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位听月阁的宛儿姑娘被送到据说居住在附近的大夫处,城门处的热闹很快就散了,姚知府还劝窦秋河去看一下那位倒霉的姑娘,却得了窦秋河狠狠的瞪视。
窦秋河还没傻到以为姚知府是真的关心他,地方官员和巡查御史之间本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何况因为姚知府的儿子是与临川王有亲的王老爷子的徒弟,他最近没少找茬。好在,巡查御史来去自由,也不用在这里被扣住丢脸,窦秋河只略迟疑就下了决定,他老婆虽然依旧气哼哼的,却也没有什么异议。
姚知府看着拂袖而去的窦秋河和他老婆的背影,也冷笑了两声,同为官场上的人,窦秋河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巡查在前,私德不修在后,还伤人至流产,他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牵扯起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迭起。
不过此时的主角之一,听月阁的宛儿姑娘却平静非常,一点都没有痛苦的神色的坐在榻上,沾染着血迹的素白长裙垂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中年男子递了一瓶伤药给她,毕竟她虽然没有流产,却结结实实挨了窦秋河好几脚,“你能自己涂药吗?”
“没有问题。”腹部隐隐作痛,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中年男子点点头,转头欲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窦秋河没有来。”
“猜得到。”宛儿姑娘清丽的面容上平静无波。“我早就看透了。”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曾经看起来如此的浓情蜜意,竟能这样翻脸无情?他想不明白。
不过,幸好,也不用他这样的普通人想明白。
看中年人离开,宛姑娘掀起衣衫,原本白皙苗条的腹部果然一片淤青,窦秋河是真下了狠手的,她这种风尘女子的命不值钱,如果当时她死了,窦秋河反而有机会借机把事情翻案,反而好过许多。她涂好了伤药,换下了身上沾满血迹的素白长裙,长长的漆黑头发解散下来,随便从换下衣衫上撕下一块束了一下。
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穿着天青色的布裙,没有束好的几缕漆黑长发从她清丽的素白面庞旁垂落下来,在她肩头停留。中年男子看着她清雅秀致的眉眼和沉静柔和的气质,心底一片叹息,就这样看着,说是大家闺秀都有人信吧,谁会相信这是个青*楼女子。
“我收拾好了。”宛姑娘并没在意中年男人复杂的心情,只微微一笑,“主子在吗?方便见她吗。”
“你不休息一下?”中年人被她的称呼微微一惊,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不要紧,这算什么,当初我在楼子里不愿意接客,挨得揍可比这狠多了。”宛姑娘扯了扯樱粉色的唇,露出个清淡的笑来,说起过往的苦难好像就是说着天气般平和。
“那好吧,小姐正在茶楼喝茶。”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拒绝,本来,就应该带宛姑娘过去的,其实,就算是长安,也没想到窦秋河会真的对宛姑娘动手,还照着人肚子踢,她原本预计的是窦秋河的老婆会动手。
宛姑娘到了的时候,长安的确正在品茶,她这个人,好茶,一有闲工夫就喜欢晒太阳喝茶,十足的老人作风。所以,映在宛姑娘眼睛里的就是一个雪玉一样精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超萌的嫩粉色襦裙,一种格外放松的姿态看着外面,手边越窑青瓷茶盏中茶雾袅袅,神色空灵莫名,漆黑眼瞳中深邃如同深海,让人难以猜测她在想什么。
不到十岁的年纪,如此神情和姿态,说起来,是有那么点违和的,然而这副场景却美好的好像画卷,好像天生就该如此,有的人,大概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合理。
“主子。”中年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宛姑娘,睫毛轻垂,盈盈行礼,如青莲风中摇曳。
“为什么这么称呼我?”长安却微微皱了皱眉,看她,“你又不欠我什么?”
她和宛姑娘这是第二次见面,她帮宛姑娘报仇,宛姑娘为她所用而已,她还真是算不上自己人。
至于保密?她也不担心,宛姑娘只要不傻,不想死,就不会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长安也不怕什么,这件事上她可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不过是用了个李代桃僵之计而已,后来的事,窦秋河自己作死,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对于宛姑娘来说,却另有些心思,一则长安帮她报了血仇,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恩于她,二则,这么个小姑娘,已经有如此心计,每每想到长安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宛姑娘在敬佩中也有些畏惧。
“是我冒昧。”她跪了下来,声音低沉里带着恳切,“可我已经是无家无亲之人,就算您帮我赎了身,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还恳请小姐您收留我。”
“跟着我?”长安看了地上跪着的这个美丽女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窗外,天气晴好,洁白云朵在蔚蓝天空上缓缓流动,别有一番韵味。
“我只要绝对忠心之人,虽死不惜,你还愿意?”
“我愿意。”
“我不要无用之人,凭你现在,若赎身,也能过上安稳生活,可跟了我,难保不吃苦受累,绞尽脑汁,甚至冒险丢命,你还愿意?”
“我愿意。”
“你真的可想好?一旦做了选择,是不能后悔的,我不会留背叛之人,你还愿意?”
“我愿意。”
宛姑娘的声音微沉,平和低调中却隐约有铿锵之意,显然是已经想好,心意已决。
长安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罕见的明媚灿烂如阳光,“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图什么,不过我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起来吧。”
宛姑娘磕了九个头方才起立,长安也不阻止,而是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递了个过去,“给你了。”
宛姑娘小心的结果,低头一看,却是听月阁的地契,小姐把听月阁给买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好管。”长安捧起茶杯,慢慢品了口茶,“听月阁原本那个妈妈,就在地窖里,也归你管了。”
宛姑娘清丽的面庞瞬间激动起来!
那个该下地狱的女人拐卖女童!她数年没见的妹妹,再一次见到后的第二天就已经是尸体,也不知道命运是慈悲还是残忍,让她见到了妹妹的最后一面,却在第二天把她夺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