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身受重伤的缘故,楚老便一直陷入了昏迷之中长睡不起,如今虽说清醒了过来,只是面色仍旧一片惨白,慕染看着自己原本精神烁烁的师傅此时此刻却是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伤痛,跪在床榻之旁更是声音颤颤地开口,"师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如此,昆仑如此?"
然而楚老不仅双目失明,听力也大不如从前,慕染虽说是在他的耳旁说着这些话,然而他却如同没有听见慕染所言一般,面上更是没有半点反应,看着众人此时皆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
慕染又是试探着轻叫了一声,"师傅。"
然而楚老仍然没有分毫的动静,看着慕染不由得心下一沉,面上更是露出了惶惶的神色来,她颤颤地伸出手来,冰凉的右手覆在了楚老如同枯槁的右手之上,也是与此同时,楚老终是神色微动,张了张嘴,似是艰难地发出口中几个晦涩沙哑的音节,"是...是慕染吗?"
那样苍老的声音,全然不是昆仑山那位掌门的模样,慕染一听,只觉得鼻尖酸涩,然而却还是扬起笑意开口,"是,师傅,慕染不孝,让师傅受苦了。"
只是她这话楚老却是没有听见的,他只是仍旧张着空洞的双眸,轻轻地拍了拍慕染的手,嘴角扯出一如既往慈祥的笑意,"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
虽然慕染不明白如何自己的师傅清醒过来,不但双目仍旧没有恢复,便是听力也几乎全然丧失了,慕染镇定下来,还是轻轻地在楚老的手掌中一字一字地描下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楚老自然是感受到了慕染此时的疑惑以及心惊,然而他的面上倒是沉稳,也没有因着此刻自己这般模样而露出丝毫的慌乱亦或是恨意,他只是长叹一声,虽然此时他说话已经十分艰难了,却还是觉察到了此时周遭除了慕染,还站着其他的人,"可还有别的人...上了这昆仑山?"
慕染告诉楚老,昆仑的多数弟子已被找到,除了昆仑山几位长老,如今四大家的人也已经全都聚集在了昆仑山上,正准备帮忙重建昆仑。
"这就好了。"楚老沉沉叹息一声,这才舒展了眉眼,然而声音仍旧是显得忧心忡忡,"只是昆仑山自有昆仑弟子守护,几位的好意,我这昆仑掌门代整个昆仑先行谢过,只是如今天下将乱,民不聊生,几位还是先下昆仑山去,如今昆仑山下,只怕是比昆仑山更需要诸位的鼎力相助。"
楚老的话语已然证明了他口中之事已然是迫在眉睫,虽然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在场的几位面面相觑,面上更是各异的复杂神色,慕染看着楚老此时镇定之中的忧虑,目光沉沉,还是想着询问具体事由的时候,却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师傅倒是在自己的掌中写下了什么,慕染神色一动,明白了楚老的用意,便不再细细询问。
众人又是寒暄了一番,后来还是阿洛出声,说是楚老的身子此时尚未痊愈,几位一直留在这屋室之中也不是法子,众人心中明白,也就慰问了一番便相继离开了。
"丫头,为师累了,你也下去吧。"楚老说着闭上了双眸,并不准备多言。
而慕染心中尽管还有着疑虑,只是她师傅这般发话,慕染知晓这自然是有着自己师傅的用意,也就点了点头,缓缓地离开了这间屋室。
而到了晚间,阿洛正在同苏钰对弈的时候,却是见着一旁的慕染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才挑眉问道,"怎么,你师父在你手里写了什么,叫你变得这般如此?"
先前其他的人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阿洛不可能没有看见楚老的小动作,而此时她看着慕染这般神情,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嘴角更是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此时的慕染手中执笔,只是手心却还是因着紧张的缘故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来,她神色复杂的视线落在了此时桌案之上的一卷白纸之上,然而心中杂乱,竟是画不下一笔,这让慕染此时此刻的心中愈发蔓延开来,若是真的如同师傅所言,她此时却是谁也不能够相信的,便是此时此刻阿洛这般问来,慕染话到嘴边,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苏钰见慕染如此,不忍多问,他知晓慕染若是隐瞒着什么,一向是有着她身不由己的缘由,"阿洛,你输了。"
苏钰的黑子将阿洛的白子堵住了所有的去路,只一眼望去,阿洛便是分明没有半点退路,苏钰面色平静,嘴角更是仰着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而阿洛倒是也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跳脚,此时只是咧着嘴吧,露出了一抹看似天真无邪的笑意来。
"输了就输了呗!"阿洛的视线落在苏钰指节分明的右手之上,又看着慕染此时不知从何落笔的样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师傅同你说了什么,还不就是这四大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信任他们呗!"
慕染神色一怔,阿洛书的没有错,她苦笑一声,却兵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无奈罢了。
而阿洛接下来更是开口又说道,"不不不,不止是四大家,看来楚老是说,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苏钰,包括我,你都不能相信才对。"
阿洛此话一出口,一旁的苏钰蹙着眉头,而慕染手中的笔更是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地滑了手去,落在了洁白无瑕的纸张之上,溅起了刺眼的墨痕。
阿洛说得没有错,楚老当时在慕染的掌上所写下的一字一句,便是提醒她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相信任何人,因着所有人,都可能是残害昆仑的孽障。
昆仑之所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是因着中了一个人的幻术,那个至今身处暗处的人灵力这般强大,楚老身为昆仑掌门,如今沦落成了这般模样,也是拜那人所赐,这般想来,慕染心下沉沉,却是不知晓如何是好,只能够应允了自己师傅所言,也是因着如此,她的心中反而愈发慌乱。
师傅谁也不肯相信,即便眼前之人是陆川或是苏钰,而她先前也中过林石的幻术,知晓这等妖法的厉害,她虽然心中原意相信阿洛同苏钰,只是如今看来,这些话是不能够同阿洛或是苏钰所言,所以慕染才会如此的心不在焉。
不过慕染想不到,她心下所担心的种种,倒是让阿洛这般轻而易举地道了出来,似乎便是为了证明此时慕染心中所想,阿洛说得更是一字不差。
而苏钰听着阿洛所言,面上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得神情,他先前不过是以为慕染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着他师傅如此身受重伤的缘故,如今想来,却是因着慕染不知晓此时究竟应该相信谁的缘故,他的眼里倒是充满了心疼的意味。
慕染如今虽说不是当初的自己,只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的根基尚且,且因着身子的缘故,她的修为更是比不上他人,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如今所遇到的这般事情,她甚至不知晓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她只能够同以往一般,将所有的苦楚都压在自己的心头,苏钰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能够给慕染安稳,然而如今发觉,他甚至不能够走近慕染的心。
这样的想法让苏钰一下子心痛得难以呼吸,然而此时此刻又是忽而听见了阿洛的声音,"谁说我输了,苏钰,是你输了才对。"
苏钰一怔,看着阿洛此时很是得意的神情,还有他手中的黑子,忽然发觉,竟是自己输了。而她输了的原因很是简单,阿洛偷了他的一颗白子,这原本是下棋的大忌,只是它方才慌乱,竟然还是叫阿洛得了逞,阿洛此时更是不无得意地开口,"哼,兵不厌诈!"
苏钰忽然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们都太过光明正大了一些,更何况是如今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况,若是他们再这般下去,只怕最后只会落得全军覆灭的地步,苏钰心下沉沉,再看着阿洛此时志气满满的神情,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洛,你的意思是..."
"既然那个人不愿意出现,那我们就引他出现咯!"阿洛说着更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而此时却是听得了慕染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几个人的视线便是在此时落在了方才的那一纸画卷之上,只见先前的墨迹此时缓缓地蔓延开来,竟然自己汇聚成了一幅简单抽象的画像,而画上之人如此熟悉,正是慕染的模样。而扔几个人真正心惊的,却是慕染此时所受的,却是万箭穿心之苦。
此情此景,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慕染不得而知。
只是她看着此情此景面上并未露出多少复杂的神色额,只不过嘴角忽而扬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慕染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还是轻轻地将书合上罢了,而此时得苏钰同阿洛互相对视一眼,尽管此时此刻这屋室之中并没有人说话,只不过三个人心知肚明,慕染所画下的是她所预见的未来,这么长的时间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只不过之前慕染从来都不能够预知自己的命运,此时画卷之中分明显示的是她自己,还是承受着这般的酷刑,虽说慕染并不能够明白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只是她似乎逃脱不了这般的惩罚。
她一直明白自己这一回定然逃脱不了那般悲戚的命运,其实她自从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慕染便已经明白,凡是干预了重生的活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如今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只是慕染反而没有当初自己所想的那般慌乱,此情此景,她面上倒是扬起了一抹清淡的笑意,"若是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也好,这样的人生,总该是有一个结局的。"
"慕染,休得说这般胡话,"苏钰听着慕染如此说来,看着她此时略略面色惨白的眼神里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悲戚同绝望,看得苏钰忽然揪心起来,他面色沉沉,忽然紧紧握住了慕染的双手,苏钰的眼里是不由分说的神情,"慕染,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
慕染此时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罢了,她明白若这真是自己所即将遭遇的事情,自然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而令她真正绝望的,倒也不是如此,"苏钰,我终究还是要负了你。"
只是她拖累了苏钰这么多年,到头来自己还是没有一个好下场,慕染觉得心中有愧,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若是自己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苏钰该有多好,那她也不会遇见这么多辛酸苦楚的事情,只是事已至此,她纵然心中万般无奈,却至少还是误无悔的。
苏钰此刻仿佛看出了慕染心中所想,却是愈发握紧了慕染的双手,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慕染,你不要忘记之前我同你说的话,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你也千万不要多想。"
"是啊,慕染!"阿洛此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只是他眼里仍旧是有波澜的余韵,只是阿洛仍旧强装镇定地开口,"还有我在呢,你怕什么!更何况长得和你一样便是你么,那花染不是长得同你一模一样么,那她就是你么,慕染啊慕染,你就别七想八想的了,说不定这画上的人是指花染呢!你忘了,你自己的命运,是你无论如何都预测不到的,是吧!"阿洛的话似乎有着几分道理,而慕染也不似方才这般激动,此时倒是扯着嘴角,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而此时推门而入的林石便是瞧见了这般场景,看着一屋子的人都一脸严肃的神情,林石心中纳闷,随即又有些慌乱地解释道,"你们又怎么了,是不是昆仑山又出事了,我先声明啊,我这几日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么!再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同我没有半分关系!"有了之前的教训,林石此时此刻倒是生怕这些人怀疑自己,赶紧忙不迭解释道,然而此时三个人若有所思,神色各异,谁也没有功夫理会林石,而林石自讨没趣,倒是安安静静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去,直到他看见慕染眼前桌案上的画卷之上,忽然之间他神色一惊,不由得大惊失色地吼道,"咦,慕染,这不是你么!"
慕染先前没有掩盖住那张画,此时林石这般不假思索地一开口,倒是显得气氛愈发的沉默,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林石之上的时候,看着这般来者不善的眼神,林石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他本来欲要站直了的身子此时又坐了下来,面上又是露出了几分讨好一般的笑意来,他也是注意到这画上所画的是万箭穿心的楚慕染,自然也就意识到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只是看着慕染如此,林石的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不由得出声问道,只是此时众人齐齐沉默,并没有人理会林石。自讨没趣的林石决定自己还是先闭嘴比较好,也就百无聊赖地在一片沉默的气氛之中,打量着这一副桌案之上的画卷,然而他的视线渐渐凝聚之时,忽然又像是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把,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你又想说什么?"阿洛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烦躁,而他看着一旁的林石时不时地发出噪音来,心情愈发的不爽,心里想着小时候明明可爱的这么一个家伙,如何年纪越大反而愈发不知分寸,如今犯下了这般滔天大错不说,怎么还这么愚不可及,还这么话多呢!阿洛越想心里越发生气,当即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训斥了林石一声。
他这般声音倒是忽然叫林石身子一颤,忽然之间就想起了许久之前的远古画面,那般熟悉的声音简直让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而再看着阿洛此时得神情,林石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或者说,他此时是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了。
而阿洛看着林石此时闭嘴的模样,倒是稍稍放松了神色,只是起身忽而开口,"天色不晚了,我困得很了,咱们就各回各家,好好休息吧!慕染,你也别多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是天塌下来也有我们帮你顶着呢,你就别担心啦!"
阿洛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只是慕染也没有露出多少惊惶的神色,只是送了这屋室之中的人出去。
而等到三个人出了房门,苏钰的神色却又变得紧绷起来,也不顾此时站在一旁面上仍然是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的林石,便是开口问道,"可是有解的法子?"苏钰说得自己是慕染之事,之事阿洛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一副困扰的模样。
而林石此时脑海之中仍然徘徊着方才阿洛那般一声吼,只觉得神色恍恍惚惚,一时之间也全然没有将苏钰的话听在脑海之中,而阿洛此时仍旧沉默着不多说些什么,"我从来没有见有人逃脱过。"她这说的是实话,阿洛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只是慕染却是例外。"
若是没有花染,或许阿洛只怕这个时候仍旧束手无策,而花染虽说同慕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因着她本来就是慕染的一魂一魄而成,也就是第二个慕染,若是她能够代替慕染受了这般刑罚,或许慕染倒是能够逃过一劫。
然而阿洛的话在苏钰听力却是叫苏钰摇了摇头,"花染是我二叔之人,他不择手段,如今只为了花染能够死而复生,若是我们这般对她,二叔只怕是要作出不堪设想的事情来。"
苏钰的这般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苏继为人社不可测,若是把她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更何况此时慕染的命是命,花染的命就不是命呢。让苏钰拿花染的性命来换慕染的性命,苏钰自然做不到这一点。
"你们在说什么啊?花染,你们说的是朱雀花染么?"
林石虽然不明白苏钰同阿洛在说些什么事情,然而他还是听到了花染的名字,心中所想便是不由得脱口而出,只是在看见苏钰同阿洛一般费解的神情之时,林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是说漏了什么。
"朱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洛的模样再不似平日里的这般无所谓,毕竟此事事关慕染的安危,阿洛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而他正正经经的模样倒是使得林石心中好一阵惧怕,只觉得自己无端就想起了一个人影来,而那个人,正是他的死穴。
"啊...什么朱雀,你们听错了,我什么都没有说啊!"只是不是林石不想说,然而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他实在是不能够轻易说出口。
"此事对于慕染而言,姓名有关。"阿洛正色。
便是苏钰也皱着眉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想看着慕染死不成?"
既然是关于慕染,便是林石再怎么想隐瞒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话说回来,当初我能够从时空裂缝之中逃回来,还是因着花染的缘故呢,也不是,是附身在花染之上的朱雀,是她带我回来的啊!不过她现在不知所踪,她失踪之前同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告诉他人,否则我就死定了!那个妖女,不择手段的很呢!"
林石这般话就是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而他此时又想起了什么,"慕染方才不是还画了她么,那天上飞的,不就是朱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