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常山带着碧巧匆匆赶来。
“……一早儿才听说,就赶来了。”碧巧见大家安然无恙,长长舒了口气。
采莲拉着碧巧,笑着打趣:“也真是,您新婚燕尔还扰了您的清静,姐姐罪该万死!”
碧巧脸一红,推了采莲一把:“说什么吶。”
夏湘笑了:“瞧,这丫头嫁了人就不像往日那般泼辣了,这才一天,就变成娇羞小媳妇了。”
碧巧嗔道:“大小姐,您真是越发……越发没个大小姐的样子了。”
本也不是大小姐,夏湘抿嘴一笑:“嗯嗯,我越发没个大小姐的样子了,你越发像个小媳妇了。”
乳娘轻轻拉了拉夏湘的袖子,夏湘回头,乳娘小声道:“大小姐,您是未出嫁的姑娘,咋……咋啥话儿都往外说呢?”
众人一片哄笑,夏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赵五对着夏湘千恩万谢,带着接亲的小子回家准备去了,说好过几天再来迎娶采莲。李毅被老太爷逮着,又被拉着下棋:“你身边儿那小子,棋下的太臭,跟他下没意思,还是你陪我杀两盘儿罢。”
李毅苦不堪言,脸上却笑的欢喜:“……毅儿棋艺不精,能跟老太爷学学,真是机会难得。还望老太爷多多指点才是。”
随后,李毅便小心翼翼,每盘都要输给老太爷,可老太爷却没有兴趣乏乏,而是兴致昂扬地指点起李毅来,这步该如何走,上一步该如何走……李毅一个头两个大,既要小心翼翼输棋,又要附和老太爷的指点,虽然老太爷指点的步骤都不算上乘。真真儿比跟高手对决还要辛苦。
李毅累的腰酸背疼,老太爷才伸了个懒腰,瞧了瞧窗外:“天色不早了,咱也该回京都了。你跟我一道儿回去罢,路上还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儿,不然,这一路腻歪的紧,只能坐在车厢里打瞌睡了,哈哈。”
“啊?这就回去?”李毅不甘不愿地望了眼院子里的夏湘。
老太爷直了直腰:“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这都快入冬了,昼短夜长,天儿黑的早,你还想赶夜路不成?”
“那……那我陪您一道儿回京都罢。”李毅扯出个笑容,转头去找木头。
忽然瞧见木头正站在戴言对面,不知在说什么,李毅跟老太爷打了招呼便连忙跑过去。
戴言瞧见李毅,便勾起嘴角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世子爷,那小子说,这是给咱的……好处。说谢谢咱帮忙揍了那帮来闹事儿的,谢谢咱陪着老太爷下棋!”说完,木头呵呵一笑 ,挠了挠脑袋:“给的还挺多。”
李毅气不过,伸手来抢钱,打算扔戴言脸上再喊一句“老子不缺钱,老子帮夏湘出头理所应当!”
可刚一出手,银票就被木头揣怀里了:“世子爷不缺钱,我就不客气了。”
“……”李毅捏着拳头,却也懒得去抢,憋了一肚子气朝门外走去。
木头连忙追了上去,捂着怀里的银票,在李毅心口补了一刀:“戴言这小子还不错。不枉我当初救了他一命!”
李毅差点儿就气得吐血了。
夏湘将剩下的银票交给周玉年,让他帮着张罗山上庄子的修建。随后,又带着小书和不凡去了孙成武家里。
“……我在山上建了庄子,您也知道。将来产业多了,需要的人手便多,总要有两个掌柜的帮着照看,如今,您管着庄子,周先生帮我管着生活馆,将来山上庄子起来了,总要再有两个掌柜。这俩孩子打小儿跟着周先生读书,写写算算都是有些天分的。周先生最近忙着馆子,又要忙着山庄的进程,一时忙不开,我便把两个小子送您这来了,还望您能多提点,将来我好多两个帮手。”夏湘开门见山,同孙成武说明了来意。
孙成武自然是高兴的,眉开眼笑望着自己的孙子,连忙应承了下来:“大小姐瞧得起我,是我孙成武的福气。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将肚子里这点儿墨水儿尽数教给这俩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了,我这糟老头子也该歇歇了。”
“您身子骨还硬朗,可别说这样儿的话。没了您,这庄子谁来管呀?您要歇着,我还不让呢……”夏湘笑的十分讨喜。
冯氏一手拉着不凡,一手拉着小书,一时欢喜难言。
夏湘走后,冯氏送两个孩子去休息。孙成武捋了捋胡子,跟自家儿子说道:“能跟着大小姐,真是天大的造化。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还是有些准头儿的,这大小姐可不简单,聪明、果断、善于用人,还是个宽厚的,跟着大小姐,一准儿错不了。”
孙越连忙点头:“谁说不是呢,当初被赶来庄上的时候,大小姐除了那间院子,几个下人,真是什么也没有。如今这才几年的功夫,就赚的盆满钵满,还跟京都的贵人们攀上了关系。”
孙成武笑的挺喜庆:“咱不凡吶……是个有福气的,还有你,将来也跟着大小姐好好做事,日后定然亏不了。”
孙越连忙应下了。
随后几日,夏湘的名声越发响亮了。
“听说没?那生活馆的大小姐出了事,柳家、白家、苏家、丞相府都派了人,便是原本没派人去关心的,第二天也都陆陆续续派了人去。”
“可真是了不得,听说宫里都去了人,也难怪这些高门大户都争着示好。”
“嘿!听说,那宫里的公公跟大小姐说起话来熟络的很,见大小姐无事,开口给皇太后和赵美人要了几瓶香露回去。”
“啧啧,要怎么说人有本事呢,打小儿就聪明,长大了一准儿也是错不了。”
没一个人提起当初夏湘变得痴傻,被赶去田庄的时候,大家茶余饭后是怎么嘲笑夏湘痴心妄想要嫁入丞相府的,又是怎么讽刺智多近妖遭了报应的。
总之,一次抢亲事件,让夏湘越发得了势。
京都,夏府。
秋风瑟瑟,卷着残叶。
柳姨娘站在案旁磨墨,夏安坐在太师椅上看书。只是,夏安捧着书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翻页。
“你说……顾五爷回来了?”夏安揉了揉额角,柳姨娘连忙放下手里的墨条,站到夏安身后,轻手轻脚帮夏安按摩太阳穴。
“是,顾五爷回来了。不过……无妨。”
夏安点点头,望了眼蜡烛跳动的火苗,又问道:“湘儿……见过顾五爷了?”
“妾身不知……”
“最近京都里传的厉害,说湘儿……越发出息了。”夏安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既欢喜,又担忧。
柳姨娘垂首站到案前:“老爷,您可要想好了。莫说中间隔着夫人……便是没有夫人,您在她变成傻儿时将她送去田庄,她对您不生出怨怼已是万幸,若想她毫无芥蒂继续做您的乖女儿,恐怕……”
“当初!”夏安蓦地抬头,目光锁死了柳姨娘的脸:“当初若不是你,我会狠下心来送她去田庄?”
“老爷,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您若瞻前顾后,不能果决些,最后莫说女儿,便是江南的产业,恐怕也不保了,到时……”柳姨娘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了。
夏安捏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栗着。
“既然断了,便断得干净,省着将来麻烦,”柳姨娘目光透着狠厉,继续说道:“若存着什么侥幸,将来怕是要落得个凄惨收场。老爷,您莫要怀疑当初的抉择,您的抉择是不会错的,当年不会,如今依然不会错。”
“你下去罢,我累了。”夏安叹了口气,整个人显得萎顿了几分。
“老爷,您放宽心。当年您是有苦衷的,如今的产业也是您应得的,不必为了旁的事情乱了心绪。”柳姨娘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老爷……要不,今晚去妾身房里罢,妾身服侍您歇着。”
夏安皱起了眉头,心头升起一股邪火:“出去!”
柳姨娘死死抓着袖子,再没有半分迟疑,扭头便出了屋子。
而此时,田庄上欢天喜地,夏湘走到灯下,小心翼翼将手上书信展开,不由赞了一句:“不愧是湘儿的五舅舅,写的字都透着硬朗。”
乳娘眉开眼笑:“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写得一手好字,你父亲常说,你母亲的字刚毅硬朗,不像女儿家的字迹。”
提起夏安,夏湘笑意便敛去了三分。
乳娘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话。
夏湘在灯下看信,看着看着,便笑了:“五舅舅果然聪明,可那又如何?”
“大小姐何出此言啊?”周玉年在一旁很是着急,想一睹信上写了什么。想当初,他这路痴可是兜兜转转,几乎将半个江南游遍了,才找到顾五爷,两人相谈甚欢,性子很合得来,大有引为知己的念头。
如今,顾五爷来信,周玉年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五舅舅说,若整日闷闷不乐,生意不会蒸蒸日上,劝我不要对他用这苦肉计。”夏湘抿嘴一笑,将信折好,又放回信封。
“就说了这些?你苦肉计被识破怎么还洋洋得意的?”周玉年恨不得将信抢过来看看。
夏湘笑意愈盛:“便是识破了苦肉计又如何,到底还不是不放心?说……年根儿的时候来庄上同咱们一块儿过年!”
“年根儿?这不是快到了?”乳娘挺高兴。
夏湘点点头:“今年过年可热闹了,真是一年比一年喜庆,等明年……会更喜庆!”
“明年怎么?”周玉年觉着夏湘的话有点儿没头没脑吊人胃口。
夏湘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同时,满脑子都是大颗大颗滚圆的珍珠,还有恍若仙境的“白玉京”。
周玉年忙的脚打后脑勺儿,也懒得追问,又忙不迭去研究需要购置的木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