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终于知道了李仁川的心神不宁是何故。
不过是去扬州走一遭,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沈氏背过脸去,她竟不知那李仁川还是沾花惹草之人,姑娘竟然还这样大,看她已是豆蔻年华,想来也不知李仁川在外头究竟是养了多久!
"大奶奶,喝茶!"李嫣然却恭恭敬敬地斟了茶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端到了沈氏的眼前,沈氏真想着扫了那杯盏,溅了这小蹄子一脸。
若不是薛姨娘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真是伶俐的丫头,是老爷的福气。"
沈氏只能摆出了笑脸,接过了李嫣然的茶,淡淡含笑,"有心了。"
李仁川这才露着些许满意的神色,"嫣然自扬州一路赶来,在洛城无亲无故,既都是我的女儿,你们便都一视同仁,切不可有所偏袒。"
薛氏连声称是,暗暗睨了李嫣然一眼,想着自己只有个五岁的女儿,已经在沈氏那儿遭了不少的气,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又是个没了娘亲的,自能在她身上泄了心中的苦闷,心中愈发的得意。
李嫣然便是这般住进了沈府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楚慕染在国公府瞧见了贞娘的时候,神色微怔,转瞬便明白了过来,盈盈一拜,"四姑娘。"
"何必见外?"四下无人,李嫣然媚笑道,"咱们毕竟也是老朋友了,是么,慕染。"
"呵,师姐。"淡淡的声音,"真是一副好相貌。"
一句话却让嫣然微微蹙眉,"听闻你倒是害得我那三妹妹失了面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啊!"说着已然神色自若,只是抬起手指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缕缕发丝,勾人心魄。
"彼此彼此。"楚慕染那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一句含笑转身就走。
独留着俨然在她身后,嘴角是一抹媚然的笑意。
"真是有趣的戏折子呢!"是娇嗔的声音。
又送了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与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并古烟纹碧霞罗衣至贞娘的房内,贞娘爱不释手地抚着那如薄如羽翼的轻纱,眼里满是欣喜。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推门而入。
贞娘红了脸,欲要收了裙装。
"很好看。"楚慕染淡淡含笑,眼波流转,望着贞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贞娘似乎有些羞涩,"还是慕染你的好看,我从未见过那般神奇的衣服。"
"那样的仙裙,才配得上你的容貌。只可惜,却是昙花一现,它只能穿一次。"就连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都微微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贞娘是愈发的心疼,"那般的好东西,当真是被我糟蹋了。"
"你说什么呢。"楚慕染从医匣里拿出了几粒丸药,浅笑着,"贞娘,是衣服配得上你。"
这姑娘,还是自卑了些。
楚慕染忽然想起了李嫣然来,她并非善类,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听闻爹爹在扬州的女儿回来了,还是我的妹妹呢!"贞娘忽然说到,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忐忑。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同李嫣然之间的千丝万缕。
"你可知晓她的名字?"慕染只装作不经意之间问道。
她果然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她叫嫣然。"楚慕染终于淡淡地说道,她的眼里,贞娘忽然脸色苍白,似乎隐隐地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脸的惊惶。
"可是想起了什么?"楚慕染面色忽的凝重了起来。
却只见贞娘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忽然觉得难过,还有脸上,疼。慕染,我是不是又病了?"
是一脸的担忧。
楚慕染眼角微动,不说什么。
"我是认识她的么?"贞娘只问道,为何一提起她,自己竟有几丝冷意,颤栗不已。
"不,你与她毫无瓜葛。"楚慕染不再提嫣然,只是默然地为贞娘诊脉。
等到楚慕染终于回了医坊,却见几个面色发青的大婶正等在了医坊之中,她放下了医匣,就要为几位诊脉,却见大婶们含笑摆了摆手,"不必,苏大夫都瞧过了。"
苏钰?楚慕染看着从内室中端了药出来的翩翩公子,只是含笑道,"是何时偷得师?"
"不过是真人不露相而已。"苏钰似乎心情大好,也会开起了玩笑来。
几位仆妇见二位如此,不由得打趣道,"二位是夫妻罢,倒真是恩爱。"
这般燥人的话,也只有生在这巷弄里的仆妇们才说得出口。
苏钰手中一顿,不置可否,只将汤药端了去,淡淡含笑。
他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楚慕染,却见她背过身子掀了窗上的帘子,而未见她脸颊上的一缕绯红。
"听闻她住进了国公府?"夜深人静,苏钰轻抿了一口茶水,想着这碧螺春的味道还是浓了些,嘴上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嗯。"慕染有些乏了,合了手中的书册,起身。
"你想要如何是好?"苏钰不顾杯盏里的茶水,只是望着楚慕染。
"我么?"楚慕染脚步微顿,却只留下了四个字。
"见招拆招。"
然而这一夜,洛城的一处巷弄里忽然走了水,火势遮天,一路蔓延到了巷口,烧着了那一方古色古香的小小牌匾。
楚慕染仰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如玉"二字,蹙着眉头,"真是可惜了。"
"姑娘,里头都焦了,怕是不再住了吧。"围观的也有自家受难的,却见这姑娘只是怔怔地瞧着牌匾,似乎对屋里的焦灼毫不在意,只是当她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
苏钰拿了缎绣氅衣,披在慕染的肩上,却是神色复杂。
李国公府内,沈氏毫不掩饰面上的责怪之意,"就算那楚慕染再如何帮着李贞娘,你总不该意气用事,烧了她的医坊。"
"娘,您怎么能说这事是女儿干的呢?"李苒儿只觉得万分委屈,她分明是什么也不知晓的,"苒儿虽说是恨她的,只是此事真的与我无一点瓜葛!"
"是不能住了。"
那时的楚慕染轻叹一声,手里紧握着少了一半的牌匾,只略无助地望着淡然的苏钰。
还能住哪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