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洛似乎没有发觉媚然面上的异样似的,仍旧继续忧心忡忡地说道,"慕染,你听我说,如今白夜瞳要你改的,是莫依然的命格,他想要让莫依然死而复生,只是她如今灰飞烟灭,这是天道轮回在,早已注定,你若是改了她的命格,这是逆天之事,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阿洛虽然平日嬉皮笑脸,只是这哈说得是没有错的,慕染此番只怕是凶多吉少,不,是没有吉,只有凶!
慕染听着阿洛这般说来,却是同苏钰面面相觑,苏钰此时也是皱眉,不得不说,阿洛还是清清楚楚,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尽管他向来不待见阿洛,这回心中所想倒是同他不谋而合。然而苏钰同阿洛不同,阿洛可以劝着慕染,让她不要做这不要做那。
可是他苏钰不同,慕染想做什么,他便就由着慕染去了,若是慕染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便代她受了,纵然是死,他也会陪着慕染一起死。
而慕染听着阿洛这般说来,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惊惶,她转过身子,对上苏钰同样忧心忡忡的眉眼,却还是笑了笑,"可是你们忘了,如今早已没有我反悔的余地,苏钰,阿洛,你们为我好也罢,不为我好也罢,只是如今我早已入了白夜瞳的棋局之中,只怕是早已脱不开身去。"
是了,白夜瞳想来诡计多端,在昆仑之上也是,后来他下了昆仑也是,后来有因着莫依然之死,白夜瞳愈发阴戾狠绝,慕染心想,白夜瞳断然不会将这事拖至今日,只怕他早已步步为营,有备而来,慕染想到这里,愈发心颤,心头紊乱之时,她硬是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便是如此,苏钰同阿洛皆是一震,阿洛的神色比起方才愈发复杂了许多,他有想起当时白夜瞳所言,原来他竟不是危言耸听,原来他早已对慕染使了绊子,阿洛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愤怒过,原本烂漫童颜此时尽然失去,有的只剩下了满腔的怒意,"好一个白夜瞳,竟敢在我恶人谷使这些手段,纵然他使前任恶人谷谷主又如何,他也不看看,现在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
只是阿洛虽说心中愤愤,慕染却是面色平静地擦去嘴角的血渍,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眼里倒是聚精会神,只盯着面前的画卷,然而久久,她终是未落下笔来,一张白纸纸上,残留的,不过是死死血迹罢了,慕染摇了摇头,终是缓缓将笔落了下来。
"阿洛,你也别太过担心,我自有分寸。"她不懂这家伙的性子,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什么叫自有分寸,你说说你,先前不过是那些凡夫俗子的,你都好几次差点儿失了性命,如今且不说是你主动规划,而是被白夜瞳设计了去,那家伙狼子野心,他的手段你是没有见识过,你竟然如此不放在心上,你是不是死了才知道错了!"阿洛怎么觉得自己就那么气呢!
没想到他面上恼怒,只是慕染却忽然呵呵地冷笑一声,只挑眉看着阿洛,"怎么,之前你不是说你什么都在乎的么,怎么这会子改口得那么快?!"
慕染忽然举得她也是不懂阿洛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却不想这时屋外反而出现一道身影来,他一现身,这屋室之中的气氛,倒是骤然冷了下来。
"喂,你怎么来了?!"阿洛猛然一惊,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不过想想,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同白夜瞳有什么勾搭,心中倒是忽然又生气起来。
方才慕染同阿洛的话楚河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在门口停驻片刻,还是面无表情地进了去,视线淡淡落在阿洛的身上,却是对上他一双气恼的眼睛,楚河神色一怔,不再看着阿洛,只对着慕染冷冷地道,"慕染,我不会害你。"
楚河这话是什么意思?!慕染一时不明白,她忽然有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明白过自己的这位兄长,几百年前如此,他们分散了几百年,如今更是捉摸不透,慕染还在思索着楚河的话里有话,却不想楚河又是继续淡淡说道,"这事不只是师叔的意思,我同师叔一块儿商量过后,这是他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慕染,你就当...你就当,帮帮我。"
他说着这话神色一顿,似乎终于带着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几分忧郁,虽说那般复杂的神色自眼里一闪而过,慕染却是看得通透,便是听得楚河这般说来,慕染倒是身子一颤,她这才想了起来,楚河到底是自己的兄长,她懂事之日起,便明白楚河的心里似乎藏着什么,然而他一双幽幽漆黑的瞳孔,就像是浩瀚的星海。
慕染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后来楚河将那本手札交给了自己,慕染自然也瞧见了他亲手写下的第一门生意,字字珠玑,虽未提及楚河当时的心境,只是慕染还是透过这白纸黑字,竟然瞧见了楚河内心的挣扎,只是慕染知晓他兄长的脾性,若是他不主动开口,便是自己询问,只怕也是问不出分毫。
当时的慕染一直待在昆仑山上,也不知晓这山下的世界竟是如何,自然不懂人心的复杂,久而久之,这事也被慕染压了下去。或许若不是如今楚河亲自道出,慕染才终于发觉,原来这千百年来,这个心结,楚河一直都从未放下过,念及于此,慕染的神色愈发的复杂。
"楚河。"只是楚河既然如此说来,慕染原本警惕而忧心忡忡的神情也是舒缓了下来,她忽然扬起嘴角浅浅的笑意,看着楚河笑道,"自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也不必担心什么了。"
"呵,慕染,你要三思。"慕染虽然这么说来,苏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剑眉之下眼神一派幽深漆黑,也不知晓究竟是在想着什么,他凝视着慕染清淡的神情,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想了想,还是沉默不语罢了。倒是一直都鼓着嘴巴,很是不满,尤其是现在听着楚河的话而深觉愈发不满的阿洛此时更加的按捺不住,"楚河,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一个做哥哥的,这几百年来,慕染处处寻你,你可倒好,自己消失,一了百了,不仅如此,如今你出现了,不先关心你的亲妹妹,都是尽想着将她往火坑里推!"
阿洛说着愈发的气愤,捏着拳头,只是楚河仍旧面无表情,似乎从未对阿洛的话放在眼里,便是瞧着楚河这般冷漠的模样,阿洛倒是愈发生气了。
"阿洛,你别说了。"阿洛虽然说得是一片气话,却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的道理,慕染听着阿洛的话,面上虽说没有半点触动,说得话也是淡淡,止住了阿洛的话,然而她的心中,却还是翻着波澜的,他说得没有错,然而楚河毕竟是自己的兄长,而他的脾性,慕染自然是一清二楚。
"慕染,以前你对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怎么你现在如此糊涂,你忘了白夜瞳在你身上动手脚的事情了,如今你身子这般虚弱,你也是知道你那师叔是做什么买卖的!"阿洛见慕染一点儿也不开窍的样子,面上是又气又恼,恨不得一把将慕染打晕了,然后将白夜瞳同楚河两个人都赶出了恶人谷,叫他们永世都踏不得恶人谷半步才好,"若是楚河真的在乎你的安慰,我倒是要知道他之前知不知晓这件事情,若是他不知道,现在也明白了白夜瞳干了什么,我倒是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阿洛这话虽然是对着慕染说得,视线却是落在了楚河的身上,果然是瞧见楚河拧着眉头,面上更是一沉,周遭是锋利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腾腾杀气,看起来,楚河是不知晓这件事的。
然而楚河顿了顿,也不过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口,"虽说师叔动了手脚,这也是师叔的品性,他向来喜欢捉人把柄,令人进退不得,只是慕染毕竟是他的晚辈,师叔也不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他不过是为了留自己一条后路。"
"听听,你这是什么话!"楚河不说这话阿洛还是生着闷气,他这么一说,听在了阿洛的耳里,那简直就是没有半点人性,无情无义的样子简直是给了阿洛会心一击,想来他也是许久没有见过阿洛了,此番见到这个家伙,却觉得楚河比多年来看起来还要冷酷无情,如今竟然是连自己亲生妹妹的性命都不顾了,他当即一拍桌子,怒气腾腾地瞪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得男人,"好你个楚河,你以前不过冰山面瘫罢了,现在倒是同你那好师叔一个德行,楚河,你真是一个好哥哥啊!"
"够了。"阿洛是气得口不择言了,只是说着这话的人不是慕染,也不是楚河,确实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钰,阿洛同楚河相识了几百年,只是苏钰同楚河那是结交了数百年,自然比阿洛要懂楚河得多。
他心中虽说纳闷于楚河的性情大变,知晓几百年前楚河定然不会拿慕染的性命玩笑,只是他终究相信楚河的为人,尽管楚河不言不语,却也是他的性子,定然几百年不见,苏钰也不信,楚河的本性,也变了。
楚河自然是听见苏钰一声怒喝,他静静地看着苏钰,波澜不惊得眼里仍旧一片平静,却也是轻轻颔首,而慕染听着苏钰这般说来,对上苏钰温润如玉的眉眼,她信着苏钰,自然,也是信了楚河。
见那三人仿佛依然一致,却只有自己操碎了心,阿洛当时愈发不满,不受代价的阿洛当场暴走,腾地一下子站直了身拂袖而去,他觉得自己身为恶人谷谷主,哪个不是奉承讨好着自己,虽说平日里他面上总是嘻嘻哈哈,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只是这还真的是自己第一次被人这么无视了,还是三个人一起无视了自己,将自己的一番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气得阿洛在路上还气哼哼的难受,边走边愤愤不平地踢着脚,想着自己定然再也不管他们的事情了,然而他走在三生路上这般气愤的模样却是被某人尽收眼底,白夜瞳站在恶人谷的高处,黝黑的瞳仁深处风起云涌,白夜瞳抿着薄唇,面色晦暗地盯着正抓狂的阿洛,嘴角却是忽而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再过一日,便是月圆之夜。
他们在恶人谷之中聚了不过几日,有些事情,似乎还是仓促了许多,只是这天时地利,白夜瞳算得锵锵正好,若是错过了这一日,只怕下一回,又要不知道等几百年。
他等不住了。
而此时此刻,狭窄的屋室之中,苏钰不知何时离去,低沉的气氛之下,慕染同楚河面对面而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容清淡,相似的眉眼,也是相似的神情。
楚河抿了一口茶水,声音沉沉地开口,"慕染,这几百年,你变了许多。"
"哥哥也变了许多。"慕染嘴角弯弯,这年岁都过了几百年了,便是一个树,大概也是面目全非了吧,她笑了笑,笑意之中带着几分冷嘲,"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你是在怪我,拿你的性命冒险。"本该是疑惑的话语,只是楚河这般说来,却是笃定的语气,也不顾慕染此时面色的惨白,他面色一沉,却似乎长叹一声,虽说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此时化作了半空中的一缕尘烟,很快就消失不见,"慕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害你,正如我之前所说,师叔本就不是正道中人,更何况莫依然一事之后,他还是没能度过那一场劫,此时入了魔道,我自然也是忌惮三分。"
"嗯,"慕染轻轻应道,楚河向来心思沉稳,他这话是说得不错,只是慕染仍旧不知晓,他到底因着什么答应了白夜瞳这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