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丽娘在说自己的泥巴吃得欢实,等他松口后,丽娘拍出奶嗝将他斜放床榻上换尿布。
“哎---还好不是拉的粑粑!”
鼻子嗅了嗅屋子里的空气,自打有了这个小家伙,总觉得她的寝房一股子尿臭味。熏醋,插花,甚至特地洒了也不知哪个穿越女捣鼓出来卖的香水,仍旧是彻底去不掉那股味道。
“啊啊啊~~~~”没裹襁褓的泥巴,手脚很自由,挥动着双手朝着门外,丽娘正给他夹暖尿布,见他如此,扑哧一声笑了。
“被自个儿的尿味熏着啦?臭爱干净的~~~~”将他放到小摇床里头,搭上棉被,遮阳棚也支上,丽娘弯身提起摇床。
“还真是沉!”呲牙双手使劲,丽娘提得很吃力。
三娘推门进来,也不吭声,抢过摇床轻松的搬到院子里,丽娘捶捶后腰,五十多斤的摇床,人家三娘就当拎个扫帚般,农家种地锻炼出来的。
不能动针线,坐在摇床边晒着太阳的丽娘有些犯困,二月里的太阳暖洋洋的,舒服得很,在茶几上支着胳膊她打起了盹。
“当当当”敲门声惊醒睡意朦胧的丽娘,揉揉惺忪的眼伸个小小的懒腰,丽娘才慢腾腾的去开门。
敲门的是秦家四兄弟,微生家的双胞胎,还有焉巴猴、大眼弟和黑脸膛。“下学了?你们----”目光扫了9人一圈,个个衣衫歪着斜着,头发披散发带全都不见,黑脸膛的袖子还被扯破了,最小的大眼弟裤子松垮垮的,拿双手提着裤腰。
“这是,打架了?”丽娘招呼他们进院子。
“才上了几天课,怎么就打架了?是你们几个闹着玩,还是跟别人打?”
大眼弟三个正月十六拜了先生,交了束脩,跟秦家的、微生家的小子们一个私塾里读书,那家私塾比较大,有三位先生坐馆。
焉巴猴几人脸上带着愠色、懊恼,却没谁主动说话,秦维文见没人吱声,只得开口:“是私塾里的人欺负他三个,我们劝架来着,结果连我们也一起打。我们恼了还手,打到后来就成了混战。”
他三个,不消说是指焉巴猴和黑脸膛、大眼弟了,丽娘只以为是以前的学子欺生,觉得这也没什么,混熟了就没问题了。
“没事,大家相熟了就不会再打闹了,刚进私塾,老人是要耍一耍威风的。”
大眼弟反驳:“才不是!他们让我们滚,偷我们的书去撕烂,抢了我们的墨和笔,还在我们后背上贴‘烂崽子’,‘北乌龟’的纸条,说我们是北区的玷污了高贵的私塾,骂我们都是烂虾臭蟹,没资格读书习文!今天最过份,十个埋伏在巷子口袭击我们!”越说越是委屈,大眼弟很想哭,想着不能给李家招晦气,竭力忍着眼泪。
黑脸膛瞪了一眼焉巴猴:“付三还不准我们告先生,先生知道了,肯定狠狠收拾他们!哼~~~~~”
“没用的!先生教训了他们,只会背地里报复得越厉害!我们只有三个。”焉巴猴急了眼分辨。
丽娘目光询问维文,见他肯定的点头,心里明白这不是欺生,这是歧视!西区的那些孩子,看不起北区的!不愿与之同窗。
“那先生,对你们三人态度有无不同?”丽娘还真是担心先生也是个捧高踩低的。
三个都摇头,焉巴猴道“先生很好,很耐心的教导,茂弟腕力不够写的字难看,先生还手把手的教。”
“先生夸我有灵气,夸锐哥哥踏实肯用功,说付三哥有举一反三之敏慧。”大眼弟也不难过了,很得意的显摆。看来是个品德高尚的正直先生,不是市侩之人,没有门户高低之见的。
“呃---是背地里夸,还是当着所有学子夸的?”
“是当着大家的面夸的!他们三个进步很快,都要赶上去岁入学的有些同窗了。”维全抢话,他心里也是有些羡慕三人的脑子好使的,才开课17天啊,这聪明劲真的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丽娘懂了,三个北区的新人,将一些西区的老生给比下去了,嫉妒、不满加上歧视心理,语言攻击、小捣乱不解气,今儿就合伙上拳头了。
孩子的问题只能孩子自己去解决,告诉先生也是治标不治本,何况,这根源在于三人是属于北区的“穷人”,西区孩子面对北区的有股优越感,是容不得三人冒尖的。
“私塾里只有你们三个是北区的?”听得丽娘问,9个孩子都点头。
“这事,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让你们爹娘搬家,在西区买了房子换了户籍,他们才会以平等的目光看待你们。明白了么?”
都是平民,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小孩子也不单纯,世事早早的就教会他们贵贱之念,身份之差别。就连秦超,当初说起北区的也是一副不屑的神色,大人的观念传递给孩子,这样的小打小闹算是比较温和的对待方式,有的先生对北区的孩子是拒不接收的。
“慧娘---”丽娘回头喊厨房里的慧娘。
慧娘走出来,看到孩子们的狼狈样子,吃惊的问这问那,个个答了后,慧娘拿出梳子将几人的头发梳理整齐。
“真没想到私塾里也分派系。”慧娘手上忙着,嘴里念着,头发梳好,衣服也整理妥当。至于黑脸膛破了的袖子,不能动针线只能那样,大眼弟的裤带重新打个结给绑上,保证裤子不掉下去就行了。
忙过一阵的姥姥、三娘出来,对此她们觉得很正常,只叮嘱三人好好用功,坚决将那些个笨蛋踩在脚下,让他们拍马难追,在精神上打击、报复他们。
微生家的双胞胎磨磨蹭蹭不愿回家,醒目的丽娘自是开口请他们留下吃晚饭,不过,让他们先将功课做完。
黑脸膛苦着脸不敢回家,衣服破了害怕挨打,大眼弟和焉巴猴只得陪他。秦家的四个小子见五人赖着不走,怎么可能放弃一顿丰盛的晚餐家去?九个孩子在院子里摆开书本、笔墨做起功课来。
看着专心写字的孩子,姥姥高兴得紧,将摇床里的泥巴抱起来,嘴里念着一遍又一遍:“我家的泥巴哟~~~~快快长大,跟哥哥们一起读书习字!姥姥等着泥巴高中状元,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骑着金鞍红鬃马,旗鼓开道簇拥游街,光宗耀祖!”
被刺激到的泥巴身子抖得一抖,两条眉毛几乎要扭成一条,嘴巴动得几下,憋气使劲几声响屁之后---拉粑粑了!姥姥哈哈大笑:“哈哈~~~~黄金来到,黄金来到!”丽娘被她的无厘头给弄得哭笑不得,接过泥巴进屋收拾,姥姥要卤肉,就别来沾这些了。
写完字,9个孩子摇头晃脑的背书,朗朗的童音在院子里响起,听着抑扬顿挫的背书声,姥姥几人放轻了手脚,以免动静太大打扰到他们。
灶膛下烧火的慧娘目光黯淡,她有过两儿一女,大儿子也是极喜欢读书。总是偷偷到村子里的私塾窗棂下,偷听先生讲课,放羊时就站在溪河边大声的背诵听来的课文。当家的还计划着攒上两年钱,让孩子正经的坐到苇席上去读两年,了了心愿,谁承想一场大旱一切都没了!大儿子在逃难途中失散,小儿子病死,女儿饿死,当家的去找吃的一去不返,她带着婆婆、公公好不容易逃到常理,寒冬一场大雪要了两个老人的命,还好,一起逃难来的焉巴猴几家还挺照顾她。
“有孩子真好!”三娘注意力大部分在孩子们身上。
转头看看三娘,慧娘扯扯嘴角勉强的一笑,两人都是一样的苦命,三娘有哥嫂还不如没有,慧娘与她的目光对上,各自深深叹气。
“三娘,你才24岁,还有几年青春,就没想过嫁人了么?”
自打来了李家,吃喝都好心情放松,三娘粗黑的脸白皙细嫩许多,丽娘还有教她们如何保养,丝瓜、蜂蜜、蛋清和牛奶随便用。别说三娘,连慧娘照镜子都发觉自个儿年轻好看了,跟以前的蓬头历齿比,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这话问得三娘一阵茫然,嫁人肯定是有想过的,上哪找合适的去?何况,生了女儿后一直没身孕,她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丽娘催她几次去看大夫,她都找借口不敢去,害怕真的是绝育,直面真相还是需要莫大勇气的,被丽娘骂她讳疾忌医她都当没听到。
“我---长得不好看!没人要!”老半天,三娘才回了慧娘一个蹩脚的理由。
慧娘拍拍她肩膀,劝解:“假话就别说了,你还是听丽娘的,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菊娘还曾被断言绝育,结果怎么样?最近,我有看到她偷偷的描绣花鞋垫子,是大码的,看样子,有了心仪之人。”
眼睛锃亮三娘追问:“是谁?”
白了她一眼,慧娘反问一句:“你觉得她会老实告诉我?”这种事,没出结果谁好意思说出来?万一黄了呢,不得丢脸之极。
“菊娘好看!”三娘焉头焉脑的讲出一句,那意思是菊娘好看,自然有人喜欢,她丑,别人瞧不上眼。
“丑什么丑?不就是脸大了些?‘脸大好抹粉’,好好打扮打扮,你还是有那么几分人才的,别总一副弯腰驼背的样子,抬头挺胸要有自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