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辉收到的帖子自然是长安派人送的,她如今才来了此地两年,又没打算着再执掌一回天下,也并没怎么用心经营。且底子太烂,李家这三口加林云儿来青州城的时候撑死了就能算个一般富户,手上还真没太多势力。不过,几个得用的人还是有的,她说句得用,自然最少也一二过人之处,送个信并不是问题。
当然,到如此也要和她哥交个底儿,重宁自然是吃了一惊的,不过也不算太惊讶,“我还以为你想把把这事给掩下来呢。”
小小少女轻轻一笑,唇红齿白,“本是能从直中求,何必弯中取,又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重宁秒懂,这就是王老爷子所说的,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当然,王老爷子对此和普通的解释稍微有那么点偏差。
“总之,能放在光明下的事情,最好要放在光明下,总用些阴谋计策,只是小巧罢了,人是成不了大器的。”长安手一撑,轻松的坐到花梨木大案上,两条腿晃来晃去,阳光从背后窗棂上投射进来,映射的她粉面桃花,分外温润可爱。
重宁看的一愣,回过神来,想起王老爷子也说过计谋奇谋,当然很好,可是这只是手段,不是行事,总成了,也不能长久,也点点头,“反正,能解了隐患就好了。”
兄妹俩有了共同认识,接下来就是林氏的问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保不准要林氏出面,不和林氏说一声是不行了,林氏自然是吃了一大惊,她还原以为自己是运气好呢,哪里想到儿女在背后的筹划?
“这,这,那个窦秋河可不是你们杀的吧?”
“怎么会呢,您也太高看我们了吧,我们才多大啊。”长安笑的甜蜜蜜的,拉着林氏的手,“再说,他一个大官儿,难道是我们平民百姓能害的了吗?”
林氏想想也是,深以为然,也没注意到儿子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重宁还是个好孩子,拿那些话哄他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呢。
不过,对于大部分成人来说,林氏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任辉第二天本来很有些不悦的,等见到了真人,倒把不悦都去了不少,一对儿金童玉女的半大孩子,男孩子大些不过是十一岁稍有些不足,女孩儿还不到十岁,外加一个孤寡妇人,还能怎么办?
长安也挺光棍的,把事情一说,问任辉,“大人,我们能怎么办?真把我娘双手奉上吗?就算是闹开了,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任辉其人长得挺不错的,虽然年过三十,白面无须,身长八尺,看着倒是儒雅非常,而之前的窦秋河,又黑又矮,小三角眼睛,实在不算是好相貌,两人本来虽然没不算有什么仇怨,不过任辉多少有那么点以貌取人的毛病,所以多少有些看不上窦秋河。
且本来以为窦秋河只是和个青*楼姐儿勾勾搭搭,本就看不起窦秋河了,没想到其中还有强抢民女,逼良为妾的事呢,也不由的重视起来,又细细的问长安重宁兄妹俩。
长安和重宁早就是对好说辞的,自然无惧,其实重宁如今还不知道宛姑娘流产是假的,他以为他说的就是真相呢。长安?凭借年龄优势,糊弄个任辉问题还是不大的,虽然也有个任青天的好名声,任青天离传说中的包青天差距可不小。
又命人穿宛姑娘来问,人家是花*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一身素白衣裙,青丝如缎,盈盈一拜,苍白眉目清婉中带了忧伤,任辉自己先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对这受害人起了好感。
何况,最难分辨的就是就九分真里一份假,宛姑娘只隐瞒了自己并非真的怀孕和当初对窦秋河其实并没爱慕之心这两点,可流产是大庭广众之下,爱慕之心,这可是当初的事,宛姑娘可没说自己现在还对窦秋河有什么好感。
任辉还是谨慎的,问宛姑娘为何不上告。
“这不是等上官来吗?姚知府断不了此案的。”宛姑娘叹口气,垂下眼帘,“何况终究是我眼瞎,看不清,我这样的身份,不认了,还能怎么办?此事倒和李家的小娘子小郎君不相干的,他们托我,也只是一时之计,许了帮我赎身的。”
任辉还能怎么办?作为一个正统的封建阶级好官僚,他其实并不赞同用这等李代桃僵阴私之计,窦秋河可真是让这俩熊孩子给坑死了。可是人家是两个半大小孩子,思考的不周很正常。
于是,不仅不能做什么处罚,看着粉雕玉琢的这一对半大少年少女,他还要好生安抚。连带宛姑娘这个受害者,也好生安抚了一回,让人都归家,留着他和他的手下一起思考。
任辉身边虽然没有个元芳,倒有个叫周觅的,也十分得用,因此他自己想了一回后,又问周觅,“周觅,你看这事?”
周觅是个三十来岁的黑瘦年轻人,不高,不过看着挺精神的,他早把今儿这事心中过滤了一遍,“我看着,不假,小孩子行事,自然是不可能周全的,窦秋河又死了,这两人怕是起了畏惧之心了,所以才私自投了帖子来见,先和使君说一下,免得日后说不清。”
“这么说来,这对兄妹也是有些聪颖的。”任辉点点头,“此事,原也真怪不得这俩孩子,也是阴差阳错。那宛姑娘虽然未必对那姓窦的起了什么爱慕之心,然而一个姐儿,怀了孩子,能跟个大官儿当妾也是不错了,估计是不太想放过的。可惜窦秋河,他人品太差,老天要收他!”
任辉能得个任青天的名声,虽然离包拯差得远,最少是很明理的,处事也很公正。此事他看的也挺明白,如果不是窦秋河先对人正经妇人起了不轨之心,意图逼良为妾,怎么会落入如此陷阱中?结果最后搞得身败名裂,还丢了性命,也真怪不得别人,这对兄妹所为,也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任辉倒倒也不觉得窦秋河是被这兄妹给害死的,他手下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会儿已经把人的背景给打探过一遍了。果然个孤身母亲带着一对小儿女,外有个领养的女孩儿,也不大,家里虽然还过的去,因许多事外人不知,看着也就是一般小富人家而已,并无出色之处。
任辉还不放心,又去问来拜访上官的姚知府,姚知府也苦笑,又请罪。
“这对孩子,其实挺命苦的,窦大人这事,也怪我,我虽然没见过李家娘子,却听夫人提过,也猜着了不是,窦大人既不曾明言那是李家娘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他是别处寻来个姓林的美人,实在不想最后竟闹成这样。”
“姚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您当初拦住窦秋河查抄的举动,已经是非常正直了啊。”任辉扶起想要谢罪的姚知府,“只是我先头只以为窦秋河是和一个姐儿有染,没想到他还做了这么多违法的事情!”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义愤了,姚知府喝口茶润了润喉,又叹气,“这事,那齐封海,也有些不妥处,可江湖人嘛,混江湖的和平民百姓本就不一样,他既然没伤百姓,又是好些年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不过是贪图人家财货美色意图寻肆罢了。”
“果然是和家产有些关系吗?”任辉听出了点门道,追问姚知府。
窦秋河都死了,别忘了还有李二朱氏那一家呢,若无李二挑拨,窦秋河也未必会注意到这么不起眼的一家,长安怎么会放过他们?因此,她和重宁借机对任辉把李二朱氏连带乐陵县令给告了,务必把这苍蝇一样的一家人给除了。
是以,任辉除了审查窦秋河死因,还又背上了这么一场官司。
毫无疑问,李二一家要倒大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