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容看着彤彤如此强忍,更觉心疼,便安抚彤彤:"彤彤,疼就喊出来,不打紧,别强忍。"
彤彤仍不发一语。穆振峰知是彤彤赌气,气自己打了侍女,但也一分不愿让。"让她去!一个女孩子家,那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发肤,那就是不孝!"穆振峰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只管气彤彤跟自己赌气,也乱说一通。
彤彤斜眼看了看穆振峰,便再也不愿多看。
郎中手上功夫了得,不多时便已将伤口处理完。净了手,边拿布擦拭,边对着穆振峰道:"穆容老爷,小姐这伤其实很小,只是未认真打理才流了脓。日后仔细处理,半月左右即可安好。"
听郎中如此说,穆容兄妹皆松了口气。
郎中复又说道:"不过,因起初棉布缠绕,使得炎症明显,需得用些消除炎症效用好的药才能好的快。不然,慢慢愈合中容易再度炎症,反反复复反而落下个周而复始的痒症。"
穆容兄妹一听倒都有些急了。穆容是因为血浓于水,所以心焦。穆振峰是因为彤彤无人能及的美貌,那是穆容家的资本,总不能留有残缺误了穆容家的前程。
"大夫,您可有此良药?"穆振峰追问。
"老朽自是没有此等速效良药。"郎中也无能为力,宽解道:"府上若能仔细打理小姐伤口,毋需此药也自可康复,只是略拖些时日和带些痒症罢了,不影响日常生活起居。"
穆振峰自然不允许自己女儿本来完美无缺,突然降格成略带痒症。便追问郎中那药名,想着凭穆容氏脸面和财力,区区药粉,自然手到擒来。郎中回是止痒无痕的金创药添加寒玉粉后,注入冰露的"冰露寒玉粉"。
穆振峰听此药名,隐约觉得耳熟,似是哪里听到过。
而穆容却是凝了神。此药她曾用过。16年前,那人就是用此药治了自己的伤。可惜…穆容收回思绪,问郎中:"大夫,此药何处可得?"
郎中略有迟疑,叹息道:"原是较易得的。只是制此药的药师现已是朝廷的国师,想来不易得了吧?"。
"朝廷?"穆振峰像是得了宝似的,对着穆容道:"素素,为兄知晓何处可得此药了!"
遂打发人送走了郎中,顾自端坐在倚梅苑堂内饮茶。
穆容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兄长是要去哪处求药?"
"自然有处求!"穆振峰信心十足。穆容却是有些糊涂起来。
穆振峰喝完这杯茶水,便起身整理自己身上的衣饰,似是有客要迎。不待穆容追问,穆振峰已径自出了倚梅苑去了。
穆振峰出了倚梅苑往迎宾阁方向行去,盘算着如何求得此药。红莲自诩是陆川的耳报神,所有里里外外的事,没有红莲不知道的。就算出门在外也无不例外!谁让他的轻功如此了得,又如此耳聪目明呢…
陆川看着红莲那股子得意劲,忍不住想泼他冷水:"你就这么点出息?!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可得意的!"
红莲冷不丁地被泼了冷水,有点无趣。又不好反驳自家主子,只作委屈状:"主子爷,奴才以为您就是希望知道穆容家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情呢!所以,奴才才格外留心着的。"
"哦,依你这奴才的意思,本王连穆振峰家的吃喝拉撒睡都得知晓?!"陆川有些嫌弃地说:"那本王会不会太辛苦了点?"
"这…"红莲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搭话,他哪里说得过主子啊。
彤彤远远地便瞧见红莲同陆川,心里不免佩服红莲的两面三刀,起初她自慕染口中听说这件事情,感慨着红莲姑娘的可怜,后来发现她天生媚骨,似乎也乐于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如今看来,慕染的利益同陆川的利益并不冲突,所以陆川也乐意帮慕染这个忙,红莲呢,自然也是听自己家主子的话。
如今穆振峰正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只怕他如今这件事情害的当今皇上失望,日后都不会受到重用了,也自然不会有日后陷害林晖一事。
彤彤本来就是替慕染做着这些事情的后续的,如今看着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也就告辞,顺便消了穆家人心中关于自己的记忆,等到再见到慕染之时,彤彤却没有想到自己瞧见的却正是林浩然同慕染剑拔弩张的模样。
林浩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彤彤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而见到他竟然拿林晖威胁自己的阿姐,彤彤简直倒吸了一口凉气。
慕染并没有多么害怕林浩然,只是冷冷地看着林浩然,一字一句,面无表情地开口,"林浩然,你动林晖一下试试。"
林浩然似乎也被慕染的气场所震慑到,那一瞬间,他握剑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而慕染从始至终都是那般僵硬的神情,再没有往日眼里的光彩。
彤彤又是不由得屏住呼吸,不敢多言、
林浩然忽然想起之前陆川说的,同楚慕染,万不可硬碰,然而他如今是奉皇上之命带走林晖的,不强硬怎么将林晖带回去?!
"呃!"就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一道银光闪过,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长剑就这么架在林浩然的脖颈之上。
"不许你伤害慕染。"正是林晖面无表情的声音。
林晖突如其来的改变将在场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便是林浩然面上都露着几分惶惶的神色来,几乎是惊恐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林晖,一下子便是动弹不得了。
以前林晖尚且痴傻的时候,林浩然只将林晖当做玩物罢了,他不过是帮着皇上做事的,而皇帝有极其厌恶自己这个很具有威胁性质的弟弟,仗着林晖什么都不懂,林浩然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欺负这林晖。
谁也想不到,他一向嘲弄的傻子,这时候竟然会如此冰冷地将那把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瞧着林晖此时这般眼神,哪里还像是半点傻子!
都说这位楚慕染楚姑娘医术高明,难不成,这大半年的功夫,真的将林晖的傻病治好了不成!身子猛然一个哆嗦的林浩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想着这回他恐怕不能将林晖带回宫中交差,而且他现在恢复了正常,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只怕他这脑袋就算现在还保得住,等到回到宫里也不见得能保住啊!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显得容易许多,恢复了正常的林晖虽然没有了往日的可爱,却也逐渐显露出他身为未来君王的不怒自威来。
慕染想着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她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越往北,关于废太子的事情传言便越详细。
慕染一路打听着,听闻百姓口中所说,似乎很多人认为陆川会东山再起,甚至极有可能被秦英宗立为继任皇帝。
慕染不禁为有这种想法的人摇头叹息。她慕染本就是慕染,最初是,后来也是。
慕染要找的人,是在这一场改朝换代的风波之中忽然失踪的苏籽,听说她改了名字,封号荀川公主,慕染曾顶着着皇宫内的血雨腥风一路走上巅峰,那不是本心。
她确有惊世才能,却并不因此而野心勃勃,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称帝。
只是后来认识了苏钰,她才一点点归真返璞,把曾经金玉织成的外衣脱下,换成最朴素本真的清丽。
她还是她,她不奢望富贵荣华,只想和爱的人将那姹紫嫣红看遍。
一路上,关于苏籽的议论越来越多,这个秦斟雪,便是苏籽改名之后的名字,听说她曾经是秦朝的女帝,即使不问政事三年有余,但人人提起她还是有一种敬畏和仰视。"曾忆往昔,豪情万丈。桃花马上,将那中原骋遍。
谈笑风云,忘及春愁,正是少年意气,不诉离殇。
不知而今错,低眉颔首,步履轻移,不敢高声语。笑意盈盈,人面桃花,醉几多英雄,罢却英雄。窈窕多姿,善睐明眸,何日重提银枪,再度入沙场?"一路上有人唱着当年荀川公主作过的诗词,最初的铿然意气,变为袅袅音韵飘渺,像是在追忆往昔的扫眉才子。
"荀川公主...她也许并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吧。"慕染凝神听了一会儿窗外的曲子,低低地说道。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苏钰没有关心陆川,反而问起慕染来。
慕染略一思索,轻轻唱了一曲刚刚作成的词"万物逢春峥嵘,春去又无声。
花开花落两匆匆,本无情,休作伤怀句。久作人间旅,他年觅得知音在,共聚西枫梧
促膝长谈,不问人间事。桐花落尽满春衫,还笑当年,举杯畅饮,对弈朝暮,
不分胜与负。"
"若能隐居生活,每日烹茶煮雪,茅庐对月,远离尘嚣,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哪怕粗茶淡饭,也让人心醉。"
苏钰很认真地听完,摇头道:"隐居哪有你想象的那样好!隐居者整日荷锄在田,粗茶淡饭不成滋味,茅庐漏雨,夏热冬寒,蚊虫叮咬——除去这些都不提,单是冷床寒被怎敌得上锦床绣榻?你受得了吗?"
慕染不服气地反驳道:"怎么受不了?"
苏钰看了看他,眸子里神色不明。他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做声了。
慕染对他的态度极为失望。她知晓苏钰并非争名逐利的鼠目寸光,但也正因为此,他有更大的野心,哪里会在她的暗示下同她一起隐居?她虽然向往朴素平淡的生活,但也并不是非要隐居。但唯有隐居,她和他,才能同时放弃自己原本的目的和身份,便可不为敌,便可不相杀。此次回京,或许再见已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他怎么会知道呢?
正当慕染失望至极时,沉默的苏钰突然抬起了头,眸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再等两年,两年之后,我们隐居。"
彼时,慕染看了看他的眼睛,却没有相信他的话。
因为她不相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制住权力的诱惑。
所以慕染给他的答复只有这样一句话:"我方才只说想隐居,有说过同你一起吗?"
后来慕染重回公主府,每每想到那一刻她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语,便感到一阵阵后悔和心痛。她把他的认真视为无物,并且出言伤害了他。
向来恐闻六月寒,忍将冰炭置我肠。
苏钰淡淡地笑了笑,道:"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慕染掀开窗帘看了看车外,指尖突然凉凉的,凝眸一看,原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稀稀疏疏地落了下来...
南方的气温要比北方高出不少,两人之前穿的都是秋衫,往北渐行,愈发寒冷,便各自换上了大氅。
一行人车马辘辘,进入伏城之后,随行的几个人便离去了,苏钰和慕染一同下了车,回到了云府。
两人离去仅有三个月,再归来时恍若隔世。。8苏钰比出门前消瘦了很多,他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苏钰苍白的手叩了叩云府大门,开门的人是南芥,她见到两人归来除了欣喜,似乎没有什么意外。
"程大人在鹿堂等着公子呢。"
苏钰含笑点了点头,便向着鹿堂方向去了。慕染没有过去,南芥口中的程大人,必是程群无疑,慕染和南芥、绿尘还有烟柳小叙了一会儿,便找借口走开了。毕竟,在云府里让程群撞到,是不好解释的。
慕染在门口拦了一辆马车,去往北仿,几个月出门在外,她要回去看看才能放心。
正如苏钰所说,皇上龙颜大怒,意欲废太子。
慕染赶回宫里的时候,秦英宗已经因太过生气而病了数日。
秦英宗听是慕染来了,立刻起了精神。几日萎靡不振的神色消弭无迹,取而代之的是喜笑颜开。
他扶着慕染的头发慈祥万分:"还是雪儿疼朕..."
从秦英宗口中,慕染多多少少得知了父皇的意思。秦英宗早在两年前就知道太子在陆川生日宴会上闹的一出,那时秦英宗有意锻炼太子摄政能力,所以没有过多批评他的不是。两年来太子治理政事一塌糊涂,秦英宗不管不问,每日不是打猎就是沉迷酒色,直到太子制造伪银一事被抖出,影响太过不好,秦英宗才重新审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