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秀鸾忽然泪流满面,尽管她的声音很低,林浩然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秀鸾是说,"皇兄啊,一直以来,你不就是想除了我么,今日也算是如你愿了。"
林浩然的手一顿,只是转而想到了什么,手下的力道忽的又加重了几分。
"太子殿下,不好了!"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昭阳殿的死寂,也让林浩然的手止住,他沉默地望着赵公公,眼里是锋利的冰冷, 简直是要将他碎尸万段了一般。
赵公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两腿更是打着颤儿,连滚带爬地滚进了昭阳殿,"回禀皇上,沈疏的人马已经进了皇宫,现在已经攻进了昭阳殿下。"
"竟然如此迅速。"林浩然的眼眸迅速地暗了下来,瞥了一眼色色发抖的林秀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丫头...
"沈疏这个贼人,竟然还敢来昭阳殿送死!"他冷声说着,派遣了几个侍卫将秀鸾捆绑住,推着她到了张扬殿外,台阶之下,沈疏的人马已然包围了皇宫,奈何林浩然有十万精兵,沈疏却早已在荆州招揽了千军万马,再加上未央在长安的那些唯她马首是瞻的人。
里应外合,一路至昭阳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是连林浩然都没有想到的,只不过在看到昭阳殿的门口的秀鸾时,原本还优哉游哉的未央却是面色一凛,这个林浩然,竟然连他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实在是太无情了。
也是,皇上是他亲爹,这他都能下的手去,还有什么是他林浩然做不了的!
一想到这里,未央脸上的神情是愈发的不屑,他只是看着林浩然说道,"林浩然,你竟然要用你妹妹的性命,你实在是太无耻了吧!"
"她既然与你们这些贼人为伍,就不再是朕的皇妹!"林浩然冷笑一声,"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朕才是大势所归,你们又何须苟延残喘,若是能缴械投降,兴许朕还能从轻发落。"
一口一个朕,叫的还真亲切。
未央撇了撇嘴,如今他们是人多势众,林浩然这个皇帝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自己又何必怕他?
一想到这里我,未央是鼓足了劲,挺直了身板,"我说皇帝大人,若是真的是众望所归,您说为何我们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长安城内?沈疏既然是乱臣贼子,为何就是站在这儿,还能毫发无损?究竟是你低估了我们,还是您高估了自己呢?"
一句话堵得林浩然瞬间杀气腾腾。
沈疏有些无奈,只能将未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无言地看着高高的阶梯上冷然的林浩然。
此刻,他还不能动手,那便是弑君。
尽管沈疏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若是你们能够退出长安五百里,朕便放了秀鸾,否则。"他一把揪住了林秀鸾的衣领,"若是从这儿摔下去,非死即伤,这毕竟是你们不愿的。"
好一个非死即伤,未央忽然生出了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感觉。
秀鸾望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阶,看着上面雕刻的繁芜复杂的花纹上的锋利的棱角,闭上了眸子,泪水自眼角滑落,她被堵住了嘴巴,却是对着底下的诸位无声地摇了摇脑袋。
那时,她忽然挣脱了林浩然,如同一只失翼的蝴蝶,自高耸的昭阳殿外翩翩飞落,若是这样赔着父皇与齐律离开,那也不错,至少不会让自己沦落为林浩然的把柄。
只是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一双柔软的手搂住了自己纤细的腰肢,秀鸾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了齐律精致的五官以及他略略皱眉的神情。
齐律。她忽然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齐律就这般凭空出现,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过好在他眼疾手快,抓牢了秀鸾,才不至于让秀鸾跌倒下去。
他没有死。
只是秀鸾的心中却是百味具杂。
等到秀鸾终于落了地,她瘫倒在了地上,身子不断地颤栗着,只觉得无端地发冷。
齐律脱下了身上的袄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又给了沈疏一个笃定的眼神,自己却坚定地踏上了通往昭阳殿的大理石台阶。
一步,一步,林浩然的眸子是愈发的寒冷。
"齐律,你还有脸活着。"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殿下是在说自己么,还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齐律只是淡淡地笑着,漆黑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情感,颓长清瘦的身体里却透着比林浩然愈发凌厉的霸气。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昭阳殿之中。
林浩然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正前方的龙椅里,皇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这不可能!"林浩然只瞪大了眼睛,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皇帝不可能死而复生。除非他一开始,就没有死。
"孽子啊,孽子。"是而立之年的皇帝苍老的声音,颤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是你要害朕,是你!"
林浩然冷笑一声,"父皇是糊涂了吧,儿臣是领着千军万马到皇宫救你的,您可不能冤枉了儿臣!"
"就是你!"赵公公见情况不对,早已寻了个空挡逃之夭夭,而皇上似乎是太过激动,颤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苍白的嘴唇更是微微地颤栗着,"分明是你,想要毒害我!是你拿着刀剑站在朕的床前!"
"父皇,您可不要血口喷人!"林浩然只是冷冷地说着,"拿着刀剑的人,不是儿臣,是儿臣的手下,沈洛!您老糊涂了自然认不清人的,只是您还不了解儿臣么?这种脏了手的事情,又哪里轮得到儿臣去做?"
此话一说出口,举座震惊,似乎谁也没又料到竟然一切真的是太子自导自演,实在是太过可怕!昭阳殿内的沉默凝聚成了惊人的爆发,大家议论纷纷,面上皆是严肃的神情。
"好啊,你个孽子,终于道出了实情!"皇上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恨不得将林浩然临时处死。
"老东西。"破罐子破摔,林浩然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时候,"你不过就是快死了罢,本王没有登上了皇位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做多久,与其后继无人,还不如及早地让位于本王,否则天下大乱,后人只会记载你是灭国之君,这又是何必?"
"你,畜生啊,当真是畜生!"皇上气得喷出了一大滩血来,"朕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把皇位给你,你休想!"
"父皇,有些时候,话可不能说那么绝!"林浩然估计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冷冷地笑着,那笑容使人不寒而栗,"就算你想要将儿臣如何了,也要看看您老人家,究竟能不能活成!"
他这样说着,只一个颜色,忽然就有十几个侍卫跑出来,撒了一地乌黑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齐律顿住,却也身陷那一团黑色的莫名物的包围之中。
未央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分明是她制成的火药,为何如今会在林浩然的手上?未央心下忽然一慌,隐隐预料到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唤了人来去打探装着火药的小仓库是否还在。
若是被人偷去了,那可如何了得?!
未央愈发的惴惴不安,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些火药的威力别说是整个昭阳殿了,就是要炸了一整座皇宫,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看着林浩然这般淡然的模样,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就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沈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不管昭阳殿内的究竟是太子党还是保皇党,却全都是朝中的重臣,别说是皇上了,就是他们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整个南朝都会陷入慌乱之中,那样的结果,是无法预计的。
而他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他看着林浩然不同以往的狰狞的笑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林浩然,他疯了。
林浩然向来是小心翼翼,只是事到如今,却硬要整一个鱼死网破,不是他的作风,而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此刻早已是神志不清。
而接下来,林浩然忽然孤傲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有的两朝元老,有的是开过重臣,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陪着本王一起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就连未央也看出了端倪,只是吩咐着身下的人全部撤离了皇宫,又叫了他们疏散了长安的百姓,只是秀鸾却哭喊着唤着她的父皇,什么叫死而复生,她忽然觉得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不是被未央紧紧地抱住,恐怕她此刻早已冲进了昭阳殿之中。
"父皇啊!"她泣不成声。
只是丧心病狂的林浩然却只是指着皇帝说道,"老东西,虎毒不食子,本王却没有想过,你从来都不会放过我!就是你死了,也要拉我下水!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慌乱的大殿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苍老的皇帝瘫倒在龙椅之上,终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眸子,陷入了绝望之中。
就连沈疏同未央,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未央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沈疏的衣袖,这一次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确实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只是看着身旁的秀鸾,她却在此刻平静了下来,只是半跪在台阶之下,神色泠然。
不过未央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正因了秀鸾那般平静的神色,未央第一次见到秀鸾的眼里赤裸裸的仇恨的目光,那个时候未央忽然有些恍惚,或许秀鸾早就知道了。
其实所有的阴谋,秀鸾比自己还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一想到了这里,只觉得无端的可怕,就像是看着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卷着各异的阴谋,最终却将她卷入了其中,再无法自拔。
却听得此时林浩然冷冷地说道,"沈疏,你是知道火药的厉害的,若是你不想皇宫化为灰烬,便帮我准备千里快马,和黄金万两。"
"好,我答应你。"沈疏毫不犹豫。
"还有齐律,"林浩然忽然指着齐律,大笑道,"齐律,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同本王一般,想要谋夺了皇位取而代之的么?本王给你一个机会,那个老东西的命了,是我的,就算我死,也要拉他陪葬!"
说到这里,只听得秀鸾撕心裂肺地嚷道,"不要,父皇!"她望着齐律,只是摇着脑袋,似乎是在哀求着,"齐律,不要。"
那是第一次齐律见到秀鸾眼里的凄楚,还有她的哀求,就像是利箭一般扎在了齐律的胸口,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此刻,他只能点了点头。
眼里却是神色复杂。
"呵。"就像是压死在秀鸾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悄无声息地将她打入了无底深渊,秀鸾只是看着她年迈的父皇,就这样被人架着,一步步送到了林浩然的面前,而沈洛却在此时从阴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沈洛,是你背叛的本王!"
林浩然忽然面目扭曲,那般可怕的模样,直叫人不寒而栗。
沈洛依旧含笑,温柔如同往昔,"太子,您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讲什么。"林浩然忽然不受控制地笑着,"讲这个老家伙明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子却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挺着个肚子嫁入宫门,还是讲我如何在我的母妃最爱的碧螺春里下了毒,害得她忽然猝死,或者..."他说到这里,望着台阶下失魂落魄的齐律,忽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还是说齐律当初如何与本王合谋,将仙药献给他的事情!"
什么?!就连未央也惊讶,齐律他...怎么可能?!
未央不过是担忧地望着秀鸾,却见她神色再平常不过,已经缓缓地起身,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夜晚。
未央只觉得心寒。
她看着齐律,想着这不过是林浩然的疯言疯语吧,只是齐律却苦涩地笑着,不置可否,他向来就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
然而,沈疏的表情凝重,似乎他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一瞬间,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冷了,偌大的皇宫,她究竟能相信谁?
鲜血不断自黄帝的嘴角里涌出,他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低低的喘息声也显得无比的困难,却连挣扎都艰难了起来。
秀鸾不顾一切地跑上了台阶,林浩然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朕陪葬!只有朕才是真正的皇帝!你们只不过是最卑贱的庶民,所有人..."
长剑没入胸膛,林浩然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洛毫不留情的手,难以置信,"沈洛,你..."
"这十万精兵,都是我的。"沈洛却只是冷冷地笑道,"敬王已经将兵权交给了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你眼前的一场戏。林浩然,你注定是要死在我的手上的。"
"这不可能。"长剑抽出,就像是抽干了他的灵魂。
目光散了开,林浩然望着昭阳殿那金光闪闪的龙椅,终于跪在了大殿之前。
皇帝被送进了内殿,沈洛望着齐律笑了笑,别有深意,"齐律,多亏了你说,站得越高,摔得越痛,若不是你的法子,我也无法想到这般决绝的法子,竟生生地将他给逼疯了。"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央虽然一头雾水,只是看着这一出闹剧,虽然林浩然最后不得善终,她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如同一团浆糊一般,已然含糊不清了。有谁能告诉自己事情的始末?
"我们走吧。"然而,沈疏却在这一刻握紧了未央的手,却是神色自若。
这般的平静,没有一丝触到,未央只觉得自己触到的是一片冰凉,她一怔,眼前的沈疏忽然陌生了起来。
"我死了,你们也要跟着陪葬!"林浩然捂着自己的伤口,他的手上满是鲜血,那一刻,他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却带着毫不遮掩的绝望,"从头至尾,我都不是一个人。"
"我们走吧。"沈疏只重复道,眉眼里终于似乎闪过了一丝的慌张。
只是未央却没有看见,她只是望着一旁的秀鸾,终于放开了沈疏的手,转而扶起了一旁的秀鸾,侧身望着沈疏,"我们要带秀鸾走啊。"
"好。"沈疏应了一声,正欲离去。
却见童彤在此刻迎面走来,脸色苍白。
"童彤。"未央的脚步顿住,不明所以,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沈疏却在这一刻拉住了未央。
童彤的眼里没有未央的影子,她只是牵着一个约三岁的孩童,默然地朝着昭阳殿走去。
"太子,我把你的女儿带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着,那孩童怯生生地望着奄奄一息的男子,眼里的疏离刺痛了林浩然的眼睛。
林浩然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荒诞的梦境。
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那一刻,林浩然忽然想要抱一抱她,他知道的,那时他同林涣歌的女儿。
也是唯一的孩子,只是看着与自己那般相似的眉眼,他便再不生疑。
"是你!"林浩然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面前的童彤,只是凄惨地笑着,"是你啊!"
童彤依旧面色平静地说道,"现在我还你,我想你大概知道了,我的大伯,我的家人,临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这一切,我都还给 你。"
"呵,呵呵。"林浩然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一双眼望着他的孩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最终的最终,他只是缓缓地说了一个"对",却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恍惚之间,他听见她唤了自己一声"爹爹"。
就像是秀鸾一直那般天真地唤着"父皇",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皇位都是其次,自己不过是嫉妒他的父皇罢了。
他所拥有的那般珍贵的亲情,自己却如何也不能得到。
真是可笑啊!
原来自己所想要拥有的一切,最终的最终,不过是成了一场空。
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再也触不到,也无法实现了。
这一出如同闹剧一般的宫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好似结束。
童彤却在这时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安的百姓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只剩下你们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央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沈疏,想起了他重复的那一句"我们走吧"。
沈疏他,究竟还是知道些什么。
"沈疏。"未央说这话的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沈疏推了未央一把,却是说道,"带着秀鸾,见皇上最后一面。""
未央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了,只是沈疏的话总是 没错的。
很快就见到了皇上,那时他正苍白着脸颊、躺在了床榻之上,目光涣散。
未央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支撑了那么久的,他的这般模样,是真的要同自己说再见了。
皇上吃力地招了招手,却是对未央。
从床下的暗盒里取出了一份遗照,皇上一个字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传...传位...秀鸾..."
未央使劲地点了点头,憋着泪水,用力地听清了皇上所说的每一个字眼。
"未...未央...你...你...帮...帮..."说到最后,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眼睛,纹丝不动。
秀鸾终于崩溃地嚎啕大哭。
未央的眼泪也大滴大滴落了下里,颤抖着伸出了手,覆上了他的眸子,未央恭恭敬敬地跪在床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齐律派人来拉了她们,秀鸾挣扎着,却抵不过侍卫的力气,只是看着自己的父皇孤零零一人就这般躺在了床榻之上,似乎是睡着了。
林浩然最后的王牌并非黄贯,而是他的心腹,谁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暗中安排了人手在皇宫之中,林浩然只铺了火药,而他,负责引火。
只要他死了,一个时辰之后,皇宫,便会化为灰烬。
"不止是皇宫。"昏黄里,是淡淡的声音。
一朝荣辱成万古枯。
依稀有人还记得,那一日天边的云彩是那般的耀眼,火光自皇宫溢出,很快包围了整个长安,那样繁华的皇城便是在那一刻化为了灰烬。
未央是在那一刻拿出了诏书,却只见金色的金帛上,却是空空如也。
长安毁于一旦,就在顷刻之间。
却也在那时,洛城忽然热闹了起来,不知何处赶来的壮大的队伍,忽然在洛城最繁华的的街市里落了跟,轰轰烈烈。
正是洛城与长安的交界处。
昔日宏伟的皇宫正在重建,不出几日,竟然以初具雏形,未央这才发现竟然是动用了成千上万的人,那规模,竟然比那时的皇宫还要壮观。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齐律却皱着眉,若有所思,他望向沈疏的时候,沈疏却只是摇了摇脑袋。
此事与沈疏无关,自己也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召集了那么多的能工巧匠。
除非早已知道长安的变故!
只是究竟谁,竟然有这般的能耐?
齐律一想到这里,便是眉头紧锁。
而秀鸾这几日却是不吃不喝,国破,家灭,只是一瞬间,她只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曾经天真无邪的凤鸾公主竖起了锋利的刺,紧闭着大门,不见任何一个人,身子很快就消瘦了下去,披头散发,不成人样。
未央守在门外,双手托腮,她一向不是一个善于安慰的人。
童彤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未央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自从她看着童彤牵着那个孩子给了林浩然最致命的的一击之时,忽然意识到原来童彤也是这般凌厉的角色。
至少这般残忍的报复,自己是做不到的。
未央只觉得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童彤却只是浅笑着,手里端着食盒,"毕竟我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让我去劝劝罢。"
也好,未央目送着童彤进了那一片昏暗之中,只是忽然在那时觉得心脏漏了一拍,隐隐不详的预感袭来,却是转瞬即逝,未央摇了摇脑袋,想着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我也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童彤将食盒端到了秀鸾的面前,她的声音很轻,只是秀鸾却依旧无助地埋在了膝盖里,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童彤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地笑着,"其实火药是我给太子的,皇宫与长安,都是毁在了我的手中啊!"
此话从童彤的嘴里说出口,秀鸾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来,只是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却是难以置信,"童彤..."
她的声音是哽咽着。
一行清泪自童彤的眼里滑落,她却依旧神色淡然,"秀鸾,你会恨我吗?是我让你没了家。"
"我怎么会恨你?"秀鸾却握住了童彤的手,"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对不对?"
"我要走了。"然而,童彤却抽开了自己的手,只是冷冷地说道,"这才是我啊,我为了我想要的,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只是...你不一样..."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整理着秀鸾披散下来的散乱发丝,"既然皇上将天下大任交托与你,你在这儿自怨自艾,岂不是辜负了你父皇的期望?他在九泉之下,应该也不希望你如此吧。"
"童彤..."秀鸾似乎是真的有所触动。
"往后的路,就算有没有人帮你,你都应该自己走下去才对,"童彤却依旧淡淡地说道,双眼却是黯淡无光。
秀鸾不知道此事的童彤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只是觉得莫名的可怕,五月的天气,却无端起了冷意,童彤似乎有些慌乱。
她的眼里,一身白衣的女子就这般推门而入,带着凛冽的杀气。
在等到她眨眼,童彤却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个白衣女子,却不见踪影。
童彤的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
而后是小小的屋室里尖锐的尖叫声,带着深深的惊恐。
秀鸾的双手满是鲜血,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扶起童彤来,"童彤,童彤,怎么会这样?"
"秀鸾,不要哭,因为我毁了皇宫,毁了长安,这是我的报应。"童彤却是淡然地笑着,好似解脱了一般,却让秀鸾愈发的惊惶。
率先奔进来的是黎念泽,他站在门边,手中的花束忽然掉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颤栗着跪在了童彤的身旁,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黎念泽忽然捂住了嘴巴,嘴里只是发出浑浊的呼吸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是一脸的痛苦。
童彤终于落泪,泪水自干涸的眼眶里溜出,她伸出手来,想要擦去黎念泽脸上的泪水,只是却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抽干了一身的力气一般,她却不觉得疼痛,只能笑着说道,"我是见过你的,很早以前,我见过你。"
"童彤,我...我..."黎念泽想要抓住她的手,只是却怎么也抓不住了,嘴里的话更是含糊不清,他想说他是喜欢她,他还想让她不要死,只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傻瓜。"童彤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呜咽着说道,"未...未央..."
她只想唤了未央来,有些事情,是要告诉她的。
有些东西,自己一定要交到她的手上。
未央却站在门口,只是愣愣的,却不敢进去。
她似乎预料到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又怕自己心中所想的会成为了现实,她只希望这是疼痛的一场梦。
等到梦醒来,她还在黎家的米行里,对面的童彤正安静地饮一壶碧螺春,身旁的秀鸾笑得前俯后仰,只是所有的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童彤。
童彤终于在此刻释然,将腰间的短萧放在了她的手里,她淡淡地说道,"未央,我要回去了。"
未央一愣,却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童彤,我不让你走。"
童彤却只是笑着,"等我死后,你就将它砸了,还有找一面竹筏,让我的尸体随风在海上飘荡,我不想,到了最后,只能化作一场灰。"
"好,好。"未央连连地点头。
"不要追究我的死因。"童彤是在最后说了这句话的,"求求你们。"
她说完了这句的时候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眸子,像是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之中。
天空里一道惊雷闪过,将湛蓝的天劈开了一道口子。
未央手里握着短萧,却怎么也找不到沈疏的影子,她一面泪流满面,一面只能无助地寻找着沈疏的影子,这是洛城之中的一处别院,未央不熟悉里边的路子,跌撞着,很快就迷了路。
那时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却在恍惚之间听到了窃窃的话语声。
正是沈疏与齐律。
她本是想要走上前去的,鬼使神差的,她却在那一刻清醒了过来,停住了脚步。
沈疏只是沉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楼兰与西域蠢蠢欲动,登基大典,需尽快。"
齐律却在这时拿出了玉玺来,通透的光泽,却让未央的一颗心无端地沉了下去,"好。"她的眼里,齐律一身龙袍,就像是威严的帝王。
帝王,帝王,呵。
未央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了嘴角嘲讽的冷笑。
童彤的尸体随了竹筏漂泊远去,未央握着手中的短萧,缓缓地将它附在了自己的唇上,箫声清冽,是她随了白湛学的。
白湛在沙滩上静坐抚琴。
琴箫合奏,奏成了最后的离歌,一曲暗殇,一曲韶光。
就像是祭奠着她们曾经点点滴滴的过往。
未央的眼里只剩下了冷意,瞳孔里,波涛汹涌,童彤很快就在她的眼里消失不见了。
她只是想起了昨夜。
"齐律的狼子野心,沈疏你还不明白么?"未央握着沈疏的手,"你不能相信他!皇上分明说过,传位与秀鸾,她才是真正的君王!"
"未央,你不懂。"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就好似只是听着一个玩笑话。
就在那一刻,未央突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在沈疏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孩子。
她可以被他宠着,也可以随便闯出什么祸来,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
在沈疏的眼里,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未央的心忽然冷冷,揩去了眼角的泪光,她忽然明白了那一份空空如也的遗照,也是被齐律掉包了吧,只是沈疏,他必定是相信齐律的啊!
呵,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沈疏,我们走吧,回到扬州,带上秀鸾,再不管这里的事情!"
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若是沈疏同意,齐律当上了皇上也罢,她相信他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秀鸾也会在扬州找到一户平平常常的人家,她相信时间可以抹去一切。
然而沈疏犹豫了,面无表情。
然后,他松开了未央的手。
黑夜遮住了两个人的表情,那一刻,未央的心,是彻底的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