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白重烟,你闹脾气给我有点限度,我说最后一次,不当回事儿是吧?成。”
萧奚奚略停了几秒,见他始终闭目养神的样子,转头就走。
白重烟半掀开眼皮,“就这点耐性?能成什么事儿,谈没谈怎么着,你倒先怒了,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萧奚奚“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白重烟懒懒向后一靠,袖子一甩掀飞了小杌子,“你站会儿,控控你那全是水的脑子。”
萧奚奚站得笔直,“你不是人吧?你都不是人了,你肯定有办法。到你们这个层次了,只分想不想管,这可是近七千人的性命。”
“玉乘又不是我家,我的任务最多只有照顾你而已,我为什么要管别人?”白重烟饶有兴致地看她。
“因为我不会不管,只要我插手就一定要有结果。有结果之前你不管,那我会很危险,我要有**,你就不会坐视不理。”萧奚奚连珠炮似地说道,“反正,你就得管。”
“知道你这叫什么吗?”白重烟闲闲挑眉,“萧奚奚,你这叫——蹬鼻子上脸。”
萧奚奚转身就走。她难得地胡搅蛮缠一回,显然是缠错了对象。
“说你的话都白说了,性子这么急,能解决什么事。”她刚迈出腿,白重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萧奚奚转过身,得意一笑。
“其实你可以拿“他”威胁我的。”白重烟似是调笑,语调却毫无笑意,只有……固执。
“只要你说,我是答应了谁,为了什么才要留下保护你。这事儿,我就管。”
萧奚奚笑容微僵,眼睫半垂,再抬起头,已然神色如常:“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为什么?”
“苦难不必拿来一再回忆,在这个世道,活着的人已经不易,负担、责任、那都是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去谈的,而我现在,没有。”
萧奚奚没有回避,盯着白重烟的眼睛,淡淡地说道。
白重烟沉默半晌,幽幽地说道,“不碰,不提,只会烂得更深,有朝一日被掀起,连锁的反应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我不能容许那样的事发生。”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萧奚奚道,“因为活下来的是我,我没有那个资格去崩溃。”
白重烟的声音忽然有点闷,“所以,你就打算一直自己抗着,哪怕被压得断骨伤筋?”
萧奚奚眯眼笑,笑得杀气腾腾,在白重烟以为她会借此逃避话题的时候,她开口了,就一个字。
“是。”
斩钉截铁。
不大的屋子里,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本来萧奚奚是来找他商量正事的,不知怎的还是拐回了她自己身上。
白重烟的面色很难看,他本想借着萧奚奚有事求他这个机会,戳开她的脓包,疗一疗伤。
毕竟,她也只是个孩子,一味强压痛苦只会适得其反,偏这女人就是个天生的犟种,决定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白。”萧奚奚道,“真的,不用担心我,如果我真的有扛不住的那天,我保证会第一个告诉你。”
闻言,白重烟只好摇头,道:“你啊……”
萧奚奚不再看他,走到一边拎回“躺枪”的小杌子,塞到屁股底下坐好。
“得了,不说这个了,老白,对南缅,以及那个什么雾瑶谷,你了解多少?”
民警萧就差拿个本子掐个笔了,她义正言辞,偷天换月……光明正大地生扭了话题。
白重烟无奈地看着萧奚奚,“很多。不过你要我帮忙,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萧奚奚毫不犹豫地答得痛快。
“这件事结束,你就要离开玉乘。”
哇特?她没听错吧?萧奚奚有点懵——她要走的时候非让她留下的是他,她要打算好好做个掌教他又要她离开玉乘。为什么?
“理由。”
“你且说你答应不答应。”白重烟摩挲着指尖,这是他的小习惯,碧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敛住所有情绪,只透露出一个讯息——答案只有一个。
尽管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萧奚奚自认眼色的功夫还是有的,可是……不是打算不好了要凭借玉乘作为助力的吗?
因为除了这一亩三分地儿,她可真是一无所有了。
即便再不解,她可以肯定的是,白重烟不会害她就是。
她点点头道:“我答应你。”
白重烟满意地一笑:“有舍才能有得,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万事开头难。区区一个玉乘,你真打算做什么,这儿不但不会是助力,反而会是拖累。”
萧奚奚却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老白,萝莉说那个什么扶摇神功练到顶尖,甚至可以逆天改命,那……”她隐隐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
“我告诉过你,到他那个层次,几乎没有‘死’这个概念。我之所以不觉得那是个问题,是因为以人之力能修炼成仙,这是不可能的事。”白重烟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萧奚奚又不懂了,她越来越觉得这是个修真的世界……毕竟从各种离奇生物到无尤、承元、白重烟,全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理解范围。
而且,她就是因为心里知道,承元并不是永远的消失了,所以才能强撑着没有倒下,尽管她知道,此生很可能再见无望了。
毕竟她的生命可不能以百年为单位来计算……
“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可以。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导致所有通路都被堵死了。现在这个世界所能找到的功法,没有一个可以做到突破那层瓶颈。”
萧奚奚哦了一声,不免有些失望。
“但是……”白重烟话锋一转,忽然古怪地看着萧奚奚。
这什么眼神儿?萧奚奚眨眨眼,“但是什么?”
“如果有人可以真的做到,只有一种可能。”他的重音落在了‘人’字上。
萧奚奚心一颤,这意思……她指指自己的鼻尖,“你该不会是说,我?吧?!”
白重烟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蠢女人,不是你是谁?还有谁能……”他忽然停住。紧接着他长叹一声,似乎这话题怎么绕都绕不出承元了。
倒是萧奚奚干脆地接过他没说完的话。
“你是想说,除了我,没人有机会得到千年玄狐的内丹吧。”
“嗯。”
“老白,我知道你怕我难受,但是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馈赠,我宁可当作是礼物,而不是某种便捷的条件。你给我的功法我有一直在练习,最近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不客气地说,有时候我在面对师公的时候,都觉得可堪一战。”
萧奚奚说着,站起身走到白重烟面前。她站着,他坐着,二人的目光平平对视。
“我过了洗筋伐髓的年纪,也没有功夫底子。之前所学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师公给了我十年内力,我还险些走火入魔。可现在这么融会贯通……我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才矛盾。今天我忽然知道,我很可能有机会能做到从前不敢想的事。哪怕……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白重烟拉起萧奚奚紧攥的拳头,心情有些微妙。
近在咫尺的少女,仿佛原在云遮雾罩的天涯。背负了那么多连他都觉得沉重的东西,想前进,却不知朝着哪一个方向。
……
※※※
白绮望着朝闻,朝闻盯着白绮。一老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丫头,你说实话,你到底是白家的什么人。”
“重要吗?”白绮坐在秋千上,晃着小短腿。这是奚奚亲手给她架的,软萌地。“那都是过去了。”
“所有的信息都是从你这里得知的……”老道捋着胡须,谨慎地用着措辞。
“你怕我是奸细?”
朝闻面色一红,被个小孩子一语中的地揭穿,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是,以他的立场,必然要做出如此合理的猜测。
“我不是……”白绮嘴一撇,说哭就哭的样子,“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是奚奚救了我……”
“……!”朝闻在山上不是没见过孩子哭,但是小道童们没一个敢当着他的面哭,一时间不由有些不知所措。“丫头,别哭啊,你、你……”
“公公……你相信我吗……”白绮抽抽噎噎地说着,拿一双葡萄似的圆黑眼睛看着朝闻,长长的睫毛鸦羽一般漆黑微抖,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我见犹怜。
似乎他要是说“不”,就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朝闻咳嗽了一声,一想到事关重大,断不是他该心软的时候,只好板着一张脸。
“我不会害奚奚,她想保护的,我都会帮她。”
“嗯。”朝闻点点头,“可是,如果一边是你真正的亲人,一边是她。你会怎么办。”老道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才会问个小女娃这种问题,答案怕是心智成熟的成人都无法回答得明白的。
“我没有亲人,我是孤儿。”白绮幽幽地说道。
朝闻正不知怎么接话儿,忽然一个小道童急急地跑过来。
“师祖,邱师叔出事儿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