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任沉浮的学识十分广博,与他同行绝不至无聊煎熬。除了保持着该有的警惕之外,闻人然听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越深入魔火腹地,四周气温上升越快,更伴着凄厉死魂哀嚎。表燥热、质邪寒的焚风,在龟裂大地上呼啸而过。虽不见早先业火吞燃的恶态,地狱般的景象,仍令人心情陡转沉郁。
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牲畜与人类的干尸,以及焦黑的房舍残迹。异度魔界爪牙仅是初显,已造成远非任何一处势力,能可比拟的凶残景象。
“阿爹……”
“不准主动去看。”
将慢了脚步的女童抱起,闻人然轻轻捂住楚秀心双目,瞥了一眼任沉浮,语气冰冷:“抢占地盘的势力我见得多了,像这样寸草不留的还真是少见。”
“异度魔族与人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正因魔界来势汹汹,吾等才更该同仇敌忾,尽快解决此祸。”
聪明一语将自身划入正道阵营,任沉浮紧紧蹙起浓眉,悲天悯人地叹息道:“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这话没错,所以得让他们收敛一。”
异度魔界伤了太多人命,就算目前无法彻底讨还,收利息也是应该。似讥半讽地完最后一句,闻人然提运功力护住身周,旋即加速往已有感应的魔城位置而去。
岩浆滚滚,魔息缭绕,炼狱般的场景之中,烈焰却是愈发冷邪阴寒。
入世以来连番恶战,佛剑分浑身早是伤势累累。但要压制异度魔界外围业火,却非是根基深厚的佛门高僧不可。汹汹业火绵绵无尽,悬身半空的佛剑分不动如山,汇毕生功力抵挡魔火越境。
以身代受冤魂业力,又遭魔城之内重掌暗算。连日消耗巨大,佛剑分虽是不屈,额上热汗不止,已证极限将至。
“哈,好一个佛剑分,但往后你还能挡下几掌呢?”窥出时机已至,又觉任沉浮带人回返,魔界六先知先发三掌,一波强过一波,业火紧跟其后扑向佛剑分。
咒念往生,梵文灿烂,不允魔火越过雷池,佛剑分闭目让过掌气,又受冤魂穿体,再度负伤仍自不倒。纵使立场相对,魔城众位先知见状亦不由心生赞赏。但……更多者,却是必杀置死之念!
“这只是前奏,接下来的攻击,你还受得住吗?”
绵绵攻势无尽,无边魔火不灭。猛然来袭百道气劲,放在平时,任何一掌皆难伤及圣行者,此刻却是胜在连续不绝,使得佛剑难避其险。
“佛剑大师。”
“哎呀,不妙。”
突来喝声,却见任沉浮拂尘扬扫一马当先,飞空挡在佛剑神身前,一连击散数道气劲,守得滴水不漏。
而后续攻势连续不断,火舌猛然暴涨百丈卷至面门,闻人然也无意计较任沉浮真实心思,右手平举化出丹青见,剑光所至死魂顿消,哀嚎立止。
“多几人又能如何?”
消散的火舌须臾又凝聚而回,证明常法难以消灭,魔城内中聚精会神监视的几名先知见状,登时发出一阵得意讽笑。
如龙魔火盘旋不去,见佛剑分又欲以身代阻。闻人然懒得理会几名先知,挪掌于胸翻手向上,催动圣极舍利佛元,用于消解业火。
“大师伤体未愈,还是先休息片刻罢。”
轻轻摇头致意,佛剑分盘膝虚坐,身虽舒,神犹凝,口诵梵呗经声,引导闻人然所散佛元,悬空刻化法阵,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对佛剑渡世之念的坚决早是深感钦佩,闻人然亦就不再加以阻止,朝着女童招手道:“礼尚往来,现在业火被挡住了,秀心你用全力一掌,别跟他们客气。”
“不用隐藏吗?”
“都赖在我身边了,还有谁能碰到姑奶奶你?就当是验收功课好啦。”
“哦,那,那我试一试……”
得到闻人然允准,楚秀心足尖轻拔地而起,幼的身子在广阔的空中显得分外渺。但一掌翻覆天际赤红火云,骤来的威胁征兆,却是令人不得不心头一紧。
但只要想起女童年纪不过十岁,守在佛剑分旁边的任沉浮,并不认为她能对火焰魔城造成多大危害,亦就听之任之了。
“天越……”
楚秀心两字出口,是极招将发之前奏,魔城气压陡然转低,一股不可思议的吸力陡然而生,引得飓风倒灌而回,外围业火为之一滞。
右掌擎天聚云气,左手覆地凝金芒,纳周天之气为用,是修道至今所得领悟,融练一炉之至极应证。
“这……”
“众人留神!”
精粹之气汇于一身,魔界上空顿成硕大光球,一时无二的强烈压迫阻绝干扰可能。到了此刻,六先知方觉不对,然而三先锋外出执行任务,却也唯有挺身挡关。
“……萍踪。”
浩荡一掌应声推出,挟势而落的霓虹光影,忽转金锐晨曦之形,又聚晶莹碧雪之态,七色光华一转再转,奥妙变化万端,轰然而落。
耀目一瞬,伤害既成。岩浆翻涌如瀑倒挂城门,极目业火清之一空。一击令得业火偃旗息鼓,极招余劲兀自破门而入,沿途摧枯拉朽直穿内部,触之即伤,碰之即死,久久依是难消!
“三叶萍印?”
“这是……萍山练峨眉的掌法?!”
“这,妖闻、灵观啊!”
“可恶!”
极威一掌天坠突袭,虽无法穿透魔城深处,与练峨眉亲自出手更是差距甚大,但隔着这么远突破业火,震死两位藏身六尸鬼木墙的魔界先知,怎么都超出了闻人然的预估。
连环惊爆声中,又闻魔界先知暴怒急喝传出,闻人然却是一脸窘然:无论怎么看都玩大了。萍山一脉的输出,就是这么恐怖吗?
“阿爹,没劲……”
一击功成,话未完,弱躯脱力从空落怀昏睡,闻人然慌忙把女儿抱稳。
魔界业火剩了火苗,闻人然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再生不了,而四雅杂诗郎三人也很快将来善后。有些担忧秀心身体的闻人然,顾不得旁人在场转过头就道。
“任先生你真是好人,多谢领路。”
见着闻人然真心实意地完,转身就去替佛剑分稳住伤势。不系舟·任沉浮的脑内,此刻却只剩下两个名词。
“没劲……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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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皮鼓师而言,这段时日的心情很不爽快。不仅要时常面对来哭诉的琴绝弦。骨箫范凄凉更是令他烦不胜烦。
但……被赦生童子赶出瀚海密林,还是超出了皮鼓师的设想。
身为情天之主的范凄凉,在外耳目众多。失了瀚海地利,皮鼓师亦不会单枪匹马送死,思考着还是去了赤城投靠。
“太傅认为皮鼓师其人可信否?”
“十道灭元阵对王朝防卫大有助益,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正是北嵎一大助力。”
右手负于皇袍之后,北辰元凰摇头却道:“非也。朕要问得是,是否纳其为己用?”
“嗯……皮鼓师无意朝堂,皇上念想恐成一空。”
对玄音深有了解的玉阶飞,从不认为他们会屈身庙堂。但知晓北辰元凰的个性不会轻易放弃,玉阶飞还是沉下心一字一句地解释道:“皇上,十道灭元阵是吾等所必须。但对皮鼓师而言,北嵎却并非唯一的选择。若是他偏向与他人合作,拥有苍龙弓的北辰胤实际条件更为有利。”
“太傅的意思,朕明白了。”
本打算拖延不出手,北辰元凰耳闻北辰胤之名,总算息了此心,思索道:“听皮鼓师所言,异度魔界有意占据瀚海丛林。而皮鼓师其人通晓瀚海地形,素还真、谈无欲无法不顾。若是助他取下范凄凉,亦可加深中原与北嵎的联系。但棘手者……”
“出手金银邓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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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所料,得知了皮鼓师的消息,范凄凉找上了邓王爷。但邓九五却对卷入此恩怨,并无太大兴趣。
比起圣踪的虚饰,邓九五要直接了当的多。如果仅是保骨箫一条性命或可考虑,但无视红叶夫人的安危,拿手下的命去替范凄凉扯旧情债,是在开什么玩笑?
再则夜重生刚答应一起去围杀素还真,邓九五对曾经的老相好,却也只能深表遗憾了……
对此,一向很是讨厌范凄凉的章袤君,自未提出反对的意见,将近来江湖情报转述完毕便离开了红叶山庄。
只不过听完突来的属下传讯,章袤君眉宇间顿露出了一丝烦躁,匆匆往接近中原的一处城镇而去。
而在那处城镇之外,没了般若海联盟的威慑,公孙月很正常地被过往仇家找上。
日落西坠,一众杀手仇家紧紧包围,蝴蝶君却是神色淡然,化出蝴蝶斩单手一挑道。
“杀手有杀手的角度,游戏有游戏的魅力,与黄泉赎夜姬有怨的全部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