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曾氏的声音已然充满了哽咽,然而再对上慕染笑意浅浅的眉眼,她这才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勉强挤出了笑意来,眼底却是无限的慈爱。
翌日一大早,慕染便同林晖离开了,她那时还不知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林家人,似乎她的未来,也自那时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此同时,慕染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一次遇见苏钰,更不曾想,林晖竟然会是她日后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伏笔,虽然这件事情于林晖而言,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唯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径直通宅院深处。慕染此时正深锁双眉,看着平铺在书桌上的宣纸,纸上却看不出半点字迹,她手中的笔也迟迟没有落下,脑海之中已然一片空白。
侍女独侍在旁,看着慕染眉头紧锁,有些担忧。"小姐,您怎么了?"
慕染颦眉后叹了口气,"其实无事…只是…"慕染欲言又止。
侍女似有不忍,劝道:"小姐,您不该关心三皇子的事。老爷如果知道了,肯定要责怪小姐…"
慕染如何不知!只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侍三皇子现在何处?"慕染猜测侍女有可能知道林晖的下落。
"小姐…"侍女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姐三皇子的行踪。
"怎么?觉得为难?"慕染岂会不知侍女在想什么。
"小姐,奴婢…奴婢担心,担心皇上会对小姐不利。"侍女心里其实很矛盾。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慕染觉得侍女知道的似乎比自己多很多。
"奴婢也只是胡乱担忧。"
叹息之际,慕染想起今日乃姑苏城内花灯盛会,苏州河畔难得的热闹。想必皇上会邀请城内亲贵共赏。一想到此,慕染莫名的雀跃。看来,此事也并非无解?!。
侍女看着小姐异常地雀跃,心底却涌起些许担忧…。
慕染利落地换上藏于箱底的男子装束,纶巾随发丝而动。看着镜中完美无瑕的自己,嘴角略微上扬,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鼓掌。林晖,我定许你个美好前程,等我!。
昭阳殿,初为唐代诗人陆龟蒙的住宅,后辗转成为慕容氏私产。平日一致对外谢客,今日却是出奇地人头攒动,想来有贵客。。
慕染躲在背光处,看着穿梭忙碌的仆从,想来众人忙碌不已,应该没有闲暇来顾及其他。这么看来,此事想成功也不是没有可能。侍女应该已经带三皇子进园了吧?早点去汇合才是,以免夜长梦多。
那还是慕染第一次在这里遇见陆川,她心中一沉,不明白如何在这个时候竟然遇见了他。
书房内堂。
穆振峰对着主位男子深深一揖,正欲下跪行君臣之礼,被男子急急扶起。"岳父大人不必多礼,你我乃翁婿,不必如此见外。"。
穆振峰面露宽慰的笑容,但仍旧跪请君安:"太子殿下千岁!殿下万福金安!"
"请起,请起!"陆川连忙扶起穆振峰,玩笑道:"岳父大人总是如此见外多礼,让小婿无法向太子妃交待呢…"。
"殿下乃我朝储君,君臣有别。慕容氏虽一直受殿下抬爱,又蒙不弃纳小女为妃,更应时时感谢天恩,不忘投身以报!礼自是不可废!"穆振峰语必又是深深一揖。
陆川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也只能作罢。"岳父大人,本王其实是奉命巡查江南,顺道将太子妃的礼物带给岳父大人。"。
"难为太子妃还惦记着老夫…"穆振峰不免有些唏嘘。"不知殿下在扬州停留几日?"
"此次有公务在身,自然不能久留,三五日便启程。"陆川如实答复。"不知岳父大人有此问是否有缘由?"。
"拙荆有些思女心切,明知无缘相见,就想捎带些家常物件给太子妃,也让太子妃有个念想。"穆振峰也能体会自己夫人的思女之情。只可惜自己是男人,不能像女人那样轻易表露。
"岳父、岳母大人的心意,本王自然明白,也愿意圆二老心愿。"陆川略一思索,答复:"本王就多留几日。"。
穆振峰自是感激万分不说。
倚玉轩。
穆振峰住所倚玉轩内漆黑一片。看来今日会畅谈至深夜吧?。
慕染轻叩倚玉轩房门,静寂之后传来微弱的衣服摩擦和走动声。侍女自房内将门打开,慕染随即迅速溜了进去。。
"人呢?"慕染想确认三皇子真的混进来了。
"在里面呢…"侍女用下巴指了指床幔遮住了的地方。"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慕染很坚定地回答。"如果不这么做,难道看着他被皇上害死么?"
慕染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状物体,倒入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壶中。想来穆大仁饮罢归来,茶水是必须之物吧?放妥,遂移步探身掀开床幔。只见三皇子安然躺在床上,似乎熟睡状,遂自言自语道:"三皇子,我能为你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往后如何把握,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再回看一眼,慕染携侍女隐秘离开。
夜深如水。穆振峰送走宾客,又辞罢太子,略显疲惫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前往倚玉轩。
"太子殿下奉命巡查江南,不知对慕容家来讲是好是坏?"穆振峰略有忧色,却又自信慕容家荣极一时,定不会被任何人拖累。如此一想,便又释然。
忙着应付那么多达官贵人,自然身心疲惫。又想起三皇子这丫头不知跑去哪了,无名地又觉烦躁。小小年纪,主见倒是有,只不过,如此不听话的丫头让人不省心。许给老齐虽略显亏欠了这丫头,可老齐家三代忠仆,兢兢业业服侍慕容氏,总也不能不体谅老齐。老齐妻房难产而死,母子都没保住,总不能让老齐家绝后吧?
"诶…"穆振峰长叹一声后,推门而入。"今日就歇在园内吧,明日若是殿下召见,也方便行走。"屋内略显漆黑,幸好略有月光撒进来,让人不至于行动受阻。火褶子也不知置于何处,便索性不点灯了。
手探了探桌上茶壶,透出适宜的温度。看来下人们刚刚来添过茶水。穆振峰自己倒出一杯来牛饮而尽,随后又倒一杯才缓缓喝来。今日饮酒略多了些,早已渴了,只是应酬之事盖过了解渴。现下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好好喝几杯水了…
看着外头月光透着银光,不免心静如水。想自己虽年近四十,但至少也功成名就。家事、公事都还算顺遂。虽无子,但女儿们也算争气。大女儿虽非嫡出,却被纳为太子妃。二女儿三岁夭折,但至少有慕染承欢膝下。想到慕染,不免又想到自己的独妹。素素足不出户已有15年,日日将自己关在园中,真担心终有一天会做出傻事来。一想到这些,穆振峰觉得应该让慕染近日住园内陪陪她姑母。
思绪万千,突觉倦意袭来。穆振峰想着自己真的是累了,便移步床榻。
"床幔怎么都没有挂起来?"穆振峰想着定是丫鬟们粗心大意。遂自行宽衣就寝。接近床榻,倦意更浓,脚步都略显踉跄,眼睛都有些迷离起来,心底有一股明显的躁动。大手掀开床幔,便倒头睡去。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身旁有一丝平和的呼吸声…伸手一探,竟是温热的一个活人躺在旁边。穆振峰惊觉不妙,想起来看看清楚,可却无能为力地昏昏欲睡,只能告诉自己:肯定被设计了!
清晨清脆的鸟叫声意图唤醒众人早起欣赏这难得的美景。拙政园内花草树木各异、小桥流水怡情、湖光山色添彩。陆川漫步在人工湖边鹅卵石小径,欣赏这江南独有的美妙风光。
"若说这江南美景好啊,也抵不过昭阳殿呐。"陆川意有所指。
"殿下您的意思是?"随侍的江琉廷有些懂又不大懂自家主子的意思。
"怎么?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陆川故意为难他。
"殿下,奴才愚钝,真心不知!"江琉廷有些为难。
"你真的看不出来?这湖光山色,这假山凉亭,这奇花异草,哪些不需要银子,还得是重金!"陆川有深意地一笑:"这银子从何而来?慕容氏虽为皇亲,但毕竟无官无职,无处搜刮吧?"
"殿下您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陆川突然转变态度:"没什么意思。慕容氏能干而已。"陆川心里有加了句:富可敌国而已。
陆川漫步湖光山色间,见对面丫鬟、嬷嬷手持洗漱用具穿梭在园内,小厮们已开始一天的洒扫。看来,昨日穆振峰应该宿在园内了。
昭阳殿倚梅苑。
房外,复责洗漱的丫鬟站成一排,管事嬷嬷略有疑虑,眉头略锁,猜测着今日主人的异常。平日也时常宿于园内,但主人一向早起,怎么今日日头都有些升了,还未见动静呢?难不成昨日饮宴多饮了几杯之故?。
穆振峰从来没有那么有口难开的时候,简直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想他名震江南,又是皇亲,何时有如此吃瘪的时候?倒不是与丫鬟有染这一桩事让人为难,而是他亲口将这丫鬟许了老齐。
唯有慕染一反常态,冷静自持,走近穆振峰身旁女子身边,沿床边坐下,轻抚那女子的背部,似在安抚和安慰她。女子抬眼与慕染视线相交,慕染回她一个"安"的眼神。女子慌忙垂首当作不知。
慕染问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穆振峰微怒:"那你来告诉我如何处置吧!"说着说着,穆振峰忍不住发起火来。"我倒还想你们来告诉我,是谁许她进园!是谁借她胆子爬上主子的床的!"
听着这些略透出些伤人的话语,女子这下真的悲从中来。她爱慕老爷没错,她不愿嫁与齐叔没错!那她错在哪了?错在哪了?"老爷,您不用动怒,也毋需担忧,女子随便老爷如何处置!红莲深知闯下大祸,穆府再也容不下女子。红莲愿意…"几度哽咽让女子无法顺畅地表达自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慕染微有悻悻然,却也不敢再多言,怕露了马脚出来,反倒不好。
四人后皆无语,只闻呼吸声。
慕染抬眼微看了下穆振峰,见其只顾看着窗外,眼神悠远不可及。
女子头也不敢抬,顾自垂首。慕染自身上解下披风披在女子身上,又安抚地拍着女子的背。
四人正无语以对间,突有小厮来报迎宾阁的贵客询问穆振峰在何处。穆振峰一听殿下寻他,便起身随小厮同去。
穆振峰是皇上的人,慕染想着若是他能出了什么丑闻,在朝堂之上定然大打折扣,对林晖而言,也自是一件好事情。
却不想,她还在这般想着,都是有人先她一步,设计了穆振峰。
这个叫做红莲的姑娘,慕染只第一眼瞧着她,便知晓她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对上红莲那样一双妖艳的眉眼之时,后来她才知晓,红莲竟是陆川的人。
有陆川相助,事情似乎容易许多,只是慕染不知晓,自己还是太过于单纯。
不过慕染不明白,陆川为何忽然就变成了堂堂太子。
只是那个时候棘手的事情还有许多。
慕染随回了倚梅苑,倒一时忘了让穆振峰批准自己在园内多陪;林晖几日。现在想来也无心顾这些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红莲如何安置。。
"穆容,红莲以后该怎么办?"慕染放下茶盏询问顾自品茶不语的穆容,穆振峰的胞妹。
"那慕染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慕容素闲散地回问。
"我?我哪里知道这些!我只是关心红莲,怕她吃亏。"慕染故作轻松地回答。
"怕红莲吃亏?"慕容素笑意甚浓。
慕染突然警觉:"穆大人是男子,此事定是女子吃亏较甚!穆大人是赚了便宜的。"慕染心里一边打鼓,一边盘算着如何把话说圆,不让穆容怀疑到自己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