都欠缺。
除了领头那身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外,另外尚有像他般身穿蓝僧袍的三个和尚,形相各异,跟他分立四角。令人很易猜到他们就是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
?“咿丫!“
两扇高达一丈的重铜门无风自动般张开来,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空间。
在众僧齐宣佛号中,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由铜殿步出,立在登殿的白石阶之顶。
他的身材修长潇洒,鼻子平直,显得很有个性。上唇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儿。下领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
那了空穿的是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护法金刚一声唱喏,全体和尚都如臂使指地,整齐划一的转过身来,面向高起达十丈的钟楼,合什施礼。
不知谁在下面叫道:“佛门静地,唯度有缘!”
此语刚说毕,众僧一起念诵,木鱼钟磬,又遁着某一规定韵律于诵经声中此起彼落,连夜空都似沾上了详和之气,份外幽邃探远。
沈图显出身形,站在钟楼之上,看着下面的了空,道:“和尚,贫道与你家佛祖可没什么缘分啊!”
了空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沈图,嘴角含笑。
沈图也是一笑,“不过,贫道与你铜殿里面的东西,却是有缘!”
“沈道长道法通玄,又何必对这世间俗物动心呢?”说话的乃是那蓝袍和尚,“贫僧不嗔还是要劝道长,苦海无边,及早回头才是!”
沈图一身道袍随风而动,月色之下,宛若仙人一般,脚下一动,身子凌空虚渡,往铜殿而来,“心随浮云,神寄乾坤,便是苦海,也做神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