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门外候着的老丁,见一邋里邋遢的青年男子歪着身子进了院门,皱了眉头,没那么倒霉,刚好遇到宛娘的前夫来找事吧?
这一念头刚转过,里头传来宛娘与人的争吵声,将驴子在巷道的柳树干上栓好,一脚跨进大门去。窄小的院子当中,宛娘正与邋遢男子争抢着包袱,周围的人一副想劝又不敢上前的神情。
“挨千刀的---松手~~~~你要逼死我们母子啊~~~混蛋~~~!”宛娘死死拽着包袱不放,这可是她的全副家当,绝对不能被蛋蛋爹抢了去!
“怎么地?又要搬家,以为能逃到天外去---我告诉你,常理城没我找不到的地儿!你就死了那个心!老实点----把钱交出来~~~~”男子一手抓住宛娘的头发往一旁扯,一手使劲拽包袱。他心里庆幸今儿闲得慌,来瞅瞅儿子随便打打秋风,赶得巧,否则,这娘们又跑不见人了。
俩人拉扯半天,力气小拼不过的宛娘气急,豁出去的她也够泼辣的,干脆将包袱一丢,扑上去抱着男子的胳臂张口就咬!咬住不说,还晃着脑袋使劲的扯,心头发狠咬块肉下来也能解解气。
男子吃疼惨叫,“唉哟~~~~唉哟~~~臭娘们,今儿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疼死我了~~~~!”一脚踢开宛娘,甩着被咬得出血的膀子,男子挥起拳头就要捶过去。
一只手自后伸出擒住男子的手腕,是孔武有力的老丁!
“宛娘,收拾好了快走!”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男子,老丁吩咐宛娘快些,跟这样的货色纠缠没意思。
捡起地上的包袱,宛娘顾不得散乱的头发,满嘴的血,急匆匆地的就要走。男子急于挣脱老丁的手去拦,可就他那几两力气,那里挣得开?不由得挥动手脚,拼命的踢打老丁,嘴里还大声叫:“大伙儿看看,这娘们儿是有了姘.头,带着姘.头殴打自家郎君啦~~~快来人啊,要打死人了----”
半眯了眼睛的老丁,运气加了力道手上猛地一使劲,捏得男子手腕咯咯作响,男子呲牙咧嘴雪雪呼疼,心头发虚,今儿遇到硬茬子了!
“姘你母亲个头!!”怒睁双目扔下包袱,宛娘抄起院子里也不知谁家的扫帚,抡着扫帚头就冲男子的腿打过去。手腕被老丁死死扣着甩不脱,男子闪不开连着挨了好几下,唉唉的大声叫唤。
“救命~~~~救命啊~~~贱.人伙同姘.头要谋杀亲夫了~~~~要出人命了~~~!救命~~~”男子扯着嗓门嚎丧,大院门口已经有人探头探脑了。
“你母亲的叫魂啊~~~~还‘亲夫’?谁不晓得我与你官府判的义绝?你尽管嚎~~~~嚎来巡街的衙役,我们今儿就掰扯个够!!!”宛娘毫不示弱,蛋蛋不在没了顾忌,今儿她要狠狠出口恶气!
看了一眼脸上掉冰渣子的老丁,宛娘胀红着脸大吼:“还有,你可别瞎嚷嚷个什么‘姘.头’,这位郎君是我们东家今儿才新请的保镖,不是你能随便抹污泥的人!!小心拖你到衙门里去吃板子!”
恨他入骨的宛娘嘴里不停,手里也不含糊,使劲的抽打男子,旧仇今日报,现在腰杆硬了,敢下狠手往死里打!
听了宛娘一番话,男子眼珠子骨碌转,倒是没敢再拿老丁是姘.头嚎了,改口了:“狗腿子、臭婆娘合伙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哪~~~~~!”
他一喊狗腿子,一直没吱声的老丁怒了,一拧他手腕,反剪胳臂到背上,提脚蹬到后腰腰眼上,将男子蹬倒地上摔个嘴啃泥。
“某是狗腿子?吃了大粪没漱口!真想折胳臂折腿,你就继续嚎!”摸着腰间的刀把子,老丁的豹眼死死盯着地上作乌龟爬的男子。娘的,将他比作籍没的贱民!活腻了!满身的杀气全开,作为老镖师,他手下是断过人命的,气势凌厉很吓人。
爬起身“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巴,男子被老丁的刀子眼盯得全身发寒,见老丁的架势是真敢拔刀砍人的,目光躲闪不敢与老丁直视。跳着脚躲着宛娘的扫帚,不甘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包袱,虚张声势的冲老丁呸了一声,拔腿冲出门外鼠窜而去。
“切----没种的孬货,跑啥跑----继续打啊!!!”
“被个婆娘给打得落花流水----丢祖宗的脸!走喽,没得看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失望之极,就看了个小半场,闹心挠肝的没过瘾!还真将邻里打架当作大戏来看的,个个牢骚两句很快散个精光。
“丁大哥,真是对不住----那烂痞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您别生气!”宛娘一个劲儿的施礼冲老丁道歉。哎~~~同在东家手下做事,赶上她家这档子烂事,受了莫名的窝囊气,以后她可怎么有脸见人啊!
满身寒气的老丁摆摆手,指指地上的包袱示意她快走,这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瞧瞧这满院子袖手旁观的,还有那院门口没看过瘾而不甘的,什么破地方都是些什么破人!
不想被人笑话的宛娘,坐在驴车上掏出小梳子,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嘴上的血也擦干净,外表一丝异样都看不出来。偷眼瞧了寒着脸的老丁好几次,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请求他保密,她还真是多心了,老丁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那么嘴碎,将人不光彩的事满世界嚷嚷!
早早的吃过晚饭,北区的人来批发卤肉自去夜市卖,李大柱和张老实、丁家父子推着小推车去花街摆摊。姥姥也想去凑热闹的,被丽娘拦下了,好几十岁的人了,哪有那么好的精力!
“姥姥,您就在家呆着!明儿早市的肉还得卤出来呢。”
天热才是现卤现卖,冬天都是先卤好保温搁着,现在提卤货的人多了,得保证不断货。丽娘现在被小泥巴绊着,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厨房,姥姥一走,小泥巴再一吼,她是两头都顾不上。
李家这会全是老少女子,除了一个三岁的蛋蛋,一个襁褓里的泥巴,就没男性了,自然是要关紧门户。
见慧娘将大门栓上,蛋蛋奇怪的问:“慧咕咕,娘和蛋蛋要家去,为何栓门?”
几个大人都笑了,姥姥出言逗他:“蛋蛋,你母亲将你卖于我家了,以后,都不家去了,跟我们过,可好?”
“娘不要蛋蛋了~~~~哇----哇哇~~~不要蛋蛋了!”蛋蛋虽然小,托渣爹的“福”,小小的他也知道卖身是咋回事,伤心的哭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娘不要他了。
慧娘和三娘咯咯笑,姥姥自个儿也哈哈大笑,将孩子逗哭很有成就感!
“姥姥~~~~”丽娘嗔了姥姥一眼,看吧----逗出个水漫金山来,自己去哄!
宛娘好笑:“真是傻孩子!白天丽姑姑的话你没听见啊?笨蛋!”摸出帕子给儿子擦眼泪,嘴里开解:“以后就住丽姑姑的漂亮家了,娘亲也一起住。你不是老喊丽姑姑家最好看,屋子最亮堂么?住这里,高兴不高兴啊?”
“真没卖蛋蛋?永远都不卖蛋蛋?”蛋蛋很在意这两个问题。
“真没有!永远都不卖!卖身要写契约,要按红手印的!你看,娘的手干干净净,没有红色印泥。不哄你!娘亲怎么舍得卖蛋蛋呢!~~~~”宛娘摊开双手给他瞧,仔细验过蛋蛋放心了,真的是姥姥耍他玩的!
三娘羡慕的看着母子俩,嘴里道:“这孩子,贼精!”慧娘也是一样的目光,一个没了女儿,一个的孩子都死在大旱中了,真是满心羡慕宛娘!
“宛娘,带蛋蛋洗洗睡了吧!褥子、被子都在壁柜,自己铺!”姥姥见蛋蛋在揉眼睛,知道他是犯困了,小孩子的觉多不比大人。
宛娘母子二人自去厨房舀水洗澡洗头,东家的一切都是崭新干净的,白给自己用,自己也要知趣晓得爱惜。今后,过的又该是另一种日子,也要拾掇得能见人,不能给东家丢脸让人看不起。
想到蛋蛋脖子、身上的淤痕,丽娘记起原主上吊后留下的施老大夫配的散瘀膏,给蛋蛋用正好,进屋取了给宛娘,让她记得早中晚给蛋蛋擦三次。
作为使女,慧娘、三娘总是很自觉的最晚睡觉的,其实李家的活还真是不多。没有大户人家的讲究,几位主子很多活都是自己做,她们能插得上手的,就是做做粗活、打打下手。就是粗活,菊娘和张老实、宛娘和那些北区的,还要来抢着做,做使女的,做到这份上,真是几辈子烧了高香。
“姥姥,慧娘、三娘,我先带着泥巴睡了,半夜还得起身喂奶。”丽娘准备提水进屋洗个澡就睡觉。
三娘急忙忙的提着大桶热水进她寝房,殷勤的为丽娘调好水温,找出干净的诃子,连洗澡的胰子都给摆好,布巾搭在屏风,动作那叫一个利落。
丽娘觉得她真的成了大小姐,自打三娘来了后,这些活,她是别想有伸手的机会!慧娘还会被厨房的事绊住,三娘好似将自己当作丽娘的贴身丫鬟一般。丽娘的呵斥都当没听到,你骂你的,她照旧**的,李家三口拿她这个木疙瘩没撤,也只能随她去。
李大柱等人回来后,驴车让张老实载着菊娘赶回家去,丁家父子搭个便车一道走了。此时已经夜里快九点,算完当日的账,收拾好厨房的一切,各自洗洗睡觉。RS