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奚——”萧勤被掌奴死死缠住,扑救不得。
被掐住脖子的小男孩死死地抠住燕喃的腕子,小小的手指挣出青白骨节,他不顾一切地抓挠所有能够着的部位。
燕喃吃痛,女子又素来珍惜自己的肌肤,手上一松,孩子被咕咚地抛在地上,刺出去的匕首略滞。
不过电光火石的停顿,却已经足够萧奚奚做出反应,双膝摩着地面横擦半尺,直直地躺倒。后背触地的同时小腿前兜,剪着燕喃公主一个盘绞。
燕喃没想到萧奚奚反应这般迅速,身子不由控制地失去平衡,倒下来的瞬间小指轻磕,匕首在掌心转个了方向,倒抓着笔直地刺下。
萧奚奚虽然穿着软甲,也不敢托大,双手死死地按着地面借力转开身子。
锋利的匕首险险地擦着脸颊钉入地面,斩掉了半缕头发。
萧奚奚抬起右手就抓住了燕喃的后脑,猛地一扯她头发向后拽,萧氏打法才不管什么君子风度。要不是角度不对,她一准儿恶狠狠地尝尝美人肉。
第一刺被躲过,燕喃暗恼在心,左手抓住萧奚奚的襟口,右手带着匕首狠戾地扫过。
萧奚奚无奈地抬起左臂,准备生搪夺命抹脖刃,两害相较取其轻,胳膊划个口总好过掉脑袋不是?
但是想象中的皮开肉绽并没有出现,匕首滑过萧奚奚的小臂居然发出金铁交鸣的铿声。
燕喃公主一愣,她手中的匕首不是凡品,居然连油皮儿都没擦破?
萧奚奚暗叹,承元,又欠你条命。长腿夹着燕喃的腰霍地翻身,让你压我!一记勾拳就砸向了燕喃的脸。直揍得公主大人脸鼻血长窜。
与掌奴缠斗的萧勤一直在分神盯着萧奚奚,眼见那要命的一刺被她躲开,刚松了口气。就见她彪悍地骑着公主揍拳头……他不禁抖了抖眉,这丫头……
四人两组各自为战,都没看见一旁的王冬神色巨变。
他抱着王五已经发凉的身体,鲜血将孩子染得犹如红纸剪出来的纸人一般。
血……好多血,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猩红。
娘亲,爹爹,为什么都要死去呢。为什么……都要离开他。
孩子的眼毫无焦距地盯着虚空,死寂的瞳孔犹如黑洞摄湮所有光线,浓墨重漆之中一点薄光轻闪。
时间好像静止了,风停,草僵。打斗声犹如隔着厚重的墙壁一般遥远。那碎光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深处,羸弱地颤抖着,却又好似一直在那里,无视悠长岁月的风霜洗礼。
萧奚奚的胸口腾地灼烫起来,烧得她浑身发软。意识剥离,清亮的双眸里迷蒙一片,嘴角忽然勾起森寒的笑意。被压在她身下的燕喃公主激灵冷颤,那不是人会有的目光。
在其他三人诧异的目光里,萧奚奚慢动作一般轻轻俯身,长指搬过燕喃的脸颊,啊唔一口……咬住了燕喃的脖子。而被咬的人如被摄走了魂魄,丝毫没有反抗。
她喉咙里咕哝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畅快的低吟。锃亮的虎牙微闪……
霎时鲜血狂喷,染了萧奚奚满头满脸,厮打中披散下来的头发滴滴答答地坠着血珠。她抬起头,舌尖舔了舔上唇。
“呸——”地啐了一口血,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放血而放血。
勾起奇怪地笑意,萧奚奚看了一眼王冬,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萧勤、掌奴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收招。一个霞暮红云般旋向萧奚奚,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另一个托起不知生死的燕喃飞掠而去。
“阿奚”,萧勤切了切脉息,略沉且实,并无大碍。他渡了些真气给她,不多时,萧奚奚悠悠转醒。
再睁开的双眼又恢复了澈亮。“咳咳咳。”满嘴腥滑,她转过身子好一顿干呕,
“我怎么了?”
“这……”萧勤语塞,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
“王叔!冬儿!”萧奚奚蹭地站起来,奔向被绑在树上的王五,解开绳子。王五已经僵冷的身子倒向她。刚要伸手,有人已经快了她一步。
萧勤接过尸身,道,“我来吧。”然后下巴朝王冬的望向点了一下。
萧奚奚会意,蹲下身道“冬儿……”她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幼小的孩童亲眼看见父亲被屠,说什么能有用?
她抱起孩子,少女的身量虽然也不高,却那样坚定。这个孩子……至此,也是孤儿了。她一番努力,却还是,让他变成了无可依靠的飘叶。萧奚奚忽然很自责,她不该刺激燕喃,那个恶毒的女人居然二话不说就动手杀人。
王冬怔怔地抬头,眼底茫然,“你……是谁?”
啥?萧奚奚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孩子此一问,她茫然地望向旁边的萧勤。
萧勤轻轻地摇摇头。
“我是你姐姐。”萧奚奚应道,心头酸涩。算了,忘了也好。这狗血的失忆来得也真是时候。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吗?
孩子点点头,双臂环住萧奚奚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萧奚奚怀里,再不做声。
从来不动如山的冷面王爷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广袖下的拳头狠狠攥起,自己才刚刚说了要好好保护她就让她在自己的面前受了折辱,要不是她自己机灵,差一点就要命丧当场。
萧勤升起从未有过的恨意,燕喃此番举动已经触了他的逆鳞。东胤西滇并不接壤,摩擦也是不疼不痒。在他国土上,他的眼皮子底下伤他的人,当他堂堂东胤王爷是软柿子吗?
况且,在陈郡守的府邸里很是查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既然早晚会来,那不如就提早一些。
“唰”地放出烟信,他不想再隐藏行踪了,如果谨小慎微换来的是爱重之人受胁,那手握再多的权势又有何用?
萧奚奚皱眉看向他,不解。
萧勤温柔地笑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血迹。这红……真的好碍眼。
阿咧?冰山解冻?不是没见他笑过。萧奚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阿奚,对不起。”
良久,她听见他如此说道,毫不遮掩他的心痛,翻涌漾开。
夕阳渐垂,微凉的风卷起。云天烟霞稠渺,弦月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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