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旖旎
趁杨离不注意,方晓低下头便在他肩膀上狠狠咬落,之后立即蹦开,离得老远。顶点 23S.更新最快
杨离但觉肩头火辣辣的,方晓这一口,着实没省半分力气,他忍痛怒道:“你干什么?”
方晓凄然一笑:“你别想用认我作妹妹来摆脱我!杨离,我要你永远永远记得我!我要做很多很多的坏事,让你刻骨铭心,让你忘也忘不掉!”
这么一缓,杨离肩头的伤口上变痛为痒,微一行动,气血竟然大大不顺,甚至连神经都有些麻痹。
方晓走上前,柔声道:“杨大哥,你怎么了?呀,你,你怎地中毒了?别担心,让晓晓来为你解毒!”
杨离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任她施为。
方晓取了匕首,割开他的衣衫。
在这一刹那,杨离心里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这是温暖玉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衣服啊!竟然在另一个女子的手上被糟蹋了!……而温暖玉,你现在人又在何处?
方晓将解药敷上,说道:“杨大哥,你运功把解药化开,大概几个时辰后就可无碍。我去买点东西给你,你等我回来!”
杨离不理她,自行将体内真气运行周天。
方晓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方才离去。
杨离睁开眼,他浑身酸疼,中毒的地方还很麻,但就算外头是龙潭虎穴,他也决计不想呆在这里。
然而才走几步,就觉得两眼昏花。勉强走到街上,天色刚亮,早点摊子摆了出来。他摸出钱,胡乱买了两个馒头。忽听两个官差从街口拐过来,一边大谈昨晚的采花案,说得口水横飞、愤愤不平,立誓要将那可恶的淫|贼捉拿归案。
杨离此刻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不欲与他们相遇,转了身躯避过。另寻了静处,盘坐调息。方晓下的毒好生厉害,他直花了四五个时辰的工夫,才将余毒全部逼出体外。
一身血污臭汗,如此上街必然引人注意。于是杨离又到河边洗了澡洗了衣衫,待得收拾停当,又是月上树梢了。
没有针线,无法缝补破损的衣衫,杨离心中愧疚,更欲快些见到温暖玉,急匆匆地便往砌玉楼去了。
砌玉楼乌沉沉的,像他离去时一样,难道温暖玉还没回来?
门虚掩,杨离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上楼。
酒气弥漫,地上滚的尽是酒瓶。
温暖玉坐在窗台,脸朝窗外,手里还握了酒壶。
“你不是说你不喝酒么?”
温暖玉不作声。
“喝酒伤身……”杨离说不下去,因为温暖玉突然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美丽的面庞擦过他的,湿漉、冰冷。
她哭了。
杨离愣住。温暖玉怎么能哭?她是温暖玉啊!
“抱着我。”温暖玉低低地说。
杨离的手轻轻合拢,发现她的身子实在不堪一抱。
温暖玉稍稍松开他一点,腾出手来,解开了他的衣带。
…………
温暖玉起身点燃蜡烛,问道:“你饿么?我给你取点心。”
杨离握住她暖暖的手,摇头道:“你坐着,我来。”
温暖玉呆呆地瞧着他,说道:“别去……陪我说说话。”
杨离想抱她,她却闪开了,坐到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
“我常在这个屋子里等一个男人。”她看了杨离一眼,续道:“我爱他,可是他不爱我。”
温暖玉的目光游离在烛火之中,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爱的是霍青思,他虽然从来不说他有多爱她,但我相信,他就算是为她死一万次,也心甘情愿。”
“我曾经想问他,究竟是什么让他无怨无悔。后来,我不想问了。这个答案,我自己都能回答。”
“当你真的爱一个人,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即使是让你放弃他,只要他快乐,又有什么不可以?”
温暖玉突然一笑,瞬息间恢复了她的自信与自嘲:“所以我从来不肯让他知道,在我心里,他有多重要。”
“等他等到痛的时候,我就去找别的男人。但是,从不带他们来砌玉楼。在这里,我就是干干净净的温暖玉,是他一个人的温暖玉。我的人,我的心。”
温暖玉抹去眼泪,微笑道:“杨大侠,你是个很好的男人,而我是个不错的女人,对么?”
杨离的心因为怜惜痛得极了,他把温暖玉拥入怀中,简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歉意。
温暖玉缓缓地说:“你不必抱歉。今天晚上,我们只谈风|月。”
…………
清晨的阳光照在窗边温暖玉的身上,格外温暖。杨离看到她的背影,心下不知为何,有点不安。
这个背影,就像梗在喉咙的鱼刺,一直悬在他心头。
温暖玉正为他缝补破了的衣衫,最后打了个结,拿嘴在线头一咬,“咯”,很清脆的声音,线断了。
一转头看见他,她的脸色微微的红:“你……醒了?”
杨离道:“过来。”
温暖玉顺从地坐到他身边,杨离搂住她说:“玉儿,我以后绝不让你再受任何苦。”
温暖玉先是面露惊异,而后笑了起来:“杨大侠……莫不是误会了?我从没有为你受过什么苦,因为我从未爱过你。至少此刻为止,我还没有爱上你。你大可不必因为怜悯我而做出承诺。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依然是我,你依然是你。你爱的人是霍青思,难道不是么?”
“玉儿,我和青思,已经不可能了。”
温暖玉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正色道:“杨大侠,纵然你与霍青思不可能,也不该同我说这样的话,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杨离还想说什么,她却用纤纤玉指挡住了他的嘴:“你若还想同我见面,那就别再说下去。你只需牢记,你我的关系很简单,只关风|月不关情。”
说罢,她飘然出门,仿佛要快快逃脱杨离撒出的网;可是,又留下了一句话:“我炖了肉汤,杨大侠若赏脸,便自己去厨房取了吃罢。”脚步声远,毫不回头地离开砌玉楼。
杨离呆了半晌,这个捉摸不定的女人,是他情场上从未遇见过的对手,他几乎要招架不住了。
吃饭时,竟然想起那天她坐在对面,刮着脸羞他的俏皮模样;很自然地,吃完饭,就洗碗,就像这是他早已熟识的家。
接下去,该做什么?也许该帮她抬点米,买点菜。
杨离拉开房门,顿时惊呆。
第八章*情动
霍青思在门外徘徊,见杨离出来,惊呼一声捂住了脸庞。她那世上最美的脸上泪水纵横,一双世上最美的眼睛,此时却肿得像个桃子。
她哭了,至少哭了一夜。
杨离拉她上楼,递过热巾。霍青思彻彻底底痛痛快快地哭着,像要把全身的水分都哭干。
杨离霍地站起:“是不是方休欺负你?我去找他算帐!”
霍青思拉住他的衣袖:“不要……你别伤害他!”
杨离重新伏下身,柔声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霍青思摇头:“是我不好,一定是我不好……否则,他又怎会这样……这样……”
“怎样?”
霍青思抽泣不答。杨离又问:“你终于知道,他有别的女人,对么?”
霍青思吃惊地看着他:“你怎知道?”
“我自然知道。”
霍青思的眼睛又哗哗地往下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我……我不好,他为什么不骂不,怪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我可以改的。”
杨离替她擦去眼泪:“青思,你老实说,方休对你怎么样?”
“他?”霍青思脸儿一红,低声道:“他待我很好,什么都顺着我。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我,我不要他对我敬而远之,我害怕……害怕在晚上,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房间。杨公子,难道……难道成亲之后,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霍青思的泪在流,脸却烧得像火。她说的这几句话,已在心里埋了太久太久,陡然间说出来,整个身体里竟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杨离在这瞬间,明白了他自己的心,霍青思的心。
“青思,听我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我……”霍青思将头深埋,“我是个女子,我怎能说……说这些不知廉耻的话……那,那不是要被他看轻么?”
杨离哭笑不得:“你以为他不爱你,他以为你不爱他。你们为什么不能把事情挑明了说,非要各自藏着,对方怎能知道?”
“啊?”霍青思不明所以。
“青思,如果回到十年前,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他?”
霍青思还是听不懂,杨离只好解释:“这不关你父亲的事,如果那时候,不,就算是现在,你多多少少了解了我,也了解他,你选谁?”
霍青思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低头道:“他……”
“为什么?”
“我不懂你。杨公子,我从来都不懂你……和你在一起时,我看不到未来,我……我害怕……”
“但是在同方休的相处中,只有当他不在身边,你才有这种感觉,对么?”
“是……”
杨离又道:“你相信么,方休曾经求我带你远走高飞。”
霍青思吓了一跳,急道:“不!这,这怎么可以?为什么这样……他……他果然恨不能将我赶得远远的……”
“他不是讨厌你,他爱你爱得发了疯。他以为你爱我,以为只有让你回到我身边,你才会快乐。”
霍青思愣住了。
“他去找别的女人,是要作出他负你的样子,好让你放下心理负担,轻松一点地离开他。”
“他……他真傻……真傻!”说着,又哭了起来,但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她从来没想过,方休爱她并不比她爱方休少!
“所以你见到他时,一定要亲口告诉他,你爱他,一辈子都不离开他。”
霍青思脸色娇羞,含着泪笑了笑。突然间又记起了什么:“杨公子,那你……”
杨离也笑了笑:“我想,我也已经知道我的选择了。”
两个人的手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都有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毕竟,他们在爱的迷雾里,太久太久。
门突然被推开。他们一同向门外看去,正见方休站在那儿。
方休的脸上现出复杂表情,而后自嘲道:“我来得不是地方,也来得不是时候。”
杨离忙放开霍青思的柔荑,站起身:“不,你来得正是时候。”他回头道:“青思,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他长笑出门,心内装了一个人的名字。
霍青思与方休对视良久。
终于,霍青思先开了口,她故作轻松地道:“相公是来接我回家的罢。我们……我们回家好吗?”
方休心如刀绞,狠下心肠冷冷道:“我到这,不是来找你的,我找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既然不在,我去别处找她。”
见他回身要走,霍青思不知哪来的勇气,从背后抱住了方休,痴痴地道:“我……我不让你去!”
方休呆住,他妻子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话句句扣心:“相公,你不要你离开我!”
方休回转身,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因为说出她过去一直以此为耻的话而涨得通红的脸蛋。
“我……记得好几年前……有天晚上,你喝醉了酒,闯进我房间,亲……亲了我一下……相公,你知道么,我常常、常常希望你能再、再醉一次。我……”
方休微微笑了:“青思,我已经醉了。我早已醉得失去自我。”说完,他轻轻轻轻地吻了吻他妻子那如花瓣一般的唇。
…………
方休带着霍青思回了家,杨离的满腔热情却被温暖玉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杨大侠,求你别逼我。我活得自由自在,你何苦来束缚我?我是个青|楼女子,注定了不可能专属某个男人。”
“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半分不假?”
温暖冷笑道:“杨大侠,你不配和我谈感情,我也不配和你谈感情。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她突然停了停:“说从来不怨不恨,是谎话。我很庆幸你离开不久以后,便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叫绝尘的和尚。我至今记得他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曾经爱过的女子,是名动天下的苏小小。很好的男人,不错的女子,本该是天生的一对。若非……若非因为他一意报仇……
我听完他的故事,明白了一个道理,仇恨与****,都会让人很痛苦,很痛,很苦。我决定放下。所以,杨大侠,你大可不必如此负疚。”
“我不是负疚,更非怜悯。我……”
温暖玉无可奈何地笑了:“杨大侠,何苦呢?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我看你还是和那位青春年少的小姑娘更合适谈谈感情。”她向那边一指,格格笑道:“杨大侠,小女子今日与柳公子有约,就不奉陪了!”
说罢,衣袖轻拂,像是怕被杨离这粘粘的牛皮糖粘上一样,逃得飞快。
第九章*颠倒
杨离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温暖玉离开,因为,有个小姑娘死死拽住了他。
“杨大哥!”方晓今天像换了个人,“杨大哥这是……爱上她了?”
杨离没好气地道:“我不爱她,难道爱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方晓不怒反笑:“杨大哥,就算我得罪过你,你也不必对我这么凶啊?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恩……你虽然号称最了解女子,可你偏偏不了解她,对不对?”
杨离被她说中,不由有些泄气:“你的意思,仿佛很了解她。”
方晓笑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了解她?只不过,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将心比心,可以小小地猜一猜罢了。”
“说来听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想,她曾经被你骗得这样惨,现在怎么敢相信你?况且,你昨天还说爱我大嫂,今天突然又说爱她,就算是像我脸皮这么厚的人,都难以接受呢!”
她倒自认脸皮厚,杨离却无暇发笑:“那你说要怎么办?”
方晓有意卖个关子:“本姑娘从不做亏本生意。你先说好,事成之后给我什么好处,如果有利可图,我便提点提点你。”
杨离有点为难,他颇担心方晓再对他死缠烂打,于是沉吟着,一时不敢答话。
方晓见他发窘,给了他一拳:“杨大哥你当真啊?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就像我大哥一样,我怎么可能和你算得那么精?”
杨离觉得方晓今天很有些古怪,不由地犯起疑来。
方晓却不理他是如何的反应,一径往下说:“我听说,三日后,在武林山庄有个英雄大会。如果杨大哥把玉姐拖了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以你杨大哥的人格作保,发誓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我看啊,再铁石心肠的女子,都会感动得大掉眼泪。除非……除非她真的一点也不爱你。”
温暖玉会一点都不爱自己吗?不。杨离对这一点相当自信。她多年的等待难道不说明一切么?
虽然方晓的目的不得而知,可她的话却颇有几分道理。好,就这么办了!多年前,他让她颜面尽失,如今,就让他为她赢尽颜面!
“方姑娘……”
“叫我晓晓吧!”方晓灿烂地笑了,“我的酬劳嘛!到时候请我喜酒就结了!”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越传越远,最后飘来的一句竟然是:“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退之哥哥下个月订婚,你可一定要来呀……”
杨离没听清,他沉溺在抱得美人归的美梦里。他就像个初尝****滋味的毛头小伙,一头栽了进去,哪里会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
温暖玉并不拒绝去英雄大会,她本是个贪玩好事的人。只要杨离不再时时刻刻地想着向她示爱,她倒也愿意与他同行。
作为男伴,杨离着实是个不错的对象。
她答应杨离所邀时,依然用了惯常的不经意的神态,半是拒绝,半是诱惑,都让杨离割舍不下。
英雄大会的议题年年都差不多,无非是捍卫正道、消灭邪恶,与其说是会议,倒不如说是恳亲座谈,大伙儿久不见了,便约到一起叙叙旧。
杨离初出道时,还对英雄大会抱有极大兴趣,也曾去凑过热闹。但自成名以来,除非武林中真有大事发生,才会露面、以示关心。像今年这般无事忙也来参会的实属少见,况且身边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娇媚女子,因此一进会场,就成了众矢之的、全场焦点。
出乎杨离意料,温暖玉居然与不少江湖人物相熟,她与他们谈笑风生,愈显得他颇为多余。于是他走开去,省得自寻没趣。
武林山庄的庄主夫人未出阁前,也是杨离的迷恋者,这时却已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大约女子嫁了人,舌头总会变长些,庄主夫人也不例外,一见杨离,便忍不住以老友身份关心起大龄男青年的终身大事来:“杨大哥,你这位红颜知己是哪家的姑娘,真真又漂亮又大方。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庄主不像夫人那般无知,当然知道温暖玉的职业,忙制止夫人往下说,陪笑道:“杨兄和温姑娘就多玩几天,啊!”
杨离将脸色一沉:“庄主,实不相瞒,我对温姑娘是真心真意,不是‘玩’,也不是‘几天’,而是往后一生。”
庄主吓了一跳:“杨兄,以你的条件,何愁没有佳偶,怎么对温姑娘?”
杨离不置可否地一笑,心道:“似你们这等俗人,又怎知真爱真谛?”他特地提高声调,大声地道:“各位英雄请了!”
厅中的喧闹顿时停下。
杨离眼望温暖玉,大声道:“杨某在此清扰各位,是想借武林山庄宝地,与温暖玉姑娘结为佳侣,望大家尝脸,喝我们一杯喜酒!”
说话间,庄中仆从来报:“庄主,门外来了一群迎亲之人,说是我们府上要办喜事,这……”
众人议论纷纷,庄主不愧大家风范,双手虚按:“杨兄和温姑娘办喜事不嫌我这庄子简陋,实是某家的荣幸!某家先在这恭喜两位了!”
他带了个头,众人自是不断涌来道喜,早将杨离与温暖玉团团围在中央。
温暖玉的脸先是惨白,渐渐地又通得通红。她怔怔地盯住杨离,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众人哗然中,只听见她清脆的声音:“我几时说过要嫁给你?”
杨离倒也不恼:“玉儿,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真心爱你,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下英雄尽在此为证,我杨离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温暖玉摇摇头,再摇摇头。
“是我从前伤你太深,你害怕再触碰****我能理解。玉儿,你相信我,我发誓!”
温暖玉依然摇头。
杨离开始变得窘迫:“玉儿,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信我!”
温暖玉的脸色凝重:“杨大侠,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杨离大喜:“玉儿。”
“可是我不爱你,又如何能嫁你?”
第十章*揭底
原本设计了一场好戏,想要大团圆的结局,如今却陷入尴尬境地。杨离像被冰水浇了浑身,却还要垂死挣扎:“玉儿,如果你这些日子所说所为,都是假的,那你也太会作戏。你不是这种人。”
温暖玉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是这种人。我对你不曾说过半句谎话。”
杨离松了口气,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庄主忙出来打圆场:“我看两位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误会既已解开,这就开始办喜事吧。”
众人哄然称好。
温暖玉不动,静静地等大家静下来:“你们没有听明白么,我从未说过我爱他。”
杨离急道:“那岂非是因为你不想我,才故意不给承诺,你担心被我知道你的深情,你以为我一直爱的是另一个人,但……”
“不。”温暖玉冷笑起来,“杨大侠,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这样自以为是。我再说一遍,我不爱你,从来就不爱你,过去,现在,以后,永远!我讨厌看到你洋洋自得的嘴脸,你以为天下女子都该为你‘风|流剑客’神魄颠倒么?真是可笑。”
众人一声不敢出。
杨离愣了:“你说你从未说谎,可你那天晚上明明说,你一直在等我。这句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我的确一直在等一个男人。”温暖玉裂嘴一笑,那表情更像是在哭,“可惜不是你。”
“难道是方休!……真的是方休!!”杨离快要炸了,她在窗边的剪影清晰地从脑海深处浮出,那正是他在枫晚亭见到的方休的女伴!
方休到砌玉楼要找的人,果真不是霍青思而是她温暖玉!
温暖玉的眼睛如被一层水雾蒙着,迷离哀伤,她平静中包含爱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给过我一个梦,又亲手打碎了它。从美梦破碎的那天起,我对你就不存任何幻想。至于他,我和他之间,不过是青|楼女子与恩客的关系。他同夫人和好,那是再好不过……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
你在枫晚亭见到我,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故安排的,他想让你因此下决定带走霍青思……为这事我同他狠狠吵了一架,心中难受,才会喝多了酒。如果那晚的意外令你心生误会,实在是……对不起了。”
看似自相矛盾的话语,却令人怜惜不已。她是担心方休对她心生负疚,才会刻意地做出笑傲欢场的模样。
那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武林山庄英雄齐聚,在座又有不少是我的旧交好友。那么,我就请各位作个见证吧。”她抬起如水眼波,环视人群,郑重说道:“从今而后,除非是我决定与之相守的人,谁也别想再碰我一根指头。若有违此誓,有如此簪!”说着,取下头上玉簪,一折两段。
说完这些话,温暖玉高傲地起头,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武林山庄。
…………
杨离又一次醉了。
方晓坐在他对面,笑得喘不过气来:“杨大哥,你是风|流剑客!怎么能败得一塌涂地?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闭嘴!”杨离恶狠狠地道,“这不关你事!”
方晓大笑:“这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这根本就是我和玉姐一手策划的。我们就是要看看,在美人堆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流剑客被人抛弃了,会是如何一种模样。”
杨离呵呵傻笑。
方晓叹道:“唉,杨离啊杨离,你真是自作自受,谁让你要回来,谁让你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吃鳖了吧~”
“为什么?”
“因为玉姐深爱我大哥。她想把大嫂从你的心里彻底赶走,这样,你再也不会起带走我大嫂的念头。而我,也是同样的心思。
于是我们制定了这个计划。我和玉姐分别出手,我呢,是刁蛮可爱,玉姐就是温柔体贴;我要让你在大吃苦头中记牢了我,玉姐却要用蜜糖糊住你的眼你的心;我说的没半句真话,玉姐却不说半句假话;我愈是坏,就愈是显得玉姐好……”
方晓忍不住拍手称快:“好玩,太好玩了!从小到大,我再没玩过比这更好玩的游戏!”
杨离但觉手足冰凉,他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遇见过,竟然会栽在两个女子手上。只因她们,谋的不是利不是名。
杨离很无奈的是,他无法怨恨温暖玉,她并没有采取任何攻击,只是将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如果非要说,她的刀不见血,她的武器是感情。
他也曾让许许多多的女子受同样的伤害,他也曾用高姿态去怜悯那些受了伤的女子。现在,完全是遭了报应。
方晓突然惊叫:“我大哥来了,你可别在他面前说我坏话!”说罢,从窗口跳了出去,瞬间消失在杨离的视野中。
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方休。这对兄妹,明明一母所生,脾性截然相反。开始时,方休没说话,自行斟了一杯酒。
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地面对面。
“青思好吗?”
“谢谢你。”
“谢我?”杨离哈哈一笑,“你不必谢我,你我之间,失败的始终是我。”
方休沉默了一会:“我第一次见到暖玉的时候,她的神情同你现在一模一样。”
杨离一怔,方休竟然和他谈他的婚外情。
“她是个好女子,我和你,都配不上她。”
难道他的心里,也在爱着她?
“我和她谈得来,并且欣赏她。但无法像爱青思那样爱她。”方休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下月十五,舍妹晓晓和我小舅子退之订婚,杨兄若能赏光,方家霍家上下,不胜荣幸。”
杨离眨了眨眼:“这倒是个不错的组合。”
方休微微一笑:“天底下若还有人治得了晓晓,那么这个人一定叫霍退之。”
杨离苦笑:“所以一物降一物,爱情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方休低头想了一会:“杨离,你想必不会是轻言放弃的人。”
“我还能怎样?你比我更了解玉儿的说一不二。”
“何不最后做一次努力?也许努力了未必有结果,但是不再努力一次,岂非太过可惜?不要事后来后悔。”方休深深的眸子在杨离身上停了下,“晓晓订婚,她一定会来。你难道要像我等青思十年一样,也等她十年么?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又能遇见几个倾心的爱侣?”
杨离道:“我一直对你很不服气,但现在却有些服气了。只是,你如今拿话来劝我,当初又为何傻等青思十年?”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那笑声里有些苦,又有些苦后的释然。
是啊,在爱情里,有几人真的聪明?我看你是傻的,殊不知自己也是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第十一章再见
订婚宴上,温暖玉居然没有出现。
一看方晓和霍退之的神态,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霍退之刚刚游历回来,黑黑瘦瘦,但洋溢着成熟的笑容。
方晓很美,而且美得像个小女子,绝不像她在杨离面前那般刁蛮和孩子气。但她还是不肯放过杨离,趁着旁人不注意,悄悄问他道:“杨大哥,我今天好看不?”
杨离诚心诚意地回答:“晓晓,你太美了。我妒忌霍退之。”
方晓飞红了脸:“你妒忌也没用。我一生一世,便只爱他一人,没你的份!”多说两句话,立时现了本性。
“你知道么,今儿我这身装扮,是玉姐帮我打点的。”她转了个身,炫了一把,笑道:“你一定很想见她,可我偏偏不告诉你她在哪!”说着,蹦跳着逃到霍退之身边,坏坏地笑。
从他们的订婚宴上出来,杨离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冷不防头上飞下一物,杨离闪身,一个“醉捞冰蟾”拿在手上,只觉油腻腻的一团儿,却是张馅饼。
“杨大侠。”
杨离抬头: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砌玉楼。
温暖玉疏懒地趴在二楼阳台,对他说话:“人家都说天上掉下馅饼是天大的好事,何况,这是我温暖玉精心制作的馅饼。”
杨离心中一动,问道:“但不知这是什么馅的?”
温暖玉格格地笑:“你又自作多情了。”
杨离苦笑:“不敢。我是真心问姑娘。”
温暖玉笑着说:“你不至于恨我吧?”
“不,我不恨姑娘,我……”
温暖玉敛了笑:“杨大侠,你曾因为方夫人戏弄过我;如今我也为方休伤害了你。我们扯平了。”
杨离的心一直往下掉,他当然知道温暖玉口中的“扯平”代表什么。
“扯平的意思是: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你想知道我的馅饼里是什么馅?其实是最便宜、最普通的两样东西:萝卜和青菜。”
萝卜青菜,当然就是各有所爱的意思。我不爱你,也也别来爱我。
“再见。”温暖玉说完,消失在二楼。
再见。杨离一直盼着和她再见的一天,可是从那以后,杨离再也没见过温暖玉。
也许她有了个好归宿,也许她看破红尘,也许她根本早已香消玉殒。
杨离时不时便去方家、霍家窜门。而谁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但温暖玉居然像水一样蒸发了。
…………
十多年后,杨离病危,一位身着青衫的英俊侠士闯到他的床前。
青衫侠士来去匆匆,除了自称沈一白外,并未透露身世来历。但方休等人,都觉得他笑起来慵懒又温柔的样子,似极了当年的温暖玉。
他是温暖玉的儿子?徒弟?
不清楚。反正青衫侠士像流星一样闪过之后的一天,方休的女儿离家出走了;留下纸条说,要去找那个神秘的青衫人;接着方晓和霍退之的一对龙凤双胞胎也坐不住了。
还会有什么故事?
几个“大人”都想起他们的年少情事,相对而笑。
毕竟,爱情两个字,是谁也逃不脱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完于2000年3月24日夜。
誊毕于2014年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