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年初五,这年也算是过出了。
秦氏也只是在杨家村里摆了几桌,请了亲戚朋友,也算是宴请过了。
隔日,刘氏在自家的院子里,摆了两桌,请请自家人,也算是跟秦氏冰释前嫌。其实,秦氏根本就不大在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也无法子预料。
自打大年初一回了杨家村,田慧就没回杨家村过,生怕又给颠簸吐了。
昨儿个接了县尉夫人的帖子,田慧受邀去县尉府。
田慧搅着碗里的粥,有些烫口。田慧如今,就喜欢吃咸肉粥,磨点儿小虾米撒进去,又加了些蛋丝,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吃着更是鲜爽。
咸淡适中。
“娘,下回别做了这粥,怪费事儿的,我现在好了,哪儿都不去,又不会不舒服——”田慧对秦氏盼孙子的心很理解,不过,越是看着秦氏如此殷切地照顾自己,田慧生怕秦氏会失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若是自己生了个闺女,只要想着秦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田慧就忍不住想挠头。
田慧自己要是能决定,她也想生儿子呐,杨立冬已经直逼三十,若是放在村子里,说不准过几年,孙子都能有了。
秦氏碗里盛着的是白粥,虽说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些,秦氏也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好好奢侈一把。
今儿个初五了,福婶一大早做的就只是白粥,切了些酸菜,还有昨日的剩菜,杨立冬也是跟着这样子吃的,这会儿已经去了衙门了。
所以,田慧这粥是开了小灶的。
也就是圆子哥俩,能随着田慧吃上一小碗。
“就这么点儿粥,也不费啥功夫,只要放在炉子上煮着就成了。有了身子饿的快,你想吃粥,最是方便了——”秦氏坚持,一说到田慧有了身子,秦氏这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田慧默默地喝着粥,暗叹一口气,幸亏,也只是早上的这粥是开了小灶的。
“娘,一会儿我去县尉府,县尉夫人昨儿个就派人送了帖子来,这事儿冬子哥也是知晓的。”田慧擦了擦嘴。
秦氏也是知道这事儿的,“只是,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要不,娘陪你一道儿去吧?”
秦氏心里很纠结,还是头一回觉得,家里头是不是要买个小丫鬟,往后也能跟着田慧出门,这样子,自己在家里头也放心些。
“无事,难不成这八九个月,我也总不能老是待在家里头等着生虫吧——”田慧早就想着出去透透气儿,她还有事儿要做,也不知道在石匠那儿定的东西好了没有。
秦氏也实在是学不来大户人家这种遮着帕子说话的作态,如坐针毡。
“等冬子回来,咱要不给你买个丫鬟吧?我看着别人家的夫人都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的——”
田慧笑着摆摆手,“咱家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家做啥。咱这样子就挺好的,冬子哥还自己赶车,娘也没少做饭洗衣的,难不成我就看着娇滴滴的?”
秦氏也知道自家根本就没啥底蕴,不过就是靠着杨立冬的俸禄过日子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若是再养个下人,就是如何定规矩也是一件难事儿。
县尉夫人是亲自带着车驾来接田慧的,同行的,还有贴身的婆子。
“咱还是一路走过去吧,也就隔了一条街,好不?”县尉夫人开口建议道。
其实,衙门里任职的几个大人家的夫人,都是时常聚聚的,不是赏花宴,就是生日宴,名头众多。不过,田慧从不曾接到过这些个请帖。
因为,杨立冬早就截了去了。
还没成亲前,便是如此。成亲后,愈演愈烈。
就是这回,县尉夫人亲自跟杨立冬说的,县尉夫人在杨立冬之前处理各种琐事儿上,给了不少主意,就是县尉平日里也没少帮着杨立冬熟悉南下镇的事务。
杨立冬也算是勉强应了,不过,含蓄地指出,田慧最近坐不得马车——
县尉夫人看杨立冬的这神色,就猜测有难隐之言。
不得坐马车——县尉夫人是过来人,看杨立冬重视他家夫人的模样,就知道,若是一不小心出了点儿差池,怕是自家就得跟着遭殃。
据说,杨立冬的性子一向不大好。武将出生的,能跟你好好地坐下说上几句话,也算是不错了。这话还是她家老爷说的,不过她家老爷颇为地推崇杨立冬。
县尉夫人迟疑地望着杨立冬,“我也拖个大,你若是瞧得上我,我娘家姓柳,就唤我一声柳姐。慧娘这是还有啥忌讳的不成?”
杨立冬瞪着眼,他好像从不晓得还有啥忌讳的。压根就没听他娘提起过……
茫然地摇摇头,“柳姐,我自然是信你和县尉大人的,慧娘,慧娘就是有了身子了,不过这事儿现在张扬不得——”杨立冬说起这个的时候就只有兴奋,这要当爹的兴奋劲儿还不曾过去。
县尉夫人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下日子,这前后也就只有半个月,心下了然。“那可得好好恭喜你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自然晓得分寸的,杨兄弟既然信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了杨兄弟的厚望。
就是我家老范,我定然也会守口如瓶的,那个粗人,说不准哪日就张扬出去了。这天大的喜事,可难为你憋了这许多还一个人都不曾说……”话末,县尉夫人打趣道。
杨立冬半点儿都不觉得有啥好羞涩的,“可不,我这巴不得能找个人来说说,好几回都是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了。”
县尉夫人心里是极欣喜的。
这回宴请田慧,是知县夫人授意的。他家老爷在知县的手底下做差事,若是得了知县老爷的刁难,就是他家老爷是南下镇的,也是升官无望了。
县尉这个官职,也是使了不少力的。
不过,听说知县夫人并不得知县大人的欢心,不过这枕边话还是忽视不得。
即使是现在,县尉夫人得了杨立冬的信任,不过这差事也不好做。宝贝疙瘩里又弄了个小宝贝疙瘩,只需出了半点儿错,杨府的都怕会上门来拼命。
县尉夫人继而给杨立冬普及了好些有了身子的人不能做的事儿,“我也是过来人了,不过田慧是个大夫,这吃啥的慧娘应该比我懂得还多些。
不能吃兔肉,据说产下的孩子会有兔唇,我娘以前也见过一个娃子是如此的。
不能吃公鸡,这样生下的孩子夜里才不啼哭,夜啼的小孩儿可是不好带的,大人受罪不说,小孩儿也受罪,还长不大。
不能食鸭子,吃了鸭子,孩子要生摇头病。
不能缝针线,动剪刀,这样生出来的小孩可能会有缺陷,不过,这是在最后一两个月,这可得记好了。若是肚子八九个月了,别人在动刀子,也不能站在那人的正前方,这样子就会有胎记,若是这一刀子在脸上啥的,可就不好看了,这最后两个月是顶重要的。
不能去看别人生孩子,不然自己将来要难产……”
县尉夫人扳着手指头说着,如数家珍。这也是当初她娘知道她有了身子后,一直在她身旁念叨,这不许做那不许做,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县尉夫人生了三个孩子,每回有了身子,她娘就在她身后念叨。
现在,就是闭着眼睛她都能说得出来。
杨立冬涨了不少知识,不过,若是如此要求田慧,也不知道田慧能不能忍受得了。
县尉夫人让车架先回去,陪着田慧一道儿走着。
“柳姐姐,怎敢劳烦你还特意来接我,我这不,一个人慢慢走过来就是了,也就一条街的功夫。”这条街最是安全了,谁敢在县衙后院附近瞎溜达,若是一不小心,被衙门里的人给抓了去,那就是叫天天不应了。
据说,还真有那么一个人,也不知道啥原因,在这几条街上转悠,这不,让巡逻的官差也盯上了。可是那人也真的啥事儿都不做,只是转转悠悠的,俩差爷一合计,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就给带回了衙门。
领头的一问,为啥将人给带回来?差爷答,这人长得猥琐,一看就不像是个能做出好事儿来的。
自此,这几条街上,连个闲逛的人都不曾有,不过还是有差爷走过路过的。
这才走了一半的路,就遇上了俩差爷,都是自己人。
因为县尉大人管的就是这南下镇的治安。
“自打我家老范做了这个县尉以后,我也很少出来走走了,平日里出门有轿子,马车的,都是来去匆匆,也不知道每日在忙些啥。
这回可是托了慧娘你的福,偶尔走走感觉还真不赖,这人就跟解脱了似的,不再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地方里了——”
县尉夫人煞有介事地吸了口气,就这样子慢慢地踱着步,也不错。
又是俩差爷。
这人是不是都闲着,只在这条街上瞎逛了?
“一会儿,知县夫人也是过来的,旁的人呢,我也没请了,咱就一道儿聚聚——”待得到了范府门口,县尉夫人才想起来,还不曾说过这要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