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俩也老大不小的了,动作快些赶紧把事儿给办了。别耽误小丁都这个年纪了还没定亲!”姥姥高一辈,是完全有资格提提建议的。
慧娘手拐子碰了碰三娘,意思是看吧,人宛娘动作真够快的,三娘低了眼皮只盯着面前的饭碗。
“好,好----啊?这个----”话已经出口,老丁一雄赳赳的汉子,立时手足无措。
“小丁啊,快帮你爹娶个娘回去吧!‘家中无妇不成家’。”菊娘捅捅小丁的腰眼子。
小丁很干脆的答应:“好叻!不过要先找个媒婆,姥姥您给帮忙介绍个?”
放下筷子姥姥立时有了劲头:“要找官媒还是私媒?”
饭桌上,一老一小就把宛娘和老丁的事给敞开了说,差点连日期都给定下来,甚至说到宛娘自李家出嫁,李家、丁家两头摆酒席。
蛋蛋虽然小,自然也懂嫁娶是什么意思,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娘,以后蛋蛋要叫丁伯伯做爹了么?”黑眼里满满的惊慌害怕。
长孙宣终于吃得差不多了,听蛋蛋如此问,替宛娘回答:“是!蛋蛋从此以后有了一个武艺高强的爹,还有一个铁塔一样的哥哥。以后看谁有胆敢来欺负你,你爹和哥光是晃晃拳头,坏人就吓得双股站站了。对不?”
“蛋蛋以后呀,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
“将来蛋蛋不仅可以跟私塾的先生学字,还可以跟爹爹和哥哥学武,哇----了不得啰,以后蛋蛋会是文武双全的大人物呐。”
都看出来蛋蛋似乎对于“爹”有种恐惧,明白是那个赌徒爹留下的阴影,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有爹的好处细数个遍。
几番话说得蛋蛋脸上的惶恐之色褪尽,顿时觉得有“爹”也是挺好的事,没有那么糟糕,小孩如白纸,大人怎么画,他就成什么图。
一餐饭成就一桩姻缘,一锅狗肉还成了牵红线的由头,宛娘想着以后都不吃狗肉了,多好的狗狗多善解人意的狗狗!
其实在丽娘看来,老丁年纪太大了,宛娘才二十一,老丁都三十六了,不过是宛娘自己看上的,愿意闪婚,她就不去当那多嘴的讨人厌了。
六十老翁娶那十六的青头小娘子的,在这年代多不胜数,老丁和宛娘年龄上的那点差距,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不算得个啥。
酒足饭饱之后,丽娘在玉兰树边摆上茶水、果点、零嘴,请长孙宣坐,泥巴不乐意回寝房,只得将小摇床放在茶几边。
三月玉兰白如雪,院子里的这株玉兰树三人来高,顶部松散撒开,花瓣洁白无瑕,如兰的馨香更显得它高雅晶莹。
手轻轻的推着摇车哄着泥巴睡觉,无奈泥巴正与长孙宣大眼瞪小眼作目光交流,哪还顾得去见周公。
“后天上巳节,丽娘去不去城外放风筝?”
丽娘无奈的笑:“丽娘倒是想,背着泥巴一起去放风筝么?那么小,颠都能颠出个不好来。”
听了这话,摇车里的泥巴瘪嘴,长孙宣起哄般的喊:“哎呀----泥巴,被你母亲嫌弃了呀,快---赶紧的,哭一个来杀杀你母亲的威风。”
“宣公子没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乱~~~儿子,娘可没嫌弃你,娘等着明年和泥巴一起去放风筝。”
说完又冲泥巴摇食指:“别中了‘奸人’的离间之计噢!”
长孙宣立马左瞧右瞧,上看下看,“奸人?奸人在哪?逮出来修理一番~~~”说着还将宽袖捋高做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被逗乐的泥巴咯咯笑,长孙宣耍宝的样子很滑稽,双眼弯成月牙儿的丽娘笑得前俯后仰。
将俩母子逗笑的长孙宣很有成就感,假作一张苦瓜脸:“哎~~~~往年里还能在长安溜达溜达,骑马与三五好友带着猎鹰钻钻山林。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衙门里看文牍。”
“烈马被套上了笼头,你这匹千里马,能被慧眼伯乐给发现,有施展才能的机会,已经很好命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船在水中不知流。”
被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长孙宣很受用,跷起的二郎腿一甩一甩,“要是有个逍遥椅坐着摇一摇,就更好了。”
“有靠背椅已经不错了!别挑剔了。对了,微生叔在衙门里做事可还稳妥?”
“稳妥----太稳妥了 !就跟他的文章一样四平八稳,适合到乡间去干实事,不适合当灵活机变的幕僚!”长孙宣摇头。
“您的手下至少还能办实事,该偷笑了。别要求太高?”
端起茶杯喝一口,长孙宣叹气:“我的要求还真不高,我提起领子,至少他们应该摸得到袖子才行,问题是没有。”
“那您说说,您现在要求他们摸什么样的‘袖子’?”话一出口,丽娘告罪:“逾越了!不方便说就别说。”
双眼望天,长孙宣自嘲:“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政绩?当了官后,政绩就是官的脸面,官的底气,官的筹码。大半年了,我只是小意思的抓了几个痞子,收了点银子,实在是太不够看。”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姐跟你打了半天太极,终于绕到正道上了。
丽娘轻飘飘的道:“政绩不难吧?要大意思的----嗯,也不是多困难。”
蓦地坐直身子,长孙宣怀疑的看着她:“你在讲笑话逗我呢?”
白嫩嫩的手指点着脑门,丽娘一副蔑视状:“只要脑子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政绩在丽娘看来,就等于好名声,对不?”
“倒也可以如此理解。”
一拍手掌,丽娘笑:“那不就得了?要好名声还不简单么?常理城、常理县可做的文章不少。”
长孙宣抱拳拱手讨教,丽娘却住了嘴不说了。
手指在茶几上敲得急促,很快长孙宣认输叹气:“说吧,有什么要求才肯讲?”
“丽娘是商人。”
商人自然是做买卖的,做买卖的肯定就要说银两。
“开个价!”长孙宣恨恨的吐出这句。
“开价就不必了,咱们谈人品看德性,您觉得点子够正够好使,就给多点。万一我自己觉得好,您却觉得是烂稻草,会心头不痛快。”
被她磨得没了脾气,长孙宣举手示意她赶紧讲,别磨磨唧唧、温温吞吞的。
“先说好,之后的话,出了我的口,入了您的耳,只能天知地知您知我知。”
嗯嗯嗯的点头长孙宣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傻,二人都把泥巴这个“小人”给无视了!小人儿,也是人,隔墙无耳,旁边有耳能听声。
“常理城内,北区是最大的问题,说它是藏污纳垢之地,好像又严重了些,不过那里的人贫穷是事实。没钱便生事,无粮走极端。迫在眉睫的是给那些人找到事做,有了钱买粮糊口,对于提着脑袋填肚子的行为,自然是不再铤而走险。”
“先说如何解决北区的壮劳力问题。稍等下,我拿个图纸给你看。”丽娘起身进寝房,将橱柜里的一卷图纸取出来,这是她花了两天时间画出来的。
古有鸿门宴,今有割肉席,长孙宣暗呸自己傻乎乎的吃了丽娘的高价菜。
“泥巴,你母亲的刀子早就磨利了等着我呐。”对着摇床里的泥巴小声的埋怨一句,泥巴吐出两个奶泡泡回应他,也不知道是鄙视还是安慰。
“给,您看看。”图纸递给长孙宣,掉来掉去的瞧,长孙宣没看懂。
“这是黄包车,人力拉客车。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拉动后座的一人至两人,本钱低,作用大,很安全,不会冲撞行人。车小足够灵活,窄狭的巷子一样轻松通过,对于赶时间要抄近路的人来说,这是极方便的交通工具。”
“这个位置就是车夫的……人踩着踏板上车坐下……后面的两根垂直细杆是车子停下后做支撑用的……”丽娘点着图纸为他讲解。
“这边上的,是各个组成零件……”
“轮子取材可木可铁,铁制的更耐用,也不颠簸,甚至可以做漂亮些个,将它打造成常理城的一特色交通工具。”
“这棚子---遮阳遮雨的?不过,两边挡不住风雨。”
“飘雨时,顶上卷起的油布放下来,用小铁钩钩在座位的两边,还有前面的脚踏板上,如此四面皆挡住。想晒太阳看风景,客人可以自己将棚子按下去,折叠起来视线就宽阔了。”
“哈哈,这车子做出来之后,我第一个试。”他还真是童心未泯。
“丽娘建议由官府出面定制这种人力车,出租给北区的剩余劳动力。车子登记编号,拉车的车夫有统一的服饰,比如宽大的统一褂子,统一的帽子等等。”
“那----不是抢了轿子、马车的生意?”
“也可算作是吧,不过轿子、马车规定只准走城外郊区,城内只有人力车,你想想,街道不再那么拥挤不堪,不再是随处可见牲口排泄物,城内的环境是不是更好?空气是不是更清新?”
长孙宣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如果将轿子、马车也同样的管理起来,宣公子,您想过没有,整个常理城、常理县,还有谁能比您消息更灵通?”
笑得狡诈的丽娘,双手摊开再慢慢回握,挑眉看长孙宣。
“你可真够精的。继续!”长孙宣收起图纸,小心的放进袖袋。
“车子只是简单的构架图,可以装饰美化一番,不过,要求其耐用性,还是再找专业人士好好琢磨琢磨,争取一辆车用个十几二十年都不坏。”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