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觉疑惑,但彤彤无暇顾及这些,仍顾自缓缓往前行走,边走边设想红莲往后的境况。
渐行渐远,不知不觉步入园子最深僻处。彤彤左右一望,此地似是第一次来。平日里仆从都跟着,也不至于行至如此僻静处。今日倒是一个人没个拘束,走到不认识的地界了。又一想,横竖是在园内,应该迷不了路也丢不了。侍女若见我久未归,肯定会寻来。左右耽误点晨光罢了。如此一想,便释然了,仍随意漫步。偶尔俯下身来观赏下林间随意生长的杂花。竟是基本不识的花种。看来自己对花草的无知已经让自己都汗颜了。
陆川看着这女子随性地行走在林间,倒是有股脱俗的雅致。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样的随性倒是让自己羡慕得很。许是与世无争的环境才能养出这样的性情来吧?也不知是穆容家的客人还是穆容族人?陆川倒也没有一定得知晓此女子来路的想法,就只是像欣赏一幅有意境的画卷那样欣赏着眼前的人。
彤彤独自走着,随意摘些不知名的花,随意欣赏、随意采摘、随意走动、随意呼吸…难得的轻松,似乎遗忘了红莲事件带来的一连串烦心事。林子里树木的枝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林间终日含着点潮湿的泥土气息。晨起的露珠也使得小石子路略显湿滑。彤彤缺的就是这些常识,又少吃苦,走得略久了些便觉腿酸,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休息,只能继续一路往前。
鹅卵石铺就的圆形石子区域内,摆放着一桌四凳,似乎是彤彤的救星。彤彤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歇一歇脚了。解脱的雀跃,让人忘乎所以,一脚步跨得略大了些。湿滑的泥土、湿滑的石子路、湿滑的鞋底给彤彤来了个措手不及——"啊——"滑倒了!膝盖硬生生磕到鹅卵石路面。
从膝盖骨处传来的疼痛告诉彤彤,原来自己有多没用!难得一次没人随侍,居然就把自己弄伤了!
想着硬撑着起来试试,没料到手掌一支撑到地面,便又传来疼痛感,原来手掌也磨破了。疼痛刺激了泪腺,彤彤眼角湿润。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询问声。
"不知道…应该还好吧…"彤彤有气无力地回答,后又觉得这询问声突兀,回头确认声音来源。见是一玉面书生般男子,彤彤面有愧色。闺阁女子少与外界接触,尤其是陌生男子,一朝行差踏错,倒让抓了穆容家的闲话把柄。
彤彤试图自行起身,因膝盖伤的颇重有些为难。陆川看着倔强的女子有些斐然,上前搀扶,并宽慰:"此处行人甚少,姑娘受伤如此,小生襄助一把倒也情理之中,姑娘无需顾忌。就算被外人瞧见了,也不会有闲言碎语。"说着便上前搀起彤彤。。
彤彤借力起身,挪步至石凳背对着陆川坐下。
陆川见此女子每每顾忌,想是家教甚严的闺阁女子皆如此,也就释然了。
"多谢!"彤彤侧身点头言谢,但并未多言。人家好歹帮了自己,谢意总该表达,以免人家错看了穆容家的礼数。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陆川看着此女子如此顾忌礼数,反倒觉得自己无趣,便辞了彤彤独自往前走去。陆川一离开,彤彤偏露出疲态来。"呼…好疼!"彤彤吹了吹手掌破皮处,又去看看膝盖骨,见到衬裙里沾了些许血丝。"怎么回去哦!"彤彤开始担忧了…难不成拖着受伤的腿回去啊?又痛又难看!才不要!彤彤打定主意等侍女来寻自己,便放心大胆地在石桌这里小憩。
林间光线并不足,刚刚彤彤又刻意回避,陆川其实并未瞧清此女子容貌,只闻得彤彤身上有股淡雅的木槿花香。呆看她许久,见其再也未有其他动作,后又见其索性支头养神起来。陆川不觉佩服她的淡定从容来,居然能如此不疾不徐。
清晨略有凉意,林间又少阳光。坐在石凳久了,略有寒气侵入,彤彤打了一个喷嚏,把自己也惊到了。怨道:"讨厌的侍女,真的不要自家小姐了呀?!到现在还不寻来!"
陆川不禁失笑,却又刻意不笑出声来,怕被发现自己在窥视着她。心里暗忖:女孩子家就该如此灵动才好!故作深沉反而无趣。
"小姐…小姐…"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声,看来有人寻来了。陆川见她不再孤身一人,便安心离去了。
侍女久未见小姐归来,终还是担心,便叫来众丫鬟、嬷嬷来寻,幸好有丫鬟见过小姐往林子里来了。
彤彤远远听到侍女唤她,她也故作不知,闲散地坐着,单等侍女自行发现她的行踪。
侍女终于发现彤彤坐在石凳那里,稍有些气喘地跑近彤彤。好好喘了几口气,心焦地说道:"小姐,您怎么一个人走那么远哪?还以为您就在近处转转呢。早知道,奴婢应该一步都不离开您的。真的让奴婢好找啊,担心死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却未见小姐搭腔,侍女有些奇怪。
彤彤顾自研究着丝帕上的刺绣,似乎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侍女有些警惕,慢慢探头去看,谁料一个糖炒栗子飞来,脑门挨了一记打。侍女有些吃痛,但主子打得,她自然受得。只好自己揉揉。
"小姐,奴婢错了还不成吗?您别生气了…小姐…"侍女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只好撒娇以搏同情和原谅。
"哦?我倒想听听侍女姑娘错在哪了?"彤彤故意刁难她。
侍女自然知道身为奴婢的错处。不该让小姐离开视线这么久,不该现在才找到小姐。她自然不敢自家随意讲来,不小心挨板子都是轻的。
彤彤看侍女扮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倒也不再跟她玩笑。只是叮嘱她:"去叫顶软轿来!"
"啊?"侍女有些意外小姐这么吩咐
见侍女愣在那里,彤彤有些不耐烦:"怎么,还得考虑那么久?我的话在你这儿没有效用是吧?"
侍女更是诧异:小姐今天怎么了?小姐平日里不是如此难相处的啊?
彤彤见侍女的脑瓜简单到无法形容,只好指指自己受伤的膝盖,无奈地说道:"那么没有眼力的笨丫头!我看索性把你随便许个家丁得了!省得留着碍眼!"
侍女看到彤彤略渗出些血丝的裙摆,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紧张起来:"小姐,您这是怎么受的伤?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的错!"说着说着便放声哭起来。
"哭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家小姐受伤了?"彤彤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个衷心却略粗神经的笨丫头,好意提醒她:"你如果再这么喳喳呼呼地,到时候挨板子的可是你!别临了还得蹭我的药粉来擦你那开花的臀!"侍女终于收起那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匆匆辞了彤彤去召软轿。些许光景,彤彤便乘软轿回倚梅苑,梳洗更衣上药略去不说。
穆府、
昨日闹腾的一天,让穆府虽沾喜事,却气氛沉重。红莲一早遵照穆容家规早起向主公、主母斟茶谢礼不说,更是向同为侧室的苏姨娘见了礼。除了穆振峰面容肃穆外,当家主母和苏姨娘倒也和气。红莲自知自己进门有些下穆振峰的面子,处处谨言慎行,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
穆振峰见红莲这般谨慎顾忌,脸色也略柔和了些。毕竟是太子殿下赐婚,穆振峰也不敢表露太多不满。
穆府上下各人也都各司其职,相安无事。
突见一家丁来报,说是小姐在园内伤着了!急得穆振峰放下茶杯匆匆进园去了,徒留一众女眷空自担忧。
穆容心疼地看着彤彤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触目惊心。
本来是小伤,无奈彤彤为了掩饰,未将伤口好好处理干净,再加上林内潮湿的环境,泥土中滋生了很多细菌,又用棉布一捂,不出一个时辰居然就化了脓水出来,一片红肿…
穆容甚是情急,便遣人去告知穆振峰。穆振峰匆匆而至,还带来了郎中。
偏彤彤又自幼习礼,膝盖处的伤岂容陌生男子探视,一概拒绝看诊。急得穆振峰拖出侍女给了一顿板子后,彤彤才乖乖听话。郎中先用清水洗涤了伤口,再用火上烤过的竹片刀划开了留有结块的脓水伤口,并用干净的纱布吸走脓水。几次三番,才把脓水放完流出了鲜红的血水。
如此疼痛,彤彤愣是忍了下来,只管咬牙坚持,手用力扯着贵妃塌上的丝被,几乎扯出裂缝来,而嘴里一句喊疼声都没有,只有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水昭告众人:她很疼!。
穆容看着彤彤如此强忍,更觉心疼,便安抚彤彤:"彤彤,疼就喊出来,不打紧,别强忍。"
彤彤仍不发一语。穆振峰知是彤彤赌气,气自己打了侍女,但也一分不愿让。"让她去!一个女孩子家,那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发肤,那就是不孝!"穆振峰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只管气彤彤跟自己赌气,也乱说一通。
彤彤斜眼看了看穆振峰,便再也不愿多看。
郎中手上功夫了得,不多时便已将伤口处理完。净了手,边拿布擦拭,边对着穆振峰道:"穆容老爷,小姐这伤其实很小,只是未认真打理才流了脓。日后仔细处理,半月左右即可安好。"
听郎中如此说,穆容兄妹皆松了口气。
郎中复又说道:"不过,因起初棉布缠绕,使得炎症明显,需得用些消除炎症效用好的药才能好的快。不然,慢慢愈合中容易再度炎症,反反复复反而落下个周而复始的痒症。"
穆容兄妹一听倒都有些急了。穆容是因为血浓于水,所以心焦。穆振峰是因为彤彤无人能及的美貌,那是穆容家的资本,总不能留有残缺误了穆容家的前程。
"大夫,您可有此良药?"穆振峰追问。
"老朽自是没有此等速效良药。"郎中也无能为力,宽解道:"府上若能仔细打理小姐伤口,毋需此药也自可康复,只是略拖些时日和带些痒症罢了,不影响日常生活起居。"
穆振峰自然不允许自己女儿本来完美无缺,突然降格成略带痒症。便追问郎中那药名,想着凭穆容氏脸面和财力,区区药粉,自然手到擒来。郎中回是止痒无痕的金创药添加寒玉粉后,注入冰露的"冰露寒玉粉"。
穆振峰听此药名,隐约觉得耳熟,似是哪里听到过。
而穆容却是凝了神。此药她曾用过。16年前,那人就是用此药治了自己的伤。可惜…穆容收回思绪,问郎中:"大夫,此药何处可得?"
郎中略有迟疑,叹息道:"原是较易得的。只是制此药的药师现已是朝廷的国师,想来不易得了吧?"。
"朝廷?"穆振峰像是得了宝似的,对着穆容道:"素素,为兄知晓何处可得此药了!"
遂打发人送走了郎中,顾自端坐在倚梅苑堂内饮茶。
穆容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兄长是要去哪处求药?"
"自然有处求!"穆振峰信心十足。穆容却是有些糊涂起来。
穆振峰喝完这杯茶水,便起身整理自己身上的衣饰,似是有客要迎。不待穆容追问,穆振峰已径自出了倚梅苑去了。
穆振峰出了倚梅苑往迎宾阁方向行去,盘算着如何求得此药。红莲自诩是陆川的耳报神,所有里里外外的事,没有红莲不知道的。就算出门在外也无不例外!谁让他的轻功如此了得,又如此耳聪目明呢…
陆川看着红莲那股子得意劲,忍不住想泼他冷水:"你就这么点出息?!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可得意的!"
红莲冷不丁地被泼了冷水,有点无趣。又不好反驳自家主子,只作委屈状:"主子爷,奴才以为您就是希望知道穆容家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情呢!所以,奴才才格外留心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